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繁榮的青丘山因為天雷的肆虐早就沒有了當初的樣子,山下狐族人的民居被盡數破壞,山上的長思殿也坍塌損毀。


    日刻滿狐族秘典的千丈玉階,如今半數碎成齏粉,殘存的台階上滿是焦黑的雷擊紋。


    九尾大陣的陣基靈柱東倒西歪,其中一根斜插在化為琉璃的溪流裏,柱麵上的妖文被血漬浸染得模糊不清。


    穀中的萬頃桃林盡數碳化,焦黑的枝椏如無數伸向蒼穹的枯手。


    風掠過時,枝頭懸掛的祈福木牌簌簌墜落,刻著"歲歲安康"的桃木片尚未落地便碎成飛灰。


    白道明沉默地一直走到山中的石碑之前,用手輕輕觸摸石碑,隨著一陣空間波動,學堂的空間慢慢顯現出來。


    突然間,紫色的妖氣穿過即將破碎的空間撲麵而至。


    他低垂著眼眸,一把抓住了裹挾著狐火的玉手,紫色的火焰在他手上燃燒,卻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好像那火焰完全沒有溫度一樣。


    空間如同鏡麵般破碎,蘇玖璃驚詫的表情在他眼中顯現而出。


    “我來晚了……抱歉。”


    在她的身後,無數狐人麵色堅毅。他們覺得打開這學堂空間的不會是白道明,而是那孟停淵。


    他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哪怕是最後的時刻,也會跟隨自己的族長殊死一搏。


    而蘇玖璃在這洞天之中也已經盡可能調整好了狀態,準備直接出去幫助蘇落,


    結果還沒等到自己出手,反而等到了另一個麵容。


    她就這麽怔怔地看著白道明,臉上的表情從敵意變作錯愕,隨後慢慢變作委屈。


    白發少年重新化作青年模樣,走進洞天之中抱住了蘇玖璃:“沒事了,我來了。”


    蘇玖璃什麽都沒有說,隻是抱住了眼前的男人,任由眼淚落下。


    半晌之後,她才慢慢緩了過來,從白道明的懷中掙脫:“再不過來,你就再也不用過來了!”


    “小蘇落呢?他怎麽樣?”


    白道明搖了搖頭:“不是很理想……”


    “不是很理想?什麽叫做不是很理想?”蘇玖璃沙啞著問道。


    “他渾身上下經脈盡損,肉身也不完善,好在神識沒有受到損傷……”


    蘇玖璃聽完白道明的話,良久不能言語,她已經開始後悔將自己這個小徒弟拖入三道之爭中。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白道明在她旁邊輕聲說:“他注定要踏入這場爭鬥,就算我們不想拉他入局,天道也會千方百計讓他入局。”


    “但這對他而言太早了……他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就……”蘇玖璃聲音顫抖。


    作為青丘山的一山之主,蘇落的師娘,她沒能做到保護好自己該保護的。


    反而是自己的小徒弟,用幾乎生命的代價保住了青丘山。


    “我知道,這是我這個做師父的錯。”


    “天道這次的野心遠超我的想象,甚至不惜用天塵珠來布局。”


    “他將自己幾乎能夠掌控的全部因果之力都用到了青丘山的雷罰之上,然後本體直接前來攔住了我。”


    “我們都低估了臣天和天道此次行為的野心。”


    白道明這麽說著,輕輕拍了拍蘇玖璃的肩:“不過就算是天道,想要攔住我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天地平衡,我們所謂的‘天道’也隻是天地法則的守護者和化身,就算是它也沒有辦法抗衡天地本身的規律。”


    “如此大動幹戈使用天罰之威,消耗天地靈氣,它自己也注定要因此陷入沉睡。再加上我對它造成的傷害,一時半會兒它是沒有辦法掀起什麽大風浪了。”


    “不僅如此,雲淼也按照計劃成功取得了天塵珠。”


    聽到這兒,蘇玖璃一直緊蹙的眉頭才略微鬆開。


    青丘山這邊雖然損失慘重,但是族人的傷亡並不多,天上的因果雷罰也被白道明給直接抹去。


    隻要人在,家園便能重建。


    唯獨小蘇落……


    “不要這麽自責,小蘇落一直認為身邊人的不幸是自己帶來的。隻有讓他看到你們都好好的才是對他而言最重要的。”


    白道明輕聲安慰道。


    這時,魚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卿卿我我的差不多了?還不趕緊先找個地方安置一下這個小家夥。”


    ……


    雲樓王朝,雲漢殿。


    蕭行蒼吹了吹杯中的茶,慢慢啜飲一口。


    而在台階之下,沈謬正單膝跪地,匯報著青丘山發生的一切。


    沈謬沉悶地聲音在大殿之中迴蕩,直到提到白道明之時,才有所停頓。


    “怎麽?繼續說下去。”


    “白前輩說……希望陛下行事之前能夠三思而行……”


    蕭行蒼愣了愣,自己這位一向直言不諱的大將軍居然也有支支吾吾的時候。


    “白前輩原話是怎麽說的?你隻管說便是。”


    沈謬猶豫了半晌,才將白道明的話說了出來。


    聽完,蕭行蒼已經舉到嘴邊的杯子停在了半空之中。


    良久之後,他才輕聲笑了出來:“哈哈……白前輩所言極是,此次倒還真是寡人考慮不周。”


    “你且下去吧,擇日寡人會親自去白前輩那兒登門致歉。”


    ……


    西北之上,高山之巔。


    李雲淼盤坐在宛如星河的湖泊旁,雙手相疊置於膝間。


    在她的手掌之上,一顆琉璃寶珠耀眼的光澤逐漸內斂。


    形勢原本似乎十分順利,但就在這時,李雲淼突然黛眉微蹙。


    天塵珠似乎也受到了她的影響,鴿卵大小的珠體不斷坍縮膨脹,表麵再次開始流轉出介於液態與氣態間的混沌光暈。


    不過她很快做出了調整,深唿吸後輕聲吟道:


    "魂歸來兮,魄安止兮——"


    寶珠驟然收縮成核桃大小。表麵混沌光暈褪去後,露出晶瑩剔透的本體——珠內懸浮著微縮的星雲漩渦,每粒星塵都折射著不同的光澤。


    直到這時,她才長舒一口氣,睫毛輕顫睜開雙眼。


    “終於成了,倒還真是不易。”


    在她的身側,純鈞化作人形,輕聲問道:“成功了?”


    李雲淼點了點頭:“嗯,畢竟是神族的寶物,要不是因為才現世不久,想要收為己用還真非易事。”


    “我看你最後似乎有些心緒不寧,這是為什麽?”


    純鈞也注意到了原本一帆風順的認主在最後似乎出現了一些波動。


    說到這兒,李雲淼舒展的眉頭又輕輕皺了起來,臉上出現了少有的擔憂之色:“因為我想到了小落……本來覺得終於又可以見到他……”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當時反而出現了一種不好的感覺……”


    “不過聽師父說他在青丘山,所以應該不會出什麽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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