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琅隱身在角落裏,又刷到個新鮮的相關新聞。


    榮深的家被理員封鎖了。


    那她暫時沒辦法去查線索了。


    想起榮深家那些毒氣裝置,她隻能替那些理員祈禱,他們不要誤觸。


    一直到追悼會正式開始,來送榮深最後一程的人甚至還沒有記者多。


    與榮深往日的風光相比,實在不是一個淒慘可以形容。


    人性就是這樣,誰人在經曆寒冬的時候,身邊都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真實寫照。


    段乘風身著一身黑色西裝,急匆匆趕來,發現藺琅穿的也是黑色西裝。


    心意相通會讓人會心一笑。


    藺琅看見他,微微勾起唇角,很快就正了正神色。


    這個場合她但凡笑一下,就得被罵慘。


    段乘風臉色凝重,唇線緊繃,看上去有些不悅。


    他跨過長廊,走到藺琅身邊站定,警覺的掃了一眼追悼現場,小聲地說:“你就那樣把我丟在車上不管了?”


    “想讓你多睡會兒。”


    昨晚藺琅隻開了兩個小時的車,又被段乘風強勢的拖迴副駕的位置休息了。後半程全部都是他一個人在開,直到天亮才又換迴了藺琅。


    段乘風睡著了,藺琅隻能把車開迴他家,想著等他睡醒了就可以換身衣服。


    而她也匆匆打車迴家換了身黑衣,就趕去了追悼會。


    “我怕你被記者堵著。”


    畢竟現在榮深身敗名裂,藺琅率先來送別,被記者逮著針鋒相對就不好了。


    “你怕我被欺負?你對我的定位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不是,我怕你碾壓記者,嗆的他們無話可說,以後針對你。”


    藺琅:“……”


    “跟你開玩笑的,這次是真的擔心他們集中攻擊你,因為榮深的罪犯之名不光彩,你出席送他一程,容易被抨擊跟他立場一致。”


    “太陽的光再烈都擋不住烏雲,我不在乎他們亂說什麽,反正那些都不是真的,我自己問心無愧就好。”


    “藺琅,有沒有人說過你整個人會發光?”


    “很多人說過。”藺琅坦率承認。“但你說,會更動聽一些。”


    本來看在段乘風說這話的份上,她想迴一句:隻有你說這話,我不僅會發光還會發熱。


    但想想這話有點像跟他調情,還是算了。


    段乘風就問:“你喜歡我才覺得我說話動聽?”


    “不是,是因為逗你玩會讓我開心。”


    言下之意是,那句話是藺琅騙段乘風取樂的。


    “如果你真得能因此開心,我樂意。”


    “你別弄得像跟我表白似的。”


    段乘風從進入大廳就圍著自己轉,說實在,藺琅真的有感受到被他在意和重視。


    “我隻是覺得你的人生很像四個字。”


    “哪四個字?”


    “堇荼如飴。”


    堇荼如飴,《詩經》裏的意思:即使是原本苦澀的堇菜和苦苣也如同飴糖般甜美。


    這個詞也被賦予了順應天時、得到天助的寓意。


    藺琅心裏暗自竊喜。


    如果這真的是段乘風的真實想法,她承認,她很受用。


    本身她也是很喜歡堇荼如飴,風禾盡起這八個字。


    現在,她喜歡的人居然用她喜歡的詞來形容她。


    她真的會跳進段乘風的坑裏出不來的。


    “你一個女孩子受了這麽多苦,我是真的希望你快樂一些。”


    藺琅吸吸鼻子,扯了扯他的袖子,低聲說:“我們在參加追悼會,不是在參加月老廟會。你再說一些話感動我,我會忍不住笑給你看。到時候,記者不會放過我的!”


    段乘風居然覺得藺琅說這話很可愛。


    說罷,藺琅撞了撞段乘風的胳膊,很快就站直了身板,示意段乘風看向一處。


    “我是個小透明,記者已經逮到了個大的薅了。”


    段乘風望過去。


    仲硯山滿臉胡茬,看上去很憔悴。那一個個長槍短炮對準他,他眼裏的悲憫無所遁形。


    “仲導演,您一直是榮深的勁敵,居然會出席他的追悼會!您有什麽想表達的?”


    仲硯山本不想迴答,但今天這個日子,不能跟記者起衝突。


    他衝著鏡頭堅定表態。


    “在娛樂圈,我跟榮導演是對手。但我跟他的名字被相提並論了將近二十年了,誰又能說我們之間沒有情誼?”


    此番話,引外界一片嘩然。


    “那請問,您對榮深有什麽想說的?”


    記者乘勝追擊,仲硯山緊咬著後槽牙,硬是沉默了足足兩分鍾才又再度開口講話。


    “他上錯了車,我深表遺憾,他死在理員的正義裁決之下,不枉了。不過,一個人完整的一生是豐富而充滿懸疑色彩的,不該因為他犯了錯就否定他一生的價值。所以,我才來出席他的追悼會,希望他走好。”


    仲硯山說這些話極其平靜。


    藺琅卻從中捕捉到一絲瘋感。


    他的話跟公開支持榮深有什麽區別?


    對手,對自己的對手就這麽惺惺相惜嗎?


    很快有記者看到了段乘風,立馬紮堆湧過來,采訪他。


    “段老師,您對榮深犯法這事怎麽看?”


    藺琅被擠開,顯然連被記者采訪的資格都沒有。


    段乘風麵色不善,不過他在盡力克製。


    他沒有拉藺琅一把。


    隻要他拉一下,藺琅立刻就會被群起而攻之。


    那幹脆自己吸引火力。


    他清楚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網絡暴力有多可怕。


    藺琅說不在乎,真的發生在她身上,又怎麽可能真的不在乎。


    “我隻想好好送別他。”


    他拒絕記者的態度強硬幹脆。


    緊接著,門口再次迎來一陣騷動。


    “哇!千古集團的辜總居然來了!”


    “什麽?唐尋霓還挽著他一起!”


    記者互看了一眼,又約伴一樣圍堵過去。


    段乘風看向唐尋霓挽著辜遇的手臂,隔著人群,唐尋霓也與他對望。


    但很快,就移開了。


    明媚的笑容隻有麵對辜遇時才有。


    段乘風到底跟唐尋霓熟識,清楚洞悉她的心思。


    這裏不是秀場。


    但唐尋霓把這裏當成了戰場。


    一是告訴世人:她是唯一一個站在千古集團辜總身邊的女人,將來或許還是千古集團的當家主母。


    二是告訴段乘風:失去他,她一點都不難過,自然會有男人前赴後繼為她。


    段乘風再優秀又如何,始終是被她唐尋霓拒絕一次又一次的男人。


    原來,分崩離析有時候是不需要吵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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