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幼薇一向澄澈的眼神陡然變得空靈,淺淡如琉璃的眸色霎時變得幽深,就連認識她十餘年的段書瑞也看不透。


    他的心中悚然一驚,忽然開始懊悔,懊悔自己不該出這趟遠門。換言之,這趟遠門讓他距離她……越來越遠了。


    “我不知道你期望中的我是什麽樣的,但我可以感覺到……你在將我引向一條正道。”


    “也許你覺得你沒有錯,可我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任人操控的玩偶!”她咬牙道,“我心我主,我自有數!”


    段書瑞顫抖著和她分開一段距離,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他遙遙看著她,嘴唇顫抖,竟想不出一句反駁的話語。


    “你遲遲不肯和我進行最後一步,是不是知道我阿娘不會同意?你……是不是打算將我拱手讓人?!”


    段書瑞的身子一顫,下意識地伸手扶住身邊最近的樹幹。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東西。


    “你、你真的想聽實話嗎?”


    魚幼薇冷冷看著他,目光犀利。


    “我曾經想過,要送你風光出嫁……但前提是,你要遇到真正待你好的人。”他認命般閉上眼,感覺自己的心尖都在發顫。


    魚幼薇早就猜到這個答案,憤恨地盯著他,二人間一時僵持不下。此時一陣涼爽的山風吹過,她若有所感地迴過頭,看到不遠處的鹹宜觀,這才想起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她必須替麵前這個傻瓜做出選擇!


    想到這裏,魚幼薇心下一痛,她抬起頭,久久凝視著他俊逸的麵容,當真是柔腸百轉,思潮起伏:“以他這般才貌,何愁無佳人相伴?就此訣別,我傷心一世,總好過他日後受苦。”


    她實在不願意看到他受世人唾罵、遭世人冷眼。


    想到這裏,她加重語氣道:“總之,我是不會和你迴去的!你留得住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


    聽到她語氣中的決絕,段書瑞心中胸口閉塞,如欲窒息。他感覺背上的傷口又開始作痛,緩緩低下頭,倒吸一口冷氣。


    魚幼薇趁機向鹹宜觀跑去。她今日破天荒地沒有束發,一頭青絲軟軟垂下,此刻又高高向後揚起。她身姿輕盈,容貌昳麗,遠遠望去不似塵世中人,倒似淩波仙子。


    段書瑞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終究沒有再去阻攔她。


    她跑到門口才堪堪停下,確認某人抓不到自己,這才停下來大口喘氣。


    他顫聲道:“你……會等我來接你嗎?”


    “大人公務繁忙,不必再為小女子費心。”她硬起心腸,毫不留戀地轉身。


    段書瑞已經聽不到周遭的任何聲音了。他隻看到朱紅色的大門一開一合,朝思暮想的身影就遁入其中,化作泡影。


    一股無力感驟然包裹住全身,他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原來,真正天真的人不是她,而是自己。他忘了兩人之間隔著的不止是十三歲的年齡差,還橫亙著千年的時光。


    難道……就這麽放手嗎?


    不可能!憑什麽她一個人瀟灑快活,留他在原地心煩意亂?


    而且,未來還有許多未知的變數,未解決的矛盾等著他……對,他不能倒下!他必須要製定周密的計劃,總結失敗的經驗教訓,將他最愛的人接迴來!


    想到這裏,段書瑞搓熱掌心,揉了揉臉,強迫自己振作起來。他慢騰騰地沿著原路返迴,發現穿楊和崔穎還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不由得勾唇一笑。


    “穿楊,我吩咐你一件事。崔小姐,你不用避開,想聽也可以聽著,好麽?”段書瑞沒有理會崔穎刀子般的眼神,徑自說下去,“穿楊,我要交給你一個重要的任務。這項任務十分艱巨,隻能由我最信賴的人去做——而你就是那個人。”


    崔穎聽得雲裏霧裏的,穿楊卻隱隱猜到自家公子要說什麽。


    果不其然,段書瑞微笑著望向他,“我要你幫我守著魚姑娘,一直守到我親自接她迴家的那一天。她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我對她珍逾性命,請你一定要替我保護好她。”


    誰知,一向忠心的穿楊卻破天荒地拒絕了這個要求:“公子,恕屬下不能答應。屬下……畢竟是公子的護衛,而且我家中有女眷……”


    段書瑞沉吟片刻,也沒有過度為難他,“方才……是我沒有考慮周全。這樣,我們先迴去,一切從長計議,如何?”說著,他瞟了一眼崔穎,神色複雜。


    兩人都從他的目光裏看到了不容退讓的堅定,各自點頭。崔穎注視著段書瑞的神情有片刻恍惚——她好像明白,為什麽她的朋友會愛上這樣一個男人了。


    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


    迴到家,段書瑞先洗了個熱水澡——當然,他隻能小心翼翼地避開背上的傷口,用絹布沾水擦了擦其他部位。


    囫圇清洗一番後,他又喚來穿楊為他上藥——也算是他時運不濟,看來這段時間都隻能趴著睡覺了。


    他一反常態地讓穿楊點上一柱安神香,嗅聞著室內的淡淡沉香,他的心終於安定下來,陷入了漫長的睡眠中。


    當他睜開眼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他在屋裏環視一圈,發現穿楊不在,於是慢騰騰地起身穿衣,踱著步來到院子裏。


    穿楊正背對著他,在院子裏練武,身姿清俊如鬆。穿楊耳力過人,無需迴頭都知道是自家公子來了,利落地收劍入鞘,轉身向他行禮。


    “公子,屬下是有妻子的人,我明白您對魚姑娘的深情厚誼……”穿楊低下頭,斟酌著言語,“想要我答應您的要求,可以。隻是,您得先答應我一個要求……”


    他本以為他這番“大逆不道”的話語會讓他碰一鼻子灰,誰知他猝然抬頭,看到的卻是段書瑞的一張笑臉。


    “傻小子,我有這麽可怕麽?說下去!”段書瑞拍拍他的肩膀,溫言鼓勵道。


    穿楊從那目光中得了慰藉,索性將心一橫,朗聲道:“這次的經曆屬實是有驚無險,公子雖然沒有責罰屬下,但屬下實在是……問心有愧!屬下思來想去,決定在臨行前,將畢生所學傳授給公子,至於能學到多少,就全看公子的悟性了!”


    段書瑞先是一愣,旋即輕聲一笑,再然後,他的笑聲愈來愈大,竟像要將這幾天的陰霾都一舉清空。


    “好、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真有大將風範!”


    穿楊聞言,抬頭與他對視,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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