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原也以為自己會被先關上那麽幾天,在得到總隊長的傳喚時不免稍有意外。


    不知道卯之花烈現在的情況如何了……


    但應該是沒事的,如果卯之花烈真的死了,那他所受到的,就不可能隻是被關押的待遇了。


    “太刀川信,對於你所犯下的過錯,可有悔恨之心?”


    麵對山本元柳齋重國的當麵質詢,信垂首應道:“沒有遵從總隊長大人您的命令,的確是屬下的錯,不過與我們隊長切磋一事,屬下自覺是做了件好事。”


    又是這樣!


    山本的眼角不由得抽動了下,不過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了,曆經剛才的事,他此刻內心也算是早有些心理準備,沒了剛才的那種暴怒情緒。


    “這樣說來,是老夫的命令下錯了,你反倒是有功勞?”


    信聽出這話中所包含的慍怒和譏諷,仍是繼續說道:“總隊長大人對我們隊長要比屬下了解的多,而現在我尚完好地活著,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山本總隊長麵無表情地看著信,他聽出信話裏的意思,最早他對信下達不準和卯之花烈動手時,就說過那是在幫卯之花烈的話,還說有足夠的自信。


    信又說道:“一個人的內心長久處在一種被壓抑的狀態之下,勢必是早已扭曲了的,總隊長大人認為這是駕馭,可這難道是好事嗎?真等到那些扭曲的負麵情緒爆發,便是失去那人之時。”


    “你在教訓老夫?”


    山本元柳齋重國的聲音平靜地有些可怕,他明明未外溢一點靈壓,信卻從中感受到比在雙殛下方空間中承受的靈壓更為可怖的威懾。


    這樣無形的氣場,他的斬魄刀抵禦不了。


    信心跳都慢了一拍,可臨到此刻,他不打算服軟。


    “屬下對於是非對錯的認知在總隊長大人看來興許太過淺顯,但屬下偏是這樣的一個人,屬下沒有總隊長大人那樣豐厚的閱曆,我覺得不對的事,總隊長大人隻靠一句話便要扭轉我的心思,卻是不可能的,總隊長大人覺得我不知變通、不懂謙卑都無所謂,與我們隊長切磋,屬下是為了讓我們隊長未來能夠更好,這是一件於護廷十三隊、於瀞靈廷、於屍魂界都大有好處的事!”


    “總隊長大人將我們隊長放在四番隊隊長的職位上,可她卻對護廷十三隊沒一點歸屬感,這難道不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嗎?若是我們隊長最終不堪忍受,做出了什麽傷害屍魂界的事,難道該說全部都是我們隊長的錯誤嗎?總隊長大人不管我們隊長內心所想,是真把我們隊長當成了一件工具……”


    “住口!”


    暴怒的靈壓伴隨著山本的怒喝驟然升騰,空氣仿佛被煮沸般扭曲起來。


    砰!


    辦公室的房門突然被打開,二番隊隊長碎蜂衝了進來,一副立即要將信再次擒下的模樣。


    沸騰的靈壓之下,山本元柳齋重國的聲音像浸在冰水裏的刀刃,他的下一句話卻不是對信說的,而是針對碎蜂。


    “誰讓你進來的?!”


    碎蜂神色一滯,她是覺得信對總隊長大人說了什麽大不敬的話,打算製止信繼續這樣下去,卻沒想到總隊長竟對她是這般態度,那沸騰的靈壓在室內忽地無差別的橫壓過來,令碎蜂整個人冷汗直留,她連忙單膝跪地,垂首一禮後,勉強起身離開了房間。


    雀部長次郎也站在門外,此刻神色有些複雜。


    剛才碎蜂衝進去,他沒有阻止,也沒有相助。


    作為陪伴在總隊長身邊時間最久的人,也沒人比他更了解山本元柳齋重國的性格了。


    山本元柳齋重國的怒火開始宣泄,他對著信質問:“是我導致的她有那樣的性格?她千年前做過的事你難道不清楚?你知道她殺過多少的人,你可清楚她曾犯下的罪孽?!”


    信說:“若是總隊長大人一直覺得我們隊長仍是一位十惡不赦的大惡人,大可直接殺了她,屍魂界不是有律法嗎,為何能容忍這樣的一個人擔任四番隊隊長的職務如此之久呢?”


    山本頓覺火氣衝至了胸口。


    信繼續說道:“總隊長大人想讓我們隊長贖罪,讓她悔恨自己犯下的錯,卻隻把她放進一個她厭惡的環境之中,您不願於她進行引導,又怪她不肯變化,怪她仍本性存惡,她罪惡滔天,您非要讓她對您的安排感懷稱謝,還拿此對她進行侮辱踐蔑,總隊長大人。”


    信抬起頭,並未畏懼地與對方對視著。


    “您不如直接殺了她!”


    “……”


    相較於山本剛才質問的話,信的迴答似乎更加的咄咄逼人。


    山本元柳齋重國一時竟無聲了片刻,而後又忽地冷笑起來:“你說你不知變通,可你所說的這些話、你做過的那些事,像是一個不知變通的人的所作所為嗎?太刀川,你很狡猾,你把正義和道德都豎在了你那邊,你覺得這樣便能讓老夫對你網開一麵?”


    信忽地迴應一句:“那屬下這樣做,是為了什麽呢?”


    總隊長聽後在這一瞬又倏地止住了聲音。


    信緩緩說道:“若在總隊長大人眼裏,屬下是個鑽營取巧之人,難道不會知道忤逆總隊長大人您會是什麽後果嗎?”


    可他還是這樣做了,還是選擇了會觸怒總隊長的做法。


    山本想要追尋事情背後的緣由,似乎真隻有一個理由,正如信所說的那樣。


    “屬下成為死神才兩年的時間,在靈術院六年,到如今總共不過二十多歲,20年,在您眼中是何其之短的時間!興許在某個不被在意的瞬間就消逝了,一個隻有20年的思想,是不值得在意的嗎?現世中的人類,活到六七十歲,便能通悟許多道理,可在屍魂界,100歲也稱不上年邁,難道漫長的時間能夠淡化、泯滅掉一些人性?對總隊長大人您而言,難道我們都是一群目光短淺、天真愚蠢的家夥嗎?我們的價值,就隻是按部就班地履行自己作為死神的職責到死,就夠了嗎?”


    山本元柳齋重國沒有再說話,他於那靜靜佇立了許久。


    等到室內的靈壓散去,雀部長次郎緩緩走了進來。


    “帶下去,繼續關押。”山本平靜說道。


    雀部長次郎低頭應了聲,而後便示意門外的碎蜂進來,信便又被碎蜂親自看押著帶去了二番隊的監獄。


    等到碎蜂的腳步聲遠去之後,山本忽地長歎口氣。


    “就是春水,也沒有他這樣的勇氣。”


    十三隊的眾多隊長之中,京樂春水平日對他的態度算是最隨意的了,可那樣的隨意,隻是一些尊敬和親近罷了,其中仍帶著不敢冒犯的意思。


    信不是這樣的人。


    不知道該不該說是他因為年輕才這麽無畏。


    山本沉默了片刻,說道:“他可能是個好孩子,也可能是個壞孩子。”


    雀部長次郎說:“但都隻是個孩子而已。”


    山本輕輕搖頭:“我怕我看走眼。”


    雀部長次郎知曉總隊長的顧慮,他緩緩說:“如果予以他信任和期望,未來無非兩種可能,其一他能夠不負所望,其二……但如果現在就放棄他,您未來肯定會常為此惋惜和懊悔。”


    山本斜瞥來一眼:“老夫見過的天才少嗎?”


    他當了千年的總隊長,即便是市丸銀與誌波海燕的這樣的天才,於他來說也算不得有多驚豔。


    他見識過太多了,這些人中最後成為隊長的也不乏少數。


    雀部長次郎知道他在嘴硬,隻道:“但他們都比不上太刀川。”


    “……”


    山本又沉默了下去。


    是啊,他們都比不上太刀川。


    在天分上能與太刀川信媲美的,也唯有更木一人。


    但這兩人卻都不是什麽叫人安心的家夥,這是他們這種頂級天才的通病嗎?


    人都不可能是完美無瑕的。


    山本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些什麽,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所謂的完美無瑕,也不過是主觀上的判斷,他想到信剛才說的那些話……


    “你覺得該怎麽處置他?”山本向雀部長次郎詢問。


    “屬下與總隊長大人您想的一樣。”雀部長次郎垂首說道。


    山本元柳齋重國輕嗤一聲,繼而歎了口氣。


    #


    翌日,四番隊隊舍。


    雀部長次郎帶領著幾名死神隊士來到了卯之花烈的麵前。


    “總隊長大人予以四番隊隊長卯之花烈做出以下處罰:十年之內無故不得離開瀞靈廷,在此期間需戴上咒靈鎖,接受監管,如有病人需要四番隊隊長親自治療,需提交申請,可暫時解除咒靈鎖……”


    雀部長次郎宣讀對卯之花烈的懲處時,除開他帶來的死神隊士外,便隻有卯之花烈和虎徹勇音在場。


    咒靈鎖是技術開發局研製出的一種刑具,佩戴上後能夠抑製住自身99%的靈壓。


    類似於限定靈印,但不同的是它是強製性的,而限定靈印則需要被施術者的配合。


    限定靈印這東西,如果被施術者自己想要去除掉,並不是什麽難事,可咒靈鎖就不同了,它作為刑具,一旦戴上,就隻能乖乖受製於人。


    當然具體效果也是因人而異的,以卯之花烈的靈壓強度,不可能做到被壓製這麽多。


    卯之花烈平靜地任由兩名死神隊員於自己四肢之上分別拷上了一個圓環狀的器具,平日隱於死霸裝之下,也看不出什麽。


    雀部長次郎此次前來的目的便隻這一件事,昨晚之後帶人眾人離去。


    虎徹勇音追了出來。


    “雀部副隊長,請問……信現在怎麽樣了?”


    雀部長次郎看著眼前這位麵露憂愁和焦躁的女孩,沉吟了片刻隻說道:“你暫時不需要知道。”


    “我明白的,雀部副隊長,我不是問信將受到怎樣的處罰……我是想知道,信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他受傷沒有?”虎徹勇音便換了個問題,從昨天到現在,也沒有四番隊的隊員接到什麽機密任務外出。


    雀部長次郎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他沒事。”


    虎徹勇音站在走廊拐角處攥緊了袖口,看看這雀部長次郎等人離去的背影,而當她迴到隊長房間,看著卯之花淡然坐在那兒的模樣,指甲幾乎要掐破掌心。


    她終於忍不住走上前去。


    “隊長!”


    她開口時音調有些高,是她在麵對卯之花烈時從未有過的姿態。


    “勇音啊。”卯之花烈的表情平靜得宛如一汪死水。


    “隊長,您真不打算和我說些什麽嗎?”虎徹勇音質問道。


    卯之花烈側首看向她,平靜說道:“你該猜到不是嗎,有關於我的一些曆史,於瀞靈廷又不是什麽機密檔案,有心去查是能知道的。”


    勇音忍不住說:“可那又怎樣呢,那隻是過去啊,我心中的隊長,我心目中的隊長是一位……”


    “那隻是你心中的我。”卯之花烈打斷了她的話語,“你所憧憬的,隻是你心中的那一位完美無瑕的、被你虛構出來的假象而已,”


    勇音愣愣地站在那兒:“那我追隨隊長您這麽多年,又算什麽呢?”


    “這要問你自己。”卯之花烈淡然說道,“勇音,你一直以你心中的那個虛假的形象來看我,現在質問我這些,是怪我其實並不是你所想象的那個樣子,想讓我變成你所想的那個形象,妄圖改變真實的我嗎?”


    卯之花烈的話,又讓勇音一下慌了。


    “隊長,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放緩了語調,顫聲道:“我想說的是,隊長您明明那麽溫柔,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嗎?”


    卯之花烈完全不為所動。


    “假的。”


    勇音突然無力地癱坐在了地麵之上。


    在她失神之時,卯之花烈又開始說了起來:“我們戰鬥的時候,他的每一刀都留有一線。”


    “他對我沒有殺心,紮進我心髒的那一刀,本可以將我的心徹底絞碎。”


    “現在想來,他是不願與我戰鬥,卻是強撐著用刀砍向我,那不是真正的廝殺……”


    “真是無趣。”


    卯之花烈眸光看向窗外的方向,櫻花樹簌簌抖落著淡緋色的雲霞,飄飛的花瓣掠過窗台,有幾片落在卯之花烈垂落的袖口上。


    她蒼白的手指輕輕撫過鎖骨處的疤痕。


    明明剛曆經一場她一直所求的生死之戰,她的確感到了愉悅和暢快,但也隻維持到信最後為她心髒的傷口止血的時候。


    現在感受到的,卻是比以往那些枯燥的日子更讓她惡心的滋味。


    “果然,就不該活下來嗎……”


    她以隻有自己才能聽見地聲音低聲念叨。


    卯之花烈重新看向虎徹勇音。


    “太刀川不會有事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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