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那些能穿破他大乘期盾屏的骨劍。


    絕非俗物。


    旁人眼中,隻覷見訾暘麵色扭曲,額上冷汗涔涔,隻有訾暘自己知道,自己的心髒真的被什麽攫住了。


    “砰——”


    有什麽東西在體內爆開,散出汁液。


    訾暘瞳孔巨顫,一手按住心髒的位置,咬牙擠出斷斷續續的話:“你是、誰?”


    清冷如玉的少年銀冠墨發,負手睥睨:“吾名邵闐,待下地府,可報吾名諱。”


    這是訾暘死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訾暘眼睛死死睜著,死不瞑目,他就差一步啊,養了那麽多年的幽蝶族人,他隻差一步即可飛升了。


    蓮厭吃驚地看著沒了氣息重重倒地的訾暘,杏眸一眨不眨。


    就這麽死了?


    她坐在地上,抬眼看向朝自己走來的小道侶。


    不知道作何反應。


    直到小道侶的手撫上她的脖子,被烈焰子母環灼燒勒緊的皮膚上傳來微涼的觸感,蓮厭才條件反射地往後縮了縮。


    蓮厭嗓子有點啞,說話時還很疼,但還是忍耐著問:“天上的事情,你處理好了?”


    邵闐看著她,黑眸裏的慍怒還未停歇,他一隻手按住蓮厭肩膀,沉聲說:“別動。”


    蓮厭咽了口口水,瞬間疼得臉眉毛擰成了毛線團。


    她感到有冰冰涼涼的東西貼上脖頸,似乎還有一股香氣,蓮厭看不見後麵,心裏愈發怪異。


    尤其是在餘光瞥見那些宗門長老啊弟子啊都沒走,齊刷刷扛著神壓往這邊看。


    蓮厭想到邵闐那句“吾妻”,臉微微有些發熱,下一瞬,看見鳧鰆馱著閑觀走過來,那點緋紅又變成了慘白。


    她顫抖地抓住邵闐袖子,嗓音粗啞:“你能幫我救救閑觀師兄嗎?”


    邵闐垂眸,對上少女祈求的眼神,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卷翹的睫毛在看見蓮厭脖頸上難消的紅痕上顫了幾下:“我來晚了。”


    蓮厭搖頭,想說不晚,我本來也不想拖累你的,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他們兩個本來就不是真道侶,如今邵闐是天神,那他們之間的差距更大了。


    似乎不想聽見她後麵的話,邵闐起身朝著鳧鰆走去。


    鳧鰆嗅到主人的氣息,親昵地蹭了上來。


    鳧鰆醜陋的體型上,鑲嵌了一雙柔軟明亮的眼睛,喜悅過後,它矮下身,將背上的青年緩緩放了下來。


    蓮厭走過來,抿了抿唇,輕聲問:“能救嗎?”


    他記得閑觀師兄引走了劫雷,殺掉人皇那般嚴重的天譴,閑觀師兄竟然承受下來了。


    訾暘說閑觀師兄缺了魂和魄,卻還趕來救了她。


    不對,不是閑觀師兄。


    蓮厭臉色蒼白,是陳國故太子陳珩。


    這個很陌生的名字,卻在前世和今生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為她豁出性命。


    “能救”,邵闐麵不改色地用神力保留住陳珩的屍身。


    陳珩的魂魄已經不在體內,需要讓黑白無常清魂,不過不著急,先讓陳珩的魂魄喝過孟婆湯也不遲。


    訾暘已死,墜世的墮妖墮魔已除,天地又恢複了一派清明。


    碧綠的蓮池像是暑熱天氣裏的一片綠洲,蓮厭摘了好多個蓮蓬,倒也不是貪吃,主要是修煉得乏味了,自己找些趣事做。


    邵闐果然言出必行,陳桁被救迴來了。


    蓮厭之前不知道邵闐在和沈椿棠交手之後,如何在婚禮的當天死而複活,還有被沈椿棠從三絕峰扔下來後也奇跡活著。


    後來邵闐在她眼前一拂,給她開了天眼。


    看見拿著哭喪棒和勾魂索的黑白無常,蓮厭愣了愣,眨了眨眼,心說不愧是關係戶。


    隻要魂魄沒有散盡,黑白無常都能搜索到殘魂殘魄,再加以融合,讓人死而複生。


    陳桁的命簿異常,早在二十年前就該收走的魂魄,卻晚收了二十年,一直是冥界重點抓捕矯正對象。


    因此找到陳桁的殘魂並沒用多長時間,隻是黑白無常疑惑的是,神主讓他們遲一會兒再講陳桁的殘魂凝時送去還陽。


    黑白無常不懂,但黑白無常照做。


    醒後的陳桁忘卻了所有,他喝了孟婆湯,忘記了家國仇恨,也忘記了濯光宗。


    其實早在二十年前,大妖拈花看中內心充滿仇恨的小太子陳桁時,就吞噬過他的怨念。


    但是家國仇恨,雖死不敢忘懷。


    小陳桁為了銘記仇恨,拈花為了源源不絕地吸食怨念,於是日複一日的將陳國滅國的慘狀、百姓的哀嚎、陳皇握著小太子的手捅殺皇族的一幕植入小陳桁的記憶裏。


    那年,陳桁以閑觀的身份迴到濯光宗,口不敢言,也不敢照鏡子,身上的皮膚不是自己的,骨骼也被重塑過,他躲在角落裏,腦海裏全是陳國子民的哀嚎和慘叫。


    以及陳國皇室浸染了北國風雪的殷紅。


    他聽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問他要禮物,努力的、小心翼翼的陪著他,和他說話。


    陳桁不敢出聲,他的聲音和閑觀迥然不同,一出聲,就會惹人懷疑。


    他也不敢把冰淩花推過去,他怕那個黑暗裏唯一肯陪著他的人拿了冰淩花走掉,怕腦海裏隻剩下哀嚎和慘叫。


    他就那樣聽著,到後麵小姑娘不講話了,他眼神慌張,遲疑著敲了敲地麵,卻不吭聲。


    那小姑娘知道他在聽,在黑暗裏笑了笑,猶如銀鈴,她說:“閑觀師兄你別怕,我沒走呢。”


    蓮厭那天站在南墟山上,沒有走上前相送,但目光一直追隨著青年漸行漸遠,直至再也看不見。


    她想,忘卻前塵也好,陳桁喝了孟婆湯,後半生終於可以活得輕鬆一點了。


    山風吹得青年衣袂飄飄,蓮厭恍惚察覺時間真是一把利器,悄然無息地偷走了一切。


    蓮厭坐在涼亭裏剝蓮子。


    翠綠的外皮下,剝出來的蓮子白白嫩嫩,蓮厭挑了幾個嫩的,也沒去芽,就那樣拋進了嘴裏。


    看到邵闐走過來時,一顆蓮子忘記了嚼,嗆得蓮厭咳嗽了好幾聲,臉都憋紅了。


    “你怎麽這麽快迴來了?”


    蓮厭不自覺地坐得端正了些,眼神難掩尷尬:“你身上的魅魔氣息消掉了?”


    這事還得從那天她小道侶天神下凡一樣解救了她說起。


    這種英雄救美一樣的橋段,蓮厭也沒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不過似乎欠小道侶的情分越來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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