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冰也沒想到自己一語成讖。


    6月初,小縣城逐漸變得熱氣起來。


    樹梢間隙流下一點夏日的熱意,卻也沒有多麽盎然的生機,頂多是讓遠處荒蕪的旱山多了點綠意——那綠卻也不重,星星點點的,染著飛揚的黃土與灰塵,撲在人們緊蹙的眉頭上,當作尋常不過的裝飾。


    薄雲天和那位女同學開始有些學習上的往來,李博還是不怎麽聽李峰和王蘭芝的話,依舊跟上狐朋狗友壓馬路,但會時不時的來找薄冰和薄雲天玩;李蓉依舊是那個不起眼的小妹妹,李岱、鄭玉秀和李媛的生活自從那次可疑的刺殺之後,似乎看上去又迴到了正軌。


    李玉梅卻敏銳的發現一點不同尋常來。


    這大概是某種中年勞動婦女的第六感,她的心猛然躁動不安起來。


    這股勁,在她看到消瘦不已的薄冰、還在叼著煙李博兩人說話的瞬間,得到了印證。


    終於,她忍不住在薄雲天放學之後,偷偷叫走了薄雲天。


    “小雲,你來,媽問你個事,你給媽好好的說。”


    李玉梅的神色很嚴肅,薄雲天被李玉梅拉到院子裏,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媽媽到底是有什麽問題問自己,搞得這麽嚴肅?少年還沒放下書包,就被門邊的李玉梅拉到外邊的台階上,他抱著書包,想來想去,就也隻有自己最近“談戀愛”這件事能說了,但自己不是已經和家裏人通過氣了嗎?


    自己和那位女孩都不是不知道輕重的家夥,現在一切都以學業為重。


    “媽,什麽事我們迴家再說,這大熱天,我一頭汗”,少年抹了把汗水,笑嘻嘻的說,“我先說好,要是因為我和趙月的事情,那沒事了,我們都是要考好大學的,不會分不清輕重的。”


    “你這孩子”,李玉梅拍了他一下,也知道兒子沒說謊,趙月確實是個“學霸”,她之前也聽尖子班的班主任說起過,她一直覺得這種會學習的女娃娃心疼的很,但是今天她不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的,“和你說正事呢!”


    “啥事啊?還要背著我小冰哥說?”


    薄雲天也不是沒心眼子的少年,等他看見母親的表情就知道這事情沒他想象的那麽輕鬆,而且多半是和薄冰脫不了關係。


    “小冰哥的事情?”


    “對”,李玉梅歎了口氣,“你有沒有覺得你薄冰哥最近瘦了不少?是出啥事了啊?”


    她這麽一說,薄雲天也迴憶起來薄冰的樣子,但是他這種天天和薄冰膩在一起的兄弟夥根本沒有察覺到異常,他隻知道最近李博來找他們來的勤快了點。


    是有些消瘦了,不過精神還好......?


    等等?


    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麽?


    薄雲天心裏突然升起一股無法言語的震悚來,和現在的薄冰哥呆在一起太久了,以至於他都有些忘記原來那位真正的“薄冰哥”——哪怕這隻是他自己的臆測。


    隻是一想起薄冰之前一副半死不活卻強打精神的樣子,薄雲天又恐懼起來。


    難道是哥再故意欺騙我們?


    不對啊?


    薄冰哥沒有理由......難道是自己最近忙於學業,忽略了哥在家裏的感受?


    薄雲天換位思考了一下,又察覺到薄冰最近甚至沒有再執著於髒增肌過量攝入碳水了,沒有了往常的暴飲暴食,而是開始養生起來,這本來是沒什麽的,甚至算得上是好現象,可是仔細一想,他哥最近肌肉流失的速度有些過於嚇人了。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開始生根發芽。


    少年剛剛還在流汗的額頭,現在一層冷汗。


    “小雲啊,雖然媽知道你和你小冰哥不是親兄弟,但是看在你小冰哥也想著你的份上,媽不在家的時候,你也多多照顧他一下”,李玉梅也提出自己的猜測,“你哥說不定是因為工作黃了的事情難過著......你多多照顧他點。”


    這裏說的照顧就是照顧一下薄冰的自尊心,薄雲天也開始反思兩人相處之間,是否給過他哥壓力。


    母子兩人一陣討論。


    甚至連薄冰都沒談過女朋友,薄雲天不要說太多女孩子和他相處的細節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雖然這話就像是哥哥沒結婚弟弟不能結婚一樣,是歪理邪說,卻還真讓薄雲天想起一個人來。


    那位“大人物”。


    話說最近沒有看見薄冰抱著手機聊天了,之前基本上和那位通話的很頻繁的,現在的薄冰每天早上就出去像是打訪什麽一樣,早出晚歸。


    薄雲天還有一點不敢說,難道是小冰哥說了什麽把對方惹生氣了?


    所以......


    他甩了甩頭,清除掉腦中的想法。


    “沒事,媽,我會注意點的。”


    薄雲天安慰著李玉梅,“媽,我哥又不傻,不會出事的。”


    但是事實上,薄冰也沒給他這個機會。


    他消失在這天晚上,就給李玉梅兩人留了張字條,連行李都沒拿就走了。


    ——“事出有因,情況緊急。我去幫李叔救人,不用擔心我,等我消息,不要輕舉妄動。”


    薄冰並不是輕舉妄動。


    這也算是個大事情,但不接對自己也有影響,至少對李家這一窩絕對是有影響的,既然沒有利益衝突,他也算不上什麽薄情寡義的家夥。


    這幾天他就是為了這個事情而各處踩點,就在剛剛,他得到了那邊線人說有線索的消息,立馬就出發了。


    說起來,是李博的老熟人,也是李岱的認識的人的兒子。


    “狀元樓”那個小個子老板周濤的兒子——周智洋,周家,也是和市長莫家有一點牽連的家夥,甚至和支宇能扯得上一點關係,一般情況下,二者是進水不犯河水的,都是本地的地頭蛇,支宇是開夜場和運輸的,周濤是老派餐飲業的老板,身份也不差。


    周智洋最近似乎陷入了一場傳銷的陷阱中。


    據周濤手上黑白兩道的消息,兒子已經被人拉到了s省,還在運輸中,這也不止他一個人,是一車人,都要拉去洗腦的。


    最近針對他兒子的事情太過於頻繁,讓周濤大發雷霆。


    這是他老周家裏的獨苗苗啊,周濤的夫人已經以淚洗麵很多天了,就怕獨苗苗被人采生折割了,又怕給孩子洗腦了連家人都不認了。


    周濤氣地不行,報完警之後就找上了和自己關係還算不錯的李岱,要求他賣自己個麵子,隻說好好保密,出點兄弟給他把人找到,他重重有賞,以後在l市橫著走都沒事。


    沒說找不到什麽下場,但是李岱也聽懂了。


    李岱知道這位不是能得罪的主,吃他這碗飯的家夥靠的就是麵子,落下誰的麵子都會出事——自己的斤兩自己也清楚,市內辦點事還行,但是跨省,這就有些不好說了。


    這件事他也頭疼了一會,還是心腹的小弟給他出主意,說可以問問那位救了李岱的小哥去,他說不定有辦法。


    於是李岱就死馬當活馬醫,硬著頭皮找上了薄冰。


    薄冰的態度還算是讓李岱有個底,直說了難辦。


    之前周濤從司機口中知道了是李老四的兒子的繼兄救了他兒子,所以樂意賣李岱一個麵子,讓他在狀元樓免單開女兒的生日會,他還親自出席看了看人。


    他也是在李媛的生日會上見過薄冰的,當時他隻是覺得這青年還挺板正,後麵知道了是這個看似普通的青年在槍管子下救了李岱,稍微一轉彎,就知道青年和那“繼兄”想必就是一個人了,周濤也對他有些刮目相看。


    “難辦?”


    周濤總算是聽到一句讓自己心氣順一點的話了,其他人就隻會說不敢保證這種廢話,他沉聲,“那就是能辦!我說的對嗎?”


    “我要你不惜任何代價,把我兒子救出來!”


    他試圖用氣勢壓倒青年,他用手比劃了一下,“到時候你李叔的麵子也會在l城變得很大!”


    可沒想到青年隻是冷冷的抬了下眼皮,不為所動,一雙蛇眸淬毒一般的陰寒,氣勢完全不輸給他。


    青年的語氣帶著慎重。


    “能辦,而且......這事還隻有我能辦。”


    薄冰站起身,“隻要錢到位,這事不成問題。”


    周濤的心也不知怎麽的,一下就落在胸腔裏了。


    ——也許是因為青年過於篤定的語氣過於讓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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