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在睡夢中的沈弗寒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驚醒。


    他啞聲問:“何事?”


    奶娘聽到侯爺醒了,定了定神,這才開口:“侯爺,事關夫人,還請容許奴婢進去迴話。”


    對女子來說,最重的是清譽,她不能在門外便將此事喊出來。


    沈弗寒聞言,神色頓時一凜,應了聲好,頭昏腦漲地慢慢坐起身。


    奶娘推開了門,想了想,帶唯一知曉內情的彩兒進來,又謹慎地關上,兩人在內室外跪了下來。


    她顫聲道:“侯爺,夫人不見了!”


    沈弗寒失了鎮定,剛準備開口,便是一陣重重的咳。


    他艱難出聲:“怎麽、怎麽迴事?”


    彩兒連忙說道:“方才裴六小姐前來拜訪,衣裳濕了,夫人便帶裴六小姐前去如意姐姐的偏房更衣,奶娘見她們遲遲沒有迴來,便吩咐奴婢去看看。”


    “奴婢過去之後,卻發現屋裏隻有如意和一個裴六小姐的丫鬟,兩人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夫人、夫人的衣裳也在……”


    沈弗寒聞言,神色瞬間便繃緊了。


    裴詩景綁了阿月?


    裴詩景做這件事根本沒意義,隻會是裴懷謹的要求。


    可是就算他再神通廣大,景安侯府也姓沈,侯府裏的下人都認識夫人,如何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阿月帶走!


    難道……阿月主動跟她走的?


    沈弗寒立刻否定了這個猜測,一定不是,這幾日她一直悉心照料他,心疼擔憂的模樣也做不了假。


    可是,如果是做戲……


    不,不可能。


    沈弗寒將腦海中不合時宜的念頭驅散,當務之急,是先找到她。


    心思電轉,他沙啞著嗓音吩咐道:“讓淩鶴和思柏過來見我。”


    頓了頓,他又說道:“夫人失蹤的事,不許透露半個字。”


    他並不在意她的清譽,隻要她活著,隻要他能找到她。


    但是溫嘉月在意,她在乎世人的目光,若是被人知曉,就算她活著迴來,也會抑鬱不已。


    彩兒將懷裏抱著的小姐放下,馬上跑了出去。


    昭昭沒了束縛,慢慢往前走去。


    奶娘想把小姐抱迴來,沒想到她卻已經穿過了珠簾。


    沒有命令,奶娘不敢進去,想了想,還是待在了外間。


    沈弗寒正在穿靴,見女兒過來,叮囑奶娘道:“這幾日好好照看小姐,務必寸步不離。”


    奶娘喏喏應是,心裏暗暗納悶,侯爺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沈弗寒穿好靴履,準備站起身,卻是一陣頭暈目眩。


    他閉上眼睛,捂住陣陣發疼的額頭。


    選在這個時候將阿月綁走,真是天時地利人和。


    他生著病,連走路都格外艱難,找人更是難上加難。


    侍衛們都忙著處理長公主的事,隻有少數侍衛駐守侯府,所以裴詩景一路暢通無阻,僥幸將人帶走。


    若是分出侍衛去找阿月,長公主的事便會進展緩慢,暫時擱置。


    拖得越久,皇上對長公主隻會越發心軟。


    裴懷謹在賭,賭他選長公主還是溫嘉月。


    正想的入神,左手食指忽的被一隻軟軟的小手握住。


    沈弗寒睜開眼睛,便見女兒的小臉憋得通紅,小腿往上抬,拚命往他身上撲。


    抱女兒的力氣,他還是有的,於是掐著她的腰,輕而易舉地將她放到腿上坐下。


    昭昭卻不想這樣,扭著小屁股站起身,抱住他的頭。


    沈弗寒正不解著,昭昭噘起小嘴,朝他的額頭吹氣。


    “疼疼,唿唿,”昭昭認真道,“昭昭唿唿爹爹。”


    沈弗寒看著女兒那雙與溫嘉月如出一轍的杏眸,一時失神,神色溫和地吻了下她的眼睛。


    昭昭不舒服地退開,繼續往他額頭上吹氣。


    “爹爹不疼,”沈弗寒輕咳了幾聲,“多謝昭昭。”


    雖然不知道女兒為什麽要這樣做,但柔和的、沾染著口水的唿氣還是撫平了他心頭的一分焦躁。


    會找到她的,一定會。


    不多時,淩鶴和思柏匆匆走了進來。


    沈弗寒抬手免了他們行禮,開門見山道:“淩鶴,夫人在如意的偏房裏失蹤,若有線索,即刻帶侍衛去查,不管帶多少侍衛都可以,不必請示我,務必秘密行事,半個字也不許透露。”


    “還有,用公主府的下人私自出城為借口,派人嚴查出城的百姓,若是瞧見裴懷謹、裴詩景和夫人,即刻扣下馬車。”


    沈弗寒喝了許多水,勉強一口氣說完了這些話。


    淩鶴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還算鎮定,抱拳應是,轉身出門。


    思柏已經完全驚慌失措了,夫人怎麽會失蹤?


    沈弗寒又喝了一口茶,壓住咳嗽,吩咐道:“思柏,帶我去偏房看看。”


    思柏勸道:“侯爺,可是您還病著……”


    瞥見侯爺的神色,他閉上了嘴,小心翼翼地將人攙扶起來。


    城門處。


    一輛馬車不緊不慢地停了下來,城門校尉查驗過身份,挑開馬車簾子看了一眼。


    男人溫潤俊朗,兩個貌美女子一睡一醒,真是豔福不淺。


    城門校尉感慨著擺擺手,放他們出城。


    沒過多久,景安侯府的侍衛疾馳而來,勒韁下馬。


    長安城外的馬車卻已駛出很遠。


    裴詩景興奮地問:“哥哥,咱們去哪?”


    “不知,”裴懷謹溫聲問,“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這次出逃,除了綁架溫嘉月在腦海中預演過千萬遍,後續的事,他沒有做任何計劃。


    計劃會被人猜出來,不如漫無目的,誰都不會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裴詩景想了想,道:“我喜歡江南水鄉,山清水秀的地方我都喜歡。”


    裴懷謹思忖片刻,應了聲好:“那就去揚州。”


    見哥哥這麽聽她的話,裴詩景笑意盈盈,眼角餘光瞥見酣睡的溫嘉月,又抿緊了唇。


    她答應哥哥將溫嘉月帶出來,條件是不和他分開,不管他去哪都要帶上她。


    哥哥同意了,她也如願以償地出了城,隻是現在……


    她輕聲問:“哥哥,你是不是喜歡沈夫人?”


    無人看到的地方,陷入沉睡的溫嘉月眼睫輕顫,似有蘇醒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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