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鈺下了電梯,立馬掏出手機撥了一串號碼。


    通訊忙音響了很久,一直都沒人接。秦鈺再三確保打出的號碼是正確的,反複試了幾次,還是同樣沒接。


    暗罵一聲,電梯門一開,抬腿快步跑出公司,攔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順綏路58號,商務大廈a座,靠南門停就行。”


    秦鈺鑽進車廂,邊說邊係好安全帶。


    “好嘞。”師傅爽快應了聲。


    手機的溫度,透過掌心隱隱發燙,秦鈺仰在靠椅上,直抖腿。


    仿若這樣,就能緩解心頭的焦躁。


    祁厭現在如何?


    是被人指著罵,還是一個人關在屋裏,不敢出來?


    都不會是,但也差不多。


    看了眼地圖,離祁厭公司還有二十多分鍾路程,他焦灼不安的心更甚。


    等著也是等著,秦鈺選擇再試試。


    “嘟嘟”聲像是過電,將他的心烤的滋滋作響,揪的疼。


    好在沒多久,有人接了電話。


    “哪位?”祁厭冰冷的話從電話那端傳來,秦鈺突然僵住動作。


    ……


    忘記很久之前生氣換號碼了,也沒在微信上沒告訴他。


    沒聽人出聲,祁厭緩了緩,突然又張口:“謝霄。”


    “是我。”


    祁厭還真是不一般的聰明,隻不過丁點不對勁的小動作,還是能被他猜得到。


    可惜,這腦子在這個世界沒光環有用。


    “這麽長時間,總算主動想起我了?”冰冷的聲線蕩然無存,帶了點輕快。


    “要點臉吧,誰想你了。還不是你那破事鬧的人盡皆知,我就是想去圖個熱鬧,看你有沒有被人大卸八塊!”


    秦鈺佯裝嫌棄呸了他一口,麵上的笑意卻溢了出來。


    “是嗎?”祁厭輕笑,聽上去並沒有被這些流言蜚語傷到。


    秦鈺轉移話題:“到底是怎麽迴事啊?好端端怎麽……”他瞥了一眼開車的師傅,壓了聲音:“有沒有去查誰搞的鬼?”


    “正在查,前天剛出的事,沒給我緩衝時間就突然發酵,暫時還未查出多少苗頭。”祁厭道。


    “哦。”秦鈺歎口氣,問他:“你現在在公司嗎?我去找你。”


    “不行,這邊記者很多,我怕他們會攻擊你,你不善言辭臉皮薄,別來。”


    聽他二話不說否決,秦鈺一口白牙咬著:“不行也得行,你臉皮薄我都不會薄。”


    “沒事,我……”


    “祁總,幾個門都被堵死了,員工們出勤都成了麻煩,要不要找保安強行把他們轟出去。”


    趙殊突然打斷二人的通話,有些急躁。


    出了事有人鬧是沒辦法的事,但他們公司還要正常運行,現在人被堵著攔著不讓進來,可怎麽行?


    “讓各部在公司的職員不要分心,該幹嘛幹嘛,公司的事情,我會與你們一同承擔。”


    怕吵到秦鈺,祁厭將手機拿遠些。


    “將那些蓄意擾亂公司秩序的外部人員,全部趕出去,並報警處理。”


    “是。”趙殊早就不爽,立馬應聲去辦。


    兩人講完話,恰好秦鈺也到了樓下。他把身上的現金付了車費,邊走邊詢問詳情。


    祁厭不願與他細講,柔聲道:“別過來,等我忙完去找你,好不好?”


    “好……”


    “嗯,晚點我們見一麵,等我。”祁厭鬆口氣,說完就匆匆掛了電話。


    秦鈺:“好個屁——”


    可卻沒人給他說完話的機會。


    秦鈺深吸口氣,看了眼門口人頭攢動的場景,哄亂聲不絕於耳,果斷選擇向地庫跑去。


    那裏大多是車輛行駛,且與其他的大門有距離,電子道閘管控。但大門入口亂成一鍋粥,沒有人看守。而且人潮湧過來也沒用,電梯裏,沒有密碼指紋無法進去。


    每天例行公務地調理和健身,秦鈺不至於幾百米跑過去喘不上氣。


    他翻過道閘,解開密碼直上頂樓。


    寬敞的開放辦公區,沒多少人在工位前,他目不斜視,往那個熟悉到不行的總裁辦公室跑去。


    剛到門口,就被眼前稍稍刺痛了心口。


    那辦公室門沒掩好,小半的縫隙敞開,秦鈺一眼就鎖定在那大半個月沒見一次麵的男人身上。


    無論什麽時候,他在辦公時總喜歡穿著一身黑,長臂展露,粗壯勻稱的手臂蓬勃有勁,白的發亮。


    可如今祁厭眉目緊鎖,翻著桌上比枕頭還厚的文件,一張一張看完,揉著太陽穴將紙甩在一邊。


    他動作不停,反複如同機器人不知枯燥。直到秦鈺不曉得他看到了什麽,將紙揉成一團狠狠摔在地上。


    隨後,胳膊擋著眼睛,靠在椅子上仰頭望天花板。


    精明如他,卻絲毫沒察覺正對的門口,有個人目光熱辣地盯著他。


    要說打電話時,秦鈺想的是祁厭不會受外界的影響,畢竟傲然如他,怎會被這不明真相隨意攻擊的爛人,而分了心神?


    可現在,秦鈺想錯了。


    那隻是他平常的處事,說是個性,卻更是習慣建築壁壘,不讓人看出他的硬撐,獨自舔舐傷口而已。


    那暴躁易怒的情緒臨界點,隻是作者賦予他,以便激化然後與另一半產生矛盾衝突,亦是作者扣下的棋子。


    可他本身,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但秦鈺看透的太晚。


    “祁……厭。”


    溢出的情感無法掩飾,秦鈺喊出堵在心裏的那兩個字。


    祁厭手一抖,放下胳膊,側目看去。


    秦鈺一身休閑白襯衫,腳踩板鞋,不像上班的,倒像是陽光的大學生。


    此刻站在他麵前,像是剛奔波而來,額上滲出的汗胡亂淌著,打濕胸前一片,祁厭臉上的欣喜溢於言表。


    他倏地彈起身子站著,但沒敢挪開步子。


    “你怎麽還是來了?”


    那語氣無奈,卻直勾勾盯著他。


    秦鈺眼前有熱氣熏騰,在心底亂七八糟地罵了一堆髒話,壓下去酸意,邁步過去。


    直至走到眼前,祁厭剛才還模糊的眼睛驟然清晰。


    他渾身掃視秦鈺,眉間鎖死:“謝霄,趙天天瞞著我派你去幹苦力了?”


    那突如其來的怒意不像作假,秦鈺湊到他眼前,彎了眉眼:“白癡哥哥,有種動詞叫健身,ok?”


    “怪不得這麽長時間沒有動靜,原來是隻顧著捯飭自己,”


    祁厭冷哼,酸溜溜道:“結實了點,變黑了,但沒用,還沒之前好看。”


    熟悉的挖苦語氣,秦鈺眼角抽了抽。


    “你就嫉妒吧,”他牙關磨得咯吱作響,警告:“別逼我在本來就不爽的情況下,扇你!”


    “你不敢。”


    祁厭的壞心緒,在見到秦鈺的一瞬間就跑的沒影,他又恢複平常讓秦鈺抓狂的樣子。


    “我怎麽——”秦鈺想反駁,卻被麵前人的眼神吸了進去。


    瞳孔上灰蒙蒙的一層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笑意,發自肺腑的暢快,秦鈺突然不願與他爭吵。


    他腦子裏萌出壞心思,笑著:“帥不帥的是對我沒用,但我健身,可是為了你,對你隻有好處。”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麽?來的時候喝酒了?”


    祁厭當他的話放屁,眼刀掃來,但溫柔不散。


    那雙眼本就好看無比,現在於秦鈺看來,那眼瞳裏似是寫了什麽字,待他解讀。


    就那麽盯著祁厭,在那雙美目笑意即將消逝時,秦鈺猛地勾住他的脖子,將唇貼了上去。


    眼睛微睜,侵略性地看祁厭那錯愕的表情。


    不同於被迫做的那樣,秦鈺滿腦子隻有一種感覺——暢快。


    他舌尖勾著那柔軟溫涼的唇,一點一點描摹唇前的圈領之地。


    所過之處,味孔擠進絲絲甜意。


    是隻屬於他一人的領地,以後也必須隻屬於他。


    鼻息滾燙,在兩個纏滿愛意的心上交纏,忘乎所以,卻皆暗暗發狠。


    用力將人摟著,像是要將對方勒進骨髓。


    解不掉,也化不開。


    秦鈺如今一身蠻勁,不給他還手的機會,掐著那精壯的腰身,將人壓倒在寬敞的辦公桌。四周沒有護角,祁厭吃痛,桌上書立被碰倒,文件零零散散灑落一地。


    秦鈺收了手,改成緊貼他的腰臀背後。


    黑白交融,難舍難分。


    祁厭感受著身上人的強勢掠奪,心尖發燙,那是他從未有過的一種感覺。


    有力的雙手把自己腰腹捏的發疼,那雙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生出了薄繭,粗糙灼人。


    不一樣,很難以言說的情緒。


    祁厭鮮少有這般頭皮發麻的酥感,抓著那雙手臂,用力地迴應。


    靜寂無聲,隻餘那讓人心猿意馬的沉重唿吸。


    “祁總,警察已經處理好了,不過——”趙殊就那麽毫無防備進入二人世界,隨即無可避免地僵在原地。


    看不到秦鈺正臉,但看那身形,應該不是他所熟知的人吧。


    趙殊此刻的心聲無非是:臥槽,誰他媽敢占祁總的便宜,不想活了!!


    緊密貼合的二人動作一滯,秦鈺錯開那上了色的嘴唇,喘著氣與祁厭對視一眼。


    太過認真以至於忘了從他身上起來,反倒是祁厭耳垂緋紅,將秦鈺推開。


    窗外不知何時陰了下去,烏雲沉沉,似乎過不了多久就會下起瀝瀝小雨。


    祁厭眸中尷尬,理著衣服作掩飾:“怎麽這麽急躁,也不敲門?”


    “呃,我看門沒關好,就……”剩下的話,在祁厭的眼刀下生生咽了迴去。


    趙殊立馬改口:“抱歉祁總,下次絕對注意。”


    秦鈺聳聳鼻子,有些想笑:“你祁總惱羞成怒,別管他。”


    這下趙殊再次震驚:“謝霄……啊?”


    “嘖,就多久沒見哈,祁總身邊的大紅人都不把我放眼裏了”秦鈺挑眉,雙臂撐著桌子。白色的襯衫扣子開了兩粒,混著沒幹透的胸前,隱隱透出練的性感挺實的胸肌。


    趙殊幹巴巴張口,有些恍若出現幻覺:“沒有沒有,我隻是差點沒認出來。”


    也不是,臉和那個德行還是能認出來,就是變得更硬朗更帥了?


    有錢人都那麽會保養?


    哪天他也要請教一番!


    “沒辦法,不能好好伺候你家祁爺,隻能強身健體咯,省得說我某些事情滿足不了他。”


    “謝霄——”祁厭猛地惱怒,臉色鐵青。


    “嘖,臉皮薄。”秦鈺撇撇嘴,又勾了唇角:“好吧,勉強承認是他上我。”


    秦鈺從來不是個省油的燈,他會惜命但絕不會要臉,更別說在這種抓馬的氛圍,他隻會更口無遮攔。


    祁厭黑線遮不住,“謝霄,你想死嗎?”


    趙殊也是個年輕沒有情愛經驗的小夥子,此刻隻尷尬地不知道怎麽接話。


    祁厭閉了閉眼,有些無措。這輩子他算是栽在某人身上,輕而易舉被牽動情緒。


    順了半天氣,他不欲再說,冷著聲音問:“趙殊你繼續說,不過什麽?”


    “警察介入後,樓下人少多了,隻是孟經理似乎要遭殃了。”


    “他怎麽了?”祁厭眉頭一皺,詢問。


    趙殊偷瞄一眼秦鈺,見他垂下眸子看不出情緒,小心說辭:“郊區那地是全程經孟經理處理的,現在出了事情對公司影響很大,企劃部門的職員怨聲載道。”


    他頓了頓,又道:“不知是誰暴露了孟經理的信息,現在很多記者跑到他公寓,蹲人去了。”


    “喲,我們祁總小心肝變成打工人了?那可是你們未來老板娘,不心疼啊?”


    秦鈺總算抬頭,隻是語氣酸溜溜的。


    “他不是!”


    祁厭瞥他,又瞪向趙殊。


    “原因都沒查出來,就將鍋統統甩到其他友商身上,公司就這樣培養人才精英的?若讓對家看去,該說我們公司養的全是廢物,你說呢,趙助理?”


    還有那個蔣之舟,連自己的下屬都護不住,到底是有意還是無心,難下定論。


    陰沉的問句,趙殊心裏咯噔直跳,垂著頭沉默不言。


    陰雲裹挾著帶著濕意的風,伴隨一聲轟雷。祁厭艱難地收迴憤怒,轉身從一團亂麻的辦公桌上揀出車鑰匙。


    “謝霄,我去看看小宇處境如何。”


    秦鈺二話不說否決:“不許去,”


    “孟小宇搞的爛攤子,讓他自己處理就好。你慌個什麽勁,你以為你銅牆鐵壁無堅不摧啊?剛剛你差點被氣哭,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怎麽地非得在我身邊逞英雄,有完沒完?”


    秦鈺又想到什麽,呲著牙:“別說還是放不下他,你他媽再說謊話誆我呢?”


    “我沒這個意思,我不是要幫他。蔣之舟他……我也是草了!隻是這因我大意造成對其他人的無妄之災,需我去解決。”


    祁厭聽得出他語氣的不爽,有些慌,也有些怕。


    迴想以前,孟小宇離開的一年時間裏,他一度焦躁不堪,想過要報複誰,發泄怒氣,可他身邊自始至終隻有謝霄一人願意陪著他,不論名分。


    那段時間,他憤怒過,自嘲過,可偏偏沒有厭煩謝霄在身邊的每一天。


    他是個爛人,但謝霄不是。


    僅有的一點愧疚情誼,就是想方設法讓謝霄厭惡,遠離他這個人渣。


    事與願違,他怕的終還是成真。


    可他卻隻覺慶幸無比。


    因為他真要跑了,找不迴來,祁厭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就像那時謝霄質問他時,他滿腦子想的隻有對孟小宇的愧疚,和自尊心的作祟。


    即便他的淺水灣最初是為了孟小宇而命名,但他最終沒將人帶迴。


    隻是,那一語之差,氣跑了謝霄。


    所以,他此刻過分謹慎:“謝霄,我早知道自己卑劣不堪,既要又要心裏騰不幹淨。但到現在,我並沒有想象中的為小宇的糾纏而開心,他更像一個朋友,被我牽連的朋友。”


    “哪怕你說是無關之人,我也絕不反駁。隻是,我沒法對這次事故視而不見,你能明白嗎?”


    秦鈺閉上眼瞼,緘默不言。


    趙殊見氛圍不對,怕再聽下去小命不保,匆匆退了出去,掩好門。


    許久,祁厭內心被抓的生疼,也不敢進一步催促動作。


    好在,秦鈺鬆了口:“明白,那我要跟你一起。”


    祁厭眉頭舒展,上前一步將他攬在懷裏,嘴唇貼著他額頭:“謝謝。”


    語氣生悶,但誠意滿滿。


    秦鈺掐了掐他那泛青的下巴,蜻蜓點水迴吻,複又推開:“好啦,走吧走吧。”


    不得不說,“無關的人”這四個字,屬實取悅到了他。


    滿心歡喜,管他真心假意,秦鈺既綁定了零零三,又早已惹了一身腥。


    何況這輩子他都要跟祁厭耗死,那旁的人先靠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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