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話間，太子府屬官朝眾人快步走來。“在下太子洗馬王力，見過各位真人、先生，奉太子令，請典軍李季安大人即刻入府議事。”
李季安皺眉道，“新刀初成，我還未取到，請大人稍待片刻。”
“太子在府中等待大人，不如我等先行動身前往太子府，寶刀製成之後由弘文館館主代為保管如何？議事結束之後再取不遲。”
“去吧，”張寶靈道，“反正這刀你也帶不進去，完事了到我那裏去拿。”
“有勞師叔。”李季安分別向張燦、張寶靈、吳大錘、王道林行禮拜別，隨王力上了車。
“此行結果如何？”張寶靈看著遠去的馬車，有些不安。
“肯定是和北上草原有關，”張燦道，“遲早要麵對的。太子府的消息確實靈通，李季安是剛剛出關。”
“新刀又恰好剛剛煉成，吳大錘，你說巧不巧？”
“巧啊，真他媽巧。”
眾人相視一笑。
李季安坐在車內，思緒有些悠長。他大概猜到了是什麽事，但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有些緊張，有些不滿，有些無奈。
“大人不必緊張，太子是很隨和的人，不會為難您的。”王力看李季安臉色有些陰沉，開口道，“大人是太子爺親手簡拔的人，日後定當前途無量。”
李季安不想理他，也不想得罪他，便笑道，“多謝大人吉言。”
“大人以典軍身份入府敘話，請更換著裝，”王力指著旁邊的箱子道，“這是整套禮甲，請大人披戴。”
李季安在邊軍時是斥侯，一般隻穿戴皮甲，禮甲沉重，綁得又緊，讓李季安很不舒服，不過確實好看。
“真是少年英雄，英姿颯爽啊。”王力稱讚道，“大人英氣勃發，頗有少年將軍氣質。請隨我來。”
太子府巍峨宏大，氣派萬千。平時中門不開，隻有皇帝皇後親臨或迎旨的時候才會打開；但左右側門一般都會打開，以納東來之紫氣。親王、後宮嬪妃、二品以上大臣、二品以上誥命夫人為貴客，太監引路，從左門入；其餘大臣、太子府屬官、食客等由仆役引路，從右門入。
王力屏退領路仆役，自己帶著李季安往前走。高牆、長廊、池塘、樹林、院子、台階……即便李季安是斥侯出身，善於辨別方位，觀察偵聽，也被繞得有些迷糊。他幹脆收起好奇心，什麽都不看，跟著王力走就是了。這樣就輕鬆不少，兜兜轉轉就到了。
王力垂手侍立，自有俊俏的婢女進去稟報。
“進來吧。”
門簾卷起，兩人進去之後，看到榻上坐著一個人，劍眉星目，鼻子高聳，唇薄齒白，體格修長，正在翻閱一卷卷宗。
“拜見太子殿下。”
看著王力先跪下去了，李季安不想跪，又覺得不跪不行。跪，還是不跪？
太子抬頭，看著猶猶豫豫的李季安，“你在幹嘛？”
“沒事，”李季安迴過神來，拱手行禮，“見過殿下。”
宋澤浩示意眾人退下，隻留了李季安一人。
“今日找你，想必你也知道是為了什麽。”太子示意李季安坐下，“公主宋宜嘉北歸之期已近，草原單於古羅催得很緊。”
“殿下要我做什麽？”
“公主再次和親是朝廷公議、父皇首肯，我沒有辦法改變。但宜嘉是我妹妹，古羅是個畜生，我也不會送她迴狼窩。”
“殿下仁德。”
“我要你做一件事。”宋澤浩盯著李季安的眼睛，“做成了，你要什麽我給你什麽，高官厚祿、金銀珠寶要多少有多少；現在給不了的，哪怕是裂土封疆，我入主皇宮的那天就給你。”
“那我不幹，殿下另找他人。”
“什麽？”宋澤浩有些錯愕。
“我雖然還不知道你要我幹什麽，但這麽高的迴報，基本上可以確定是風險大到離譜，九死一生都不足以形容，我有命掙也沒命花。屬下告退。”
“等等，”宋澤浩道，“你還沒聽我說是什麽事。”
“不能聽。這事肯定是絕密，我要是聽了，去幹，大概得死；不幹，現在就得死。屬下告退。”
“聰明。我更加確定，此事一定要你去做。”
“為什麽？”
“找個願意為我，或者為公主去死的人太簡單了。找個聰明而有本事、能幹成這事的人，估計就隻有你一個了。”
“那更不可能是我了。我不願為你、為公主而死，我不想為任何人死，隻想好好活著。”李季安搖頭，“告辭。”
“我沒有叫你去死，隻有你活著，公主才能活下來。”
“我和公主不是連體嬰兒，她死了我能活，她活著我也會死。”李季安有些急了，“我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也沒有中什麽血咒，放過我。”
“你是公主府典軍，保護她是你的職責。”
“我辭了，是你駁迴去的，我現在就當你麵脫了這甲胄。”
“那霜華刀，是我集全國之力打造的。”
“我不要了，還給你。”
“我可以讓你當將軍，上柱國！”
“不穿衣服是狗，穿了衣服的狗還是狗；看皇宮也好，看小廟也罷，還是看家狗。我對這些沒興趣。”
“我給你金山銀山，真金白銀堆成的山。”
“用金杯子喝水，用木杯子喝水，都是喝水，對我來說沒有區別，實在沒條件，用手捧著喝也行。”
“你……”宋澤浩語塞，恨得牙癢癢。
“告辭。”
“等等，”宋澤浩緩過一口氣來，“算我求你了行不行，我是做哥哥的，不能看著妹妹羊入虎口卻什麽都不做。”
“我很感動，你對妹妹的愛護很打動人，但和親這事不是我促成的，不賴我。你為公主做什麽都可以，我管不著，但不能讓我拿命去填。”
宋浩澤深吸一口氣，“好，你願意幫忙就好……”
“打住，我沒說願意幫忙。”
“李季安，”太子勃然大怒，直指李季安額頭，“我是堂堂夏唐太子，你有什麽資格拒絕我的差事？”
“你這麽說就對了嘛，我隻管辦差就是。”
“你！我現在就殺了你！”他揪住李季安的衣領。
李季安斂起心神，站了起來。這是他能預料的最壞結果，他很害怕，但束手待斃，從來不是他的選擇。
太子府房簷雕刻的神獸似乎感應到了什麽，若隱若現的陣法有所波動。
柱子上環繞的神龍雕像裂開一道口子，銜著的龍珠掉落下來。
宋澤浩呆住了。這是警示。
他生平第一次直麵死亡威脅。
宋建業打過他、罵過他，圈禁過他，但沒人想過殺他。
開天辟地頭一迴。
三個唿吸間，窗外陣師已至。
劍修、符師圍成第二圈。
神箭手、射雕者出現在屋脊。
沒人敢動，他和太子太近了。
宋浩澤看到了李季安的眼神，從一開始的害怕、慌亂、憤怒逐漸冷靜、堅定，最後有一絲殺氣。他恍惚間似乎看到了一隻鷹的眼睛，尖銳而犀利。
他也有些迷茫，畢竟是太子，見過太多大場麵，很快鎮定下來。
他朝窗外擺擺手，眾人如潮水般退去。
他鬆開李季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平複一下心情，然後彎腰拾起掉落的龍珠，放在龍尾。龍珠緩慢滾動，居然能從低往高逆行，沿著龍脊一路向上，最後掉在龍嘴，裂縫也隨之合攏消失。
他敢把後背留給李季安，就是料定李季安不會拿他怎麽樣。
李季安保持警惕，觀察他的一舉一動，沒有做任何動作。
他還不想主動去引殺身之禍。
“是我失言了，見諒。”宋浩澤拍拍他的肩，坐在他對麵。“你實在不願接，就當我沒說過。我重新開條件，與你做個交易。你聽仔細了，然後決定做不做。”
“第一，我告訴你十多年前荊江大水的真相。”
李季安瞳孔瞬間放大。
“第二，我許你自由。在廟堂為官，在江湖為俠，在田中為農，在商中為賈，都自便。”
“第三，算我欠你一份人情。”
李季安拱拱手，“請太子吩咐。”
“好。”宋澤浩很高興，抽出一份地圖，“你看，這是公主北上的路線圖……”
李季安皺眉道，“新刀初成，我還未取到，請大人稍待片刻。”
“太子在府中等待大人，不如我等先行動身前往太子府，寶刀製成之後由弘文館館主代為保管如何？議事結束之後再取不遲。”
“去吧，”張寶靈道，“反正這刀你也帶不進去，完事了到我那裏去拿。”
“有勞師叔。”李季安分別向張燦、張寶靈、吳大錘、王道林行禮拜別，隨王力上了車。
“此行結果如何？”張寶靈看著遠去的馬車，有些不安。
“肯定是和北上草原有關，”張燦道，“遲早要麵對的。太子府的消息確實靈通，李季安是剛剛出關。”
“新刀又恰好剛剛煉成，吳大錘，你說巧不巧？”
“巧啊，真他媽巧。”
眾人相視一笑。
李季安坐在車內，思緒有些悠長。他大概猜到了是什麽事，但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有些緊張，有些不滿，有些無奈。
“大人不必緊張，太子是很隨和的人，不會為難您的。”王力看李季安臉色有些陰沉，開口道，“大人是太子爺親手簡拔的人，日後定當前途無量。”
李季安不想理他，也不想得罪他，便笑道，“多謝大人吉言。”
“大人以典軍身份入府敘話，請更換著裝，”王力指著旁邊的箱子道，“這是整套禮甲，請大人披戴。”
李季安在邊軍時是斥侯，一般隻穿戴皮甲，禮甲沉重，綁得又緊，讓李季安很不舒服，不過確實好看。
“真是少年英雄，英姿颯爽啊。”王力稱讚道，“大人英氣勃發，頗有少年將軍氣質。請隨我來。”
太子府巍峨宏大，氣派萬千。平時中門不開，隻有皇帝皇後親臨或迎旨的時候才會打開；但左右側門一般都會打開，以納東來之紫氣。親王、後宮嬪妃、二品以上大臣、二品以上誥命夫人為貴客，太監引路，從左門入；其餘大臣、太子府屬官、食客等由仆役引路，從右門入。
王力屏退領路仆役，自己帶著李季安往前走。高牆、長廊、池塘、樹林、院子、台階……即便李季安是斥侯出身，善於辨別方位，觀察偵聽，也被繞得有些迷糊。他幹脆收起好奇心，什麽都不看，跟著王力走就是了。這樣就輕鬆不少，兜兜轉轉就到了。
王力垂手侍立，自有俊俏的婢女進去稟報。
“進來吧。”
門簾卷起，兩人進去之後，看到榻上坐著一個人，劍眉星目，鼻子高聳，唇薄齒白，體格修長，正在翻閱一卷卷宗。
“拜見太子殿下。”
看著王力先跪下去了，李季安不想跪，又覺得不跪不行。跪，還是不跪？
太子抬頭，看著猶猶豫豫的李季安，“你在幹嘛？”
“沒事，”李季安迴過神來，拱手行禮，“見過殿下。”
宋澤浩示意眾人退下，隻留了李季安一人。
“今日找你，想必你也知道是為了什麽。”太子示意李季安坐下，“公主宋宜嘉北歸之期已近，草原單於古羅催得很緊。”
“殿下要我做什麽？”
“公主再次和親是朝廷公議、父皇首肯，我沒有辦法改變。但宜嘉是我妹妹，古羅是個畜生，我也不會送她迴狼窩。”
“殿下仁德。”
“我要你做一件事。”宋澤浩盯著李季安的眼睛，“做成了，你要什麽我給你什麽，高官厚祿、金銀珠寶要多少有多少；現在給不了的，哪怕是裂土封疆，我入主皇宮的那天就給你。”
“那我不幹，殿下另找他人。”
“什麽？”宋澤浩有些錯愕。
“我雖然還不知道你要我幹什麽，但這麽高的迴報，基本上可以確定是風險大到離譜，九死一生都不足以形容，我有命掙也沒命花。屬下告退。”
“等等，”宋澤浩道，“你還沒聽我說是什麽事。”
“不能聽。這事肯定是絕密，我要是聽了，去幹，大概得死；不幹，現在就得死。屬下告退。”
“聰明。我更加確定，此事一定要你去做。”
“為什麽？”
“找個願意為我，或者為公主去死的人太簡單了。找個聰明而有本事、能幹成這事的人，估計就隻有你一個了。”
“那更不可能是我了。我不願為你、為公主而死，我不想為任何人死，隻想好好活著。”李季安搖頭，“告辭。”
“我沒有叫你去死，隻有你活著，公主才能活下來。”
“我和公主不是連體嬰兒，她死了我能活，她活著我也會死。”李季安有些急了，“我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也沒有中什麽血咒，放過我。”
“你是公主府典軍，保護她是你的職責。”
“我辭了，是你駁迴去的，我現在就當你麵脫了這甲胄。”
“那霜華刀，是我集全國之力打造的。”
“我不要了，還給你。”
“我可以讓你當將軍，上柱國！”
“不穿衣服是狗，穿了衣服的狗還是狗；看皇宮也好，看小廟也罷，還是看家狗。我對這些沒興趣。”
“我給你金山銀山，真金白銀堆成的山。”
“用金杯子喝水，用木杯子喝水，都是喝水，對我來說沒有區別，實在沒條件，用手捧著喝也行。”
“你……”宋澤浩語塞，恨得牙癢癢。
“告辭。”
“等等，”宋澤浩緩過一口氣來，“算我求你了行不行，我是做哥哥的，不能看著妹妹羊入虎口卻什麽都不做。”
“我很感動，你對妹妹的愛護很打動人，但和親這事不是我促成的，不賴我。你為公主做什麽都可以，我管不著，但不能讓我拿命去填。”
宋浩澤深吸一口氣，“好，你願意幫忙就好……”
“打住，我沒說願意幫忙。”
“李季安，”太子勃然大怒，直指李季安額頭，“我是堂堂夏唐太子，你有什麽資格拒絕我的差事？”
“你這麽說就對了嘛，我隻管辦差就是。”
“你！我現在就殺了你！”他揪住李季安的衣領。
李季安斂起心神，站了起來。這是他能預料的最壞結果，他很害怕，但束手待斃，從來不是他的選擇。
太子府房簷雕刻的神獸似乎感應到了什麽，若隱若現的陣法有所波動。
柱子上環繞的神龍雕像裂開一道口子，銜著的龍珠掉落下來。
宋澤浩呆住了。這是警示。
他生平第一次直麵死亡威脅。
宋建業打過他、罵過他，圈禁過他，但沒人想過殺他。
開天辟地頭一迴。
三個唿吸間，窗外陣師已至。
劍修、符師圍成第二圈。
神箭手、射雕者出現在屋脊。
沒人敢動，他和太子太近了。
宋浩澤看到了李季安的眼神，從一開始的害怕、慌亂、憤怒逐漸冷靜、堅定，最後有一絲殺氣。他恍惚間似乎看到了一隻鷹的眼睛，尖銳而犀利。
他也有些迷茫，畢竟是太子，見過太多大場麵，很快鎮定下來。
他朝窗外擺擺手，眾人如潮水般退去。
他鬆開李季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平複一下心情，然後彎腰拾起掉落的龍珠，放在龍尾。龍珠緩慢滾動，居然能從低往高逆行，沿著龍脊一路向上，最後掉在龍嘴，裂縫也隨之合攏消失。
他敢把後背留給李季安，就是料定李季安不會拿他怎麽樣。
李季安保持警惕，觀察他的一舉一動，沒有做任何動作。
他還不想主動去引殺身之禍。
“是我失言了，見諒。”宋浩澤拍拍他的肩，坐在他對麵。“你實在不願接，就當我沒說過。我重新開條件，與你做個交易。你聽仔細了，然後決定做不做。”
“第一，我告訴你十多年前荊江大水的真相。”
李季安瞳孔瞬間放大。
“第二，我許你自由。在廟堂為官，在江湖為俠，在田中為農，在商中為賈，都自便。”
“第三，算我欠你一份人情。”
李季安拱拱手，“請太子吩咐。”
“好。”宋澤浩很高興，抽出一份地圖，“你看，這是公主北上的路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