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京都,火器司門前蔣闌珊的話被淹沒在了風中。


    蔣闌珊從火器司之中牽了一輛高頭大馬,她翻身上前,前往了驛站。


    身後的科爾沁大漢們跟在樸素的馬車旁邊,一路來到了驛站門前。


    彼時,京都的天蒙蒙亮,霧氣將散未散,籠罩在京都的街道之上。


    驛站門前傳來了喧鬧之聲,驛站之內各國使臣紛紛被這響聲驚醒,披著外袍起了身子,朝著科爾沁使臣的院落之中看去。


    蔣闌珊早已脫去了外頭的黑色夜襲衣裳,露出了裏麵提督的官袍,她像模像樣的拿出了金鑒,站在科爾沁使臣的院落之中,指揮著科爾沁的使臣隨從們,抬著箱籠。


    “都慢些,都輕一點。”


    “皇上有令,科爾沁王爺上了折子同王妃迴科爾沁,你們這些當差的都要小心些。”


    站在門前的駐守士兵看著蔣闌珊的這般模樣,眸子中疑惑,還是上前當差,科爾沁使臣院落之中,聲音嘈雜。


    搬動的大紅木箱看起來沉甸甸的,實則內裏空空,蔣闌珊還欲要將動靜弄得更大些。


    驛站外,卻來了一個宣旨的太監。


    太監身後還跟著一群蜂擁的身穿長袍的人,手上拿著各式各樣的樂器,看樣子是南府的樂工。


    樂工之後,正是一輛裝著各式各樣錦盒的馬車,上頭一朵耀眼的紅綢花係在錦盒之上。


    馬車在火器司門前停住,地上的轅轍發出了沉重的“軲轆”聲響。


    太監匆匆入了驛站,朝著蔣闌珊略欠了身子:“奴才見過蔣提督。”


    “奴才是王君身旁近侍,皇上今早得了科爾沁王爺要迴科爾沁的消息,命奴才來宣旨。”


    刹那間,驛站之內跪了一地,以蔣闌珊為首,這陣仗,吸引了更多的其餘各國使臣圍觀。


    瀛洲使臣的隨從睜大了眼睛,倚靠著欄杆,正好奇的看著這一幕。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今科爾沁使臣歸科爾沁,朕備下薄禮,意在邦交,雖前朝不覆,但景安猶在。”


    “科爾沁和景安之誼當傳千代,流芳百世。”


    “今特命南府樂工,從驛站開始,至京都城門處,一路敲鑼打鼓,奏樂送科爾沁使臣離京。”


    “蔣提督。”太監將聖旨遞到了蔣闌珊的手中,聲音愈加的高了一個音量:“蔣提督辛苦。”


    “皇上有令,命蔣提督護送。”


    “科爾沁王爺呢?”


    蔣闌珊心內門清,麵色不顯,隻是笑道:“科爾沁王爺與王妃已經上了馬車,囑咐隨從搬運一概隨身用品。”


    “看著科爾沁王爺昨夜有些倦怠,但皇上有命,微臣必定盡心盡力。”


    驛站之內,隨著“科爾沁使臣隨從”們,將箱子裝上了後頭的馬車,刹那間,嗩呐聲震天響,這震天響的嗩呐,穿透了整個驛站的上空,起此彼伏又絡繹不絕。


    瀛洲的使臣隨從剛剛迴屋,目睹了屋內景象:“三相大夫,三相大夫。“


    “出事了。”小太監轉身朝著驛站的屋內跑去。


    蔣闌珊則上馬跟在了科爾沁使臣入京的馬車一旁,京都的正街之上,圍觀的百姓們看著這一幕。


    但見高頭大馬在一旁,提督英姿颯爽,科爾沁使臣隨從跟隨兩側,身後的馬車上錦盒掛著紅綢,兩旁樂工吹吹打打。


    “你看到了,從驛站出來的。”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群之中的百姓交頭接耳,壓低了聲音:“看樣子,這是科爾沁的馬車。”


    “科爾沁的使臣迴去了,看樣子,咱們的皇上送了不少禮物。”


    “你看看這架勢,真氣派。”


    “啥時候咱們也能這樣。”


    “行啊,讓你家四妮下場考科舉,騎大馬遊街不就好了?”


    “你說的也是。”


    這頭科爾沁使臣浩浩蕩蕩的離京,養心殿之中,一個小太監匆匆入了養心殿,安陵容正端坐在梳妝台之前,綰著青絲,寬大的榻上,允袐正支起了身子,望向了梳妝台前的窈窕背影,正要說話。


    一旁等候多時的乳嬤嬤,眼疾手快的將手中的繈褓遞了過去。


    頓時,奶香味在空氣中揮散,陳清風喝足了奶,挑著狐狸眼傻樂,唇角上揚。


    安陵容從銅鏡之中看到了父子二人,她看到了允袐手足無措的模樣,忍不住一聲輕笑。


    允袐將手指戳了戳陳清風軟軟的臉頰,陳清風小臉憋得通紅,猛地“昂”的一聲哭了出來。


    允袐得見,更加的手足無措了,他抱起來搖晃,陳清風哭得更加的厲害。


    嬰兒的啼哭聲不斷迴蕩在整個養心殿之中。


    “王君。”


    “應當是小皇子尿了,奴婢抱下去換換尿戒子。”乳嬤嬤說道。


    安陵容正看得興起,養心殿外腳步聲響起,小太監唿吸急促,入內身形一滯:“奴才給皇上請安。”


    “起來罷。”


    立春梳妝完畢,退到了一旁,安陵容這才看向了地上的小太監,算算時辰,這個時候差不多是瀛洲使臣死亡的消息傳出了。


    心裏頭清楚,她麵上卻沉穩的問道:“何事?”


    “皇上,出事了。”


    “驛站之中,瀛洲使臣無故暴斃,驛站幾國使臣麵有怒色,此時使臣正在驛站之中吵鬧不休。”


    “說...”小太監倒吸了口涼氣,頭愈加的低垂。


    “說什麽?”安陵容捋了捋鬢邊的青絲,挑眉問道。


    “說是蔣提督和瀛洲使臣比試,手下不留情,將瀛洲使臣打成重傷。才致使瀛洲使臣暴斃。”


    “瀛洲使臣的隨從,正在驛站之中大鬧,囔囔著要皇上,給一個說法。”


    “說法?”安陵容紅唇之中溢出兩個字,神色晦暗不明,她緩緩的站起身子:“是該給個說法。”


    “前朝官員可入宮了?”


    “奴才入宮的時候正碰著各家的馬車,在往紫禁城之中來。”


    “下去罷。”


    “是。”


    安陵容揮退了太監,表情愈發的平靜,睥睨天下之勢,眼神微眯,片刻之後又失聲笑著,心中不屑的冷哼一聲,找不到便把水攪渾,她身上的赤紅色鳳袍,逶迤拖在地上,上頭的金鳳似乎隨時要展翅翱翔,鳳啼九天。


    今日,是該試探百官的態度了,驛站之中的渾水,也可以看清各國使臣對景安是什麽態度。


    無他,隻要看清態度便好。


    紅色身影,華貴天成,緩緩出了養心殿內室,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允袐胸中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目光中帶著繾綣和迷戀,直至看不到那道身影,才想到,看來他在這個紫禁城之中,隻有看著陳清風,將內務整頓好才好。


    可是,這紛紛擾擾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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