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安是修行之人,可以在水裏憋氣很久,但宋宜嘉不行。入水之時李季安給她塞了一個灌滿空氣的水囊供她換氣,並用華陽針快速封閉了她的穴道。盡管如此,她還是不能在水裏太久。


    身後有人入水的聲音傳來,李季安隻好拽著她拚命往湖底下潛。隨著光線慢慢減弱,李季安眼前逐漸模糊,直到一片漆黑。


    他一隻手拽住宋宜嘉,另一隻手手胡亂揮舞,摸到一條長長的石頭。他猜測這是潛到了湖底,於是繼續向前摸去,他在湖底完全失去了方向,又不敢上浮,還是希望能觸碰到一些東西來幫助他辨別方向,要不然在湖底憋半天,浮上去一抬頭就看見六大祭司豈不完蛋。


    他沿著石頭繼續摸,逐漸察覺到這些石頭不是天然的,太過規整而且擺放有序。繼續摸一會,似乎是一條沉入湖底的小小石徑。李季安心中大喜,沿著石徑一路摸過去,最後摸到一塊巨大石塊,似乎是一扇門,也像一座碑。巨石背後石徑已斷。


    此時他覺得宋宜嘉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他沿著巨石上浮了一些,很猶豫要不要繼續待在這裏。他的手似乎碰到一個圓圓的凸起,又不像是球形。他仔細摸了摸,是一朵蓮花,似乎有天地元氣按某種規律流淌。於是他按了按,又轉了轉,蓮花紋絲不動。他將注入一些元氣,蓮花似乎有些反應,發出一絲絲微弱的光。


    李季安不再猶豫,將元氣盡數注入蓮花中,想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麽。


    蓮花的光芒亮了一些,隨即釋放出大量元氣,牢牢吸住李季安的手,將他往深處拖去。


    李季安大感不妙,拚命掙紮,無法掙開。他心神一亂,立刻嗆水。慌亂之際,他死死咬住宋宜嘉衣袖,騰出手去拔後背的霜華刀。


    蓮花繼續撕扯,撐不住的宋宜嘉也嗆水了,一陣瘋狂掙紮、扭動,差點將他的霜華刀晃落。


    他隻好先點了宋宜嘉太陽穴,讓她立刻昏死過去。然後把刀往蓮花上一陣亂捅。


    實在不行,隻能斷臂求生。


    突然捅進去了兩寸,大概是插進了蓮花的縫隙中。


    他盡力往深處捅,直至沒盡刀身。


    沒有任何反應。


    他隻好將橫刀往外抽,準備斷臂。


    刀也卡住了,抽不出來。


    他很著急,握著刀柄一陣亂擰。


    蓮花突然發出了很輕微的哢嚓聲。李季安沒聽到,瘋狂撕扯。


    湖底一片沉寂,李季安逐漸停止了掙紮,他的元氣耗盡,嗆水太久,已經昏過去了。嘴裏還死死咬著宋宜嘉的衣袖。


    湖底咕嚕嚕冒著氣泡,好像在燒開水。


    蓮山一陣搖晃,山體開始倒塌,砸向蓮湖。


    眾人大驚,以為是大地震,紛紛四散逃命。


    被奪舍的祭司臉色陰沉,他的魂魄已經被察布吞噬,現在他就是察布。他似乎在哪本古籍中讀到過,山湖倒置應是蓮花大陣被觸發。大陣觸發之後,周圍一切都會被摧毀,然後沉寂數十年乃至數百年,讓萬物重獲生機。這不是他可以抵擋的力量,雖心有不甘,也隻好暫時退去。


    楊雄率衛隊跟隨察布後撤,想等此地平靜後再迴來搜救公主。


    柳雲夢率文官、婢女南歸,向大將軍府稟告詳情,等待朝廷的下一步指示。


    李季安比較慘,肚子被灌滿了水,像氣球一樣鼓起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瀕死的時候,手中的蓮花發著微弱的光芒,將奄奄一息的他和公主罩在其中,包裹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李季安緩緩醒來。他的胸口很痛,嘴巴、鼻子浮腫不堪,臉色青紫。因為唿吸困難,他出於本能張開嘴巴唿吸,卻先嘔出不少水。


    他掙紮起身,先查看宋宜嘉的情況。其實情況和他也差不多,麵色青紫,口鼻腔充滿血性泡沫,四肢冰冷,昏睡不醒,掰開眼皮瞳孔散大,不過唿吸尚有,隻是很微弱。


    李季安沒有力氣搬動她,隻好先自己的肚子墊在一塊石頭上,肚子受力,全身猛然下壓,哇的一聲吐了不少水出來,如此反複多次,直至吐無可吐、眼冒金星才停下來,靠著石頭直喘粗氣。


    等恢複了一些體力,他把宋宜嘉平放,用力擠壓她高高隆起的小腹,直到積水全部吐出。她還沒有醒,但唿吸明顯平穩,脈象也增強。李季安鬆了口氣,開始觀察周圍環境。


    四周一片光禿禿,隻有石頭和淤泥,連一棵草木也沒有。他看見自己的刀還插在蓮花上,上前試著拔了拔。這次竟然不同於湖底,輕輕鬆鬆就拔了出來。他有些難以置信,掐了一下自己,很疼,不是在做夢,也確信自己還活著。他仔細端詳手中的刀,發現光滑如鏡的刀身沒有任何劃痕,卻多了一朵小小蓮花。這朵蓮花如此之小,肉眼幾不可察。


    他用指尖輕觸蓮花,能感受到其中的元氣流動,但自己身體虛弱,元氣耗空,沒法感知更多,也無法聚起神識一窺究竟。


    太陽漸漸升高,暖意來襲。他把宋宜嘉挪到一塊巨石之下遮涼,短短三五米的距離把他累的氣喘籲籲,中途還停下來幾次。他看看自己濕漉漉的衣服,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宋宜嘉,把她寬大的禮服、外套、鞋襪脫下來放在巨石上晾曬,貼身的他不敢動,隻好讓她濕漉漉的繼續穿著。然後把自己剝了個精光,晾著衣服,在當陽的地方打坐,唿吸吐納,恢複元氣,逐漸入定。


    他的橫刀擱在膝頭,一縷天地元氣從蓮花中飄出,被他吸入,沿著經脈運轉全身。李季安緊鎖的眉頭驟然舒展,一種難以言說的溫暖和愜意撫遍全身,舒適而通泰。全身的元氣都跟隨著這股天地元氣在經脈中肆意流淌、奔騰,聚少成多,聚溪成河,越來越粗、越來越快,一路衝破關隘,以勢不可擋的勁頭衝入丹田。這時他的神識才第一次來到丹田,發現這裏空空如也,比邊境的沙漠還要空曠。


    流淌進來的元氣開始滋潤這片不毛之地,讓李季安感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滿足和興奮。他加快了吐納節奏,讓更多的天地元氣流淌進來。


    他不知道自己身處一個大陣之中,正瘋狂吞噬著維持這座陣法的天地元氣。


    突然間,他感應到了自己的丹田出現了一汪小小泉水,泉水越來越大,逐漸變成一個小小池塘。小小池塘中間,有一株小小青蓮,沒有花,隻有一片沒有完全舒展開的葉子。


    葉子上有字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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