麵對國舅龐昱,身為知州的周進,豈敢違逆其意願。


    盡管內心有一百個不情願,他也隻得順從地執行。


    實屬無奈,畢竟自己僅是一名五品小官。


    龐昱隻需一句話,他的烏紗帽便可能不保,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此時。


    州衙外已被成千上萬嗷嗷待哺的災民圍堵了起來,等待州衙放賑。


    “李大人,官府什麽時候放賑呐?”


    災民堵在衙門口,詢問通判楊鬆。


    “各位父老鄉親先別急,朝廷的賑災糧款已到,馬上就能給大家發放糧米了。”


    看著麵前人山人海的災民,楊鬆心裏痛心疾首。


    這次的旱情已持續數月,已有不少災民餓死家中。


    甚至已開始出現易子而食的現象。


    可陳州的儲備糧不多,早就發放一空。


    如今,好不容易等來了朝廷的賑災糧,可都一天過去了,卻遲遲不見龐昱下令放賑,楊鬆心裏也不由得焦急。


    安撫好災民後,楊鬆迫不及待地前往詢問情況。


    可剛到後衙,便聽一陣嬉鬧聲。


    隻見龐昱正和幾名濃妝豔抹的女子追逐打鬧,沉迷於聲色犬馬,哪裏有半點代天巡狩的意思。


    楊鬆見狀,心裏暗暗窩火。


    陳州都已經火燒眉毛了,他卻在這裏玩女人。


    但楊鬆還是耐著性子來到門外,喊了聲:“侯爺!”


    安樂侯被掃了雅興,臉上頓時浮現出不悅之色,可礙於楊鬆通判的身份,還是忍了。


    畢竟通判是地方的副知州,乃是皇上親自委派,監察地方的官吏,奏折可直達天聽。


    龐昱初來乍到,並不想和他鬧僵。


    “原來是李通判,找本侯什麽事?”


    安樂侯坐迴原位,端起桌上的茶杯,自顧自的品茶,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


    楊鬆直接問道:“侯爺,衙門外早已聚集了數千災民,不知侯爺何時放賑?”


    龐昱不悅道:“本侯自有主張,該放的時候自然會放,就不用李通判來替本侯操這個心了。”


    楊鬆看他這副樣子,顯然沒有要放糧的意思,鼓起勇氣說:“侯爺,災民嗷嗷待哺,耽誤一日,不知多少災民會活活餓死。侯爺乃奉旨放賑,怎可對數萬災民視而不見?”


    安樂侯聞言,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隙,心裏早已不耐煩了。


    “李通判,你今天的話太多了,本侯爺說過不放糧了嗎?”


    說著,忽然咳出一口痰來,目光轉向一名少女。


    那女子也是連忙迎上來,張開嘴。


    “噗”的一聲,龐昱將濃痰直接吐進少女嘴裏。


    少女不敢吐出來,直接咽了下去。


    楊鬆看到這一幕,差點沒嘔出來。


    這等紈絝,他還是平生僅見,簡直沒把人當人。


    他哪裏知道,這對於一個權貴子弟來說,不過是最尋常的操作罷了。


    虐待女人,那是龐昱最拿手的好戲。


    對於一個從小便錦衣玉食,在眾星拱月之中長大的人來說,你指望他能體恤民生疾苦,那是癡人說夢。


    因為他骨子裏不會對底層百姓產生共情。


    官宦子弟的眼裏,底層百姓,無非牛馬畜生,死不足惜。


    朝廷竟然派這樣的人渣來賑災,郴州百姓隻怕是要遭殃了。


    龐昱習以為常地看向楊鬆,冷冷地道:“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滾吧!”


    “侯爺若不放糧,下官這就上書,如實上報朝廷。”


    見安樂侯不幹人事,楊鬆無奈,出言威脅。


    他作為通判,有這個權利和義務,他無法做到眼睜睜看著百姓被活活餓死凍死。


    龐昱聞言,眼神突然變得狠戾起來,怒火在心中淤積。


    他很難相信,小小的陳州,竟然出了這麽一個不開眼的東西。


    對龐昱來說,這是打他的臉,是莫大的恥辱。


    可心裏畢竟對他的身份還是有些顧忌,隻好象征性地批了一百石大米,吩咐知州周進去發放。


    至於通判楊鬆,龐昱也暗中派人盯著,不讓他有任何的動作。


    如此一月。


    安樂侯每天隻是吃喝玩樂,找女人,青樓女子玩膩了,便讓知州周進去民間物色。


    朝廷撥的十萬兩銀子,一大半用來修建行宮,美其名曰“以工代賑”!


    還不到兩個月,陳州的物價又翻了十倍。


    而安樂侯的行宮,卻已竣工,極為壯觀。


    他每天躲在行宮,對災民的死活視而不見,隻顧玩樂。


    陳州百姓,餓死無數,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死的死,逃的逃,有的被逼被寇,攔路打劫。


    膽子大的,甚至揭竿而起,攻打行宮。


    可平民百姓,哪裏是朝廷禁軍的對手,參與作亂的數百人,全部被安樂侯鎮壓誅殺,禍及家人。


    陳州儼然已成人間煉獄!


    通判楊鬆見安樂侯倒行逆施,連連上書朝廷,卻都杳無音信。


    無奈,隻得親自進京告狀,不想半路又被安樂侯帶來的禁軍攔截。


    龐昱見他鐵了心要和自己作對,日後必成最大的威脅。


    遂將其下獄,羅織罪名,交由知州審判問斬。


    所謂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便是龐昱身邊的人,也早已看不慣他的倒行逆施。


    安樂侯在陳州的所作所為,朝廷已有風聞。


    皇上聽聞風傳,心中震動,悔恨不已。


    連忙傳召範仲淹,詢問此事真假。


    “皇上,此事老臣也隻是耳聞,並未接到任何奏折和舉報,真假難辨。”


    “但俗話說的好,無風不起浪,空穴不來風。”


    “為今之計,唯有派得力之人前往察查。”


    “一則可安撫百姓,彰顯陛下愛民之意。”


    “二則,若隻是謠言,也可還安樂侯一個清白。”


    趙楨深以為然,詢問誰可當此重任。


    範仲淹略一沉吟,道:“當今天下,能徹查此案者,唯一人而已!”


    範仲淹沒有明說,因為不說,皇上也知道是誰。


    而偏偏皇上不說,顯然就是不想讓包拯前去,他自然也沒必要點明。


    “你說包拯?”趙楨神情複雜起來。


    他固然知道包拯是最合適的人選,可正因如此,他才不願讓包拯前去。


    包拯若去,一旦坐實龐昱罪名,龐昱還能活命麽?


    曹國舅和陳世美都已命喪包拯之手,皇上不願龐國舅重蹈覆轍。


    更何況,他也要臉。


    當初包拯極力反對讓龐昱為放賑欽差,他卻一意孤行,不聽勸阻。


    如今果然出事,趙楨的心裏感覺愧對包拯,愧對陳州百姓。


    範仲淹接口道:“皇上,此事非包大人不可!若是別個去,也查不出真相,無非徒勞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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