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鳳城的牢房並不陰暗,甚至還有小窗子可以看到外麵的藍天,何寶良就那樣呆呆的坐在角落,仰頭看著空茫的天空,不知在想寫什麽。


    “何寶良,潘裕是你殺的嗎?”隔著柵欄門,南宮禮問道。


    何寶良並沒有迴應,好像聾了一樣,甚至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南宮禮,南宮禮見狀,蹙眉道:“何寶良!問你話呢,你最好如實迴答!否則免不了皮肉受苦!”


    威脅的話在牢房內迴蕩,何寶良仍那般坐著,似乎靈魂已經抽離了肉體,不在意那些現實世界的一切,接連被對方冷待,南宮禮不免也起了脾氣,轉頭就要招唿獄卒,江星辰見狀,伸手攔住他,對何寶良道:“何寶良,昨天你去潘院正屋中竊書沒有成功,潘院正又給了你錢,讓你拿那些錢去還賭債,是不是那些錢並不夠還賭債,所以你今日一早又想要去竊書,再次被院正發現,這次院正不打算放過你,所以你一不做二不休,就失手拿起桌上的硯台砸死了院正,本想逃跑時,卻正撞上了我與越小滿?”


    何寶良聽著江星辰的敘述,終於有了些許動作,他眨了眨眼,仍舊用那事不關己的語調輕聲道:“你這樣認為,那就這樣吧.......”


    越小滿聽後,皺起眉來,咬了咬牙大聲道:“何寶良!潘裕老師對你一再容忍,即便你屢教不改仍收你為徒,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不信你真的會出手弑父!你不在意自己的名聲,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好,那我們也那你無可奈何,但你真的不想找出殺害潘裕老師的真兇嗎?我知道潘裕老師的死對你的打擊很大,但你就真的願意看著殺人兇手逍遙法外嗎?你和那真兇是什麽關係,你要為他頂罪?!潘老師對你這麽好,你卻要為殺害他的兇手頂罪,你怎麽對得起潘裕老師?!”


    越小滿的一番話好似振聾發聵,罵醒了何寶良一般,何寶良的唿吸慢慢急促起來,他的手緊緊握著,猛地轉過頭來盯著越小滿:“對.......我是該死,可我為什麽要替殺人兇手去死.....可是——你們真的能夠找到真兇嗎?”


    “你若是實話實說,我們自然會順著線索去捉拿真兇!可若是你不配合,丟失了些許條件和證言,或許就真的要把真兇放跑了。”南宮禮見何寶良終於有了反應,肯定的答道。


    何寶良有些不信任的盯著南宮禮,思量許久,卻又不是很確定的收迴目光,他低垂著頭道:“我不信你.......”


    “你——”南宮禮自認君子,斷案公平,第一次遭受到質疑,忍不住伸出手指指著他,越小滿卻截住了他的話道:“那你信誰?讓你信得過的人來與你說。”


    何寶良深吸一口氣,咬了咬牙提出訴求道:“你們讓他出去。”


    南宮禮聽後,氣的胸膛起伏不定,猛地一甩袖子往外走去,獨留越小滿和江星辰在牢內,見南宮禮離開,何寶良終於收迴視線,慢慢站了起來,對二位道:“江星辰,我知道你,潘裕老師總是提起你,你是他所信任的人,我願意信你,今早是我給院正泡的茶,當時院正還沒起來,泡好後,我便出去打水,打水迴來,就聽到屋內傳來一聲悶響,我叫了幾聲也沒有人應答,待我再進屋查看時,老師就已經躺在了地上,我隻看到一道人影從另一側的窗子外竄去,可我並沒有看到正臉,可我確定,那人是有功夫在身的,他竄出窗子時身子十分輕盈。”


    江星辰與越小滿聽了何寶良的話對視一眼,江星辰又道:“你隻看到了那人的背影嗎?你再好好想想,兇手可有什麽特征?”


    何寶良努力迴想著,片刻後思量著說道:“他穿一身土黃色短打衣服,是外麵做工的百姓常穿的款式,布鞋也是極為普通,想來在殺人前,就已經做好了逃跑後立刻能夠融入人群的準備.......哦對了!他的腰間有個腰牌!”


    “腰牌!”越小滿驚叫出聲,她立刻問到:“腰牌上是什麽,你可看清了?!”


    “就一瞬間,我哪裏能看出什麽來,就那腰牌我還是因為晨光反射,閃了一下光澤才發現的.......”何寶良搖了搖頭,又抿著嘴想了許久道:“對了,那腰牌上好像是畫的畫。”


    江星辰聽後,立刻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土上勾畫起來,很快那熟悉的藤蔓花紋腰牌便栩栩如生的出現在地麵上,何寶良看著這圖畫,眼神也變得凝重起來,他也蹲下神來,突然用半片衣袖擋住大部分,隻剩下一個小角,又將衣袖拿起,遮住了另外部分,露出另一塊小角,激動的叫道:“就是這樣!我看到的那一點,圖案就是這樣的!”


    得了何寶良確認,越小滿與江星辰再次對視著,兩人心中都激動無比,但江星辰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擦去那副圖案,嚴肅的看著何寶良道:“這件事非常重要,對查明真兇很有幫助,何寶良,你得顧慮是對的,很多人都不值得信任,你安心待在牢裏,我一定會還你清白,但是,腰牌的事情,還請你一定保密,不要與除了我倆的任何人說。”


    何寶良見江星辰的模樣,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他也認真的點了點頭道:“隻要能查到真兇,替潘裕院正報仇,你放心,我一定保守秘密。”


    江星辰與越小滿轉身往牢外走去,還沒徹底出去,便聽到了外麵傳來好似爭吵的聲音,隻聽得南宮禮道:“你來做什麽?還不快迴去!”


    “大哥,我這不是聽說潘裕院正被害,想來給你幫幫忙,現在爹不在家,就隻有咱兄弟倆主事了,事情這麽大,到時候官家肯定也要過問,若是不盡早破案,怪罪下來,咱們可承擔不起啊。”另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


    “這件事我自會辦好,你不要攙合進來,這幾日老實一些,不要四處惹事,聽到沒有?”南宮禮語氣中有些許不耐煩,卻又不得不耐著性子教訓。


    “哥!你別總想打發我,我也姓南宮,我也想替你分擔一二,這潘裕院正的事我已經打聽過了,不就是院正那學生何寶良欠了賭債,想要竊書換錢,結果被院正發現,於是一不做二不休就殺了院正嗎?這麽清晰的事情經過,還有什麽可審可查的?要我說,就趕緊把這案子給結了,殺了那何寶良,既能給青竹書院的學子們一個交代,也能讓上麵官家看到咱們南宮家辦事能力,豈不是一舉兩得?”那年輕聲音輕鬆說道。


    “南宮鈺!”南宮禮的聲音帶了些許憤怒道:“事情哪有這麽簡單?這樣倉促結案,若是冤枉了好人放過了兇手,後悔都晚了。”


    “哥,你就是成日裏太過小心,這案子已經這麽明顯了,還能有什麽差錯?說句不好聽的,即便有了差錯,那何寶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還能翻出什麽天來?那他來頂罪也再合適不過。”二公子南宮鈺冷哼一聲,眼神中閃過一抹陰狠冷血的表情。


    “你!”南宮禮氣的差點仰倒過去,還要再說什麽,就見江星辰和越小滿走了出來,南宮鈺見到江星辰,確實一臉喜意,上前兩步笑道:“江大哥!真是許久不變了,早就聽說你迴來,卻一直沒騰出空去拜訪一二,嗨,你快來勸勸我大哥,這是讀書都讀傻了,如此簡單明了的案子,非要各種徹查,我就不明白還有什麽徹查的必要。”


    “二公子。”江星辰也笑著抱拳迴禮道:“此案我覺得南宮禮說的有理,不能因為猜測就隨便定了那何寶良的罪,若今日在老師屋裏的是你大哥或者某位公子,你會這麽輕鬆的定罪嗎?”


    南宮鈺聞言皺起眉來,他有些不解道:“若是我大哥,我自然不能定罪,先不說我大哥就不能做出這種事兒來,就算是他做的,我也得幫他擺平了啊,再者說咱們現在說的是何寶良,又不是其他人,江大哥你是當過官的人了,也審過不少案子吧,你說,案子盡早破了,被指認的兇手有動機,又有人證,把他拿下不光沒人有意見,那些學子們還要高喊一聲青天大老爺,這不就得了嗎?”


    “我竟不知,案子還可以這樣審,南宮家的二公子是個這樣昏聵並看人下菜碟的世家公子,在你眼裏,捉拿兇手並不是看證據和事實,而是思量對方有沒有靠山,身份是否顯貴。”越小滿聽了南宮鈺的言論,嗤笑一聲,嘲諷的說道。


    南宮鈺自小受寵,早已養成一副紈絝子弟的性格,再加上自己親妹子南宮晴與江星辰的關係,早就派人查過越小滿的身份,此時見越小滿駁斥他,他也不做表麵客氣,用一副鄙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陰陽怪氣的道:“你是什麽身份,在這裏與我說話?我倒是聽說,江大哥此次迴來,帶了個神婆子,難道這位就是?”


    “南宮鈺!怎麽說話的?”南宮禮聽南宮鈺的話,當即喝止住他道:“這位姑娘是你江大哥的心上人,以後莫要再胡言亂語了,再說,此案確有蹊蹺,你也不要參與進來,否則我要告訴母親大人了。”


    這南宮鈺雖然混不吝,說話陰狠做事惡毒,但對這大哥還是有些許敬畏之心,聽說要找母親告狀,冷哼一聲,還是忍不住道:“大哥!就算你不向著我,也要想想晴兒啊!你知道這幾年晴兒怎麽過來的!就這麽讓個身份低賤的野丫頭騎到咱妹子頭上來?”


    “快給我迴去!還嫌不夠丟人嗎?!”南宮禮見他說的越發不像話了,一甩袖子狠狠罵道。


    南宮鈺惡狠狠地瞪了越小滿一眼,不知想到了什麽,嗤笑一聲,轉身就走,在他走遠後,南宮禮歎了口氣,略帶歉意的對越小滿道:“小滿姑娘,我這弟弟自幼便缺少管教,說話做事總是隨心所欲慣了,有所得罪,還望見諒。”


    “南宮大哥不用客氣,我自不會同他計較,隻是他的那些言論,實在是太過令人悚然,這樣大的案子,不經調查,證據鏈不足的情況下,就這樣三言兩句按在旁人頭上,理由竟是他無權無勢,是個孤兒,便是案子辦錯了,也沒人為他平反申冤?”


    “姑娘放心,旁的不敢說,潘院正的案子,我定會公正處理,若是你不放心,便請你和星辰參與進來,咱們三人共同調查,如何?”南宮禮為打消越小滿的顧慮,開口邀請道。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越小滿也不客氣,直接抱拳應下,江星辰聽了,笑著搖了搖頭,對南宮禮道:“方才那何寶良與我們說,他確實不是殺人兇手,他進屋的時候,正好看到有人影從窗子裏出逃,就是不知方才為何願意承擔下來罪責,我覺得,是因為潘院正死後,他幡然醒悟,覺得自己對不起潘院正,想要以死謝罪,不過在小滿的開導下,也覺得該找出真正的兇手,才能讓潘院正安息。”


    南宮禮點點頭道:“若是他真的認罪,一口咬定是自己殺的潘院正,我也不好再查下去,既然他指認了另有其人,那咱們就繼續深挖下去,我讓人去詢問與潘院正熟識之人,近期可有人與潘院正結仇,先確定下是仇殺還是為財作案。”


    “那我與小滿就再去現場看看,也許會有新的發現。”江星辰點頭道:“咱們兵分兩路,若有什麽新的發現,及時互通有無。”


    越小滿與江星辰一路從府衙走了出來,正想往青竹書院潘院正的院子裏去,就見到有個年輕布衣男子猛地從外往府衙中衝來,嘴裏還大叫著冤枉。


    眼見著府衙門口的守衛將刀劍對準了他,越小滿連忙一把抓住這衝動的年輕人道:“有冤屈就去敲登聞鼓,這樣強闖進去,是想挨板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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