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讓我掉進去的陷阱是後挖的,我覺得,我曾在一本書中看過,獨自生活的獵人,會在自己的房子邊上設立陷阱,以防半夜熟睡後,被野獸闖入大門,所以咱們在那陷阱附近的房舍裏找找,應該能找到他居住的痕跡。”江星辰對越小滿說道。


    越小滿聽後,像是想起了什麽,連連點頭道:“對呀!之前我們住在深山中時,爹爹也會在房舍周圍設下鐵夾子等陷阱,有一次阿弟還踩中過呢,我還笑了他好久,真是蠢死了!”


    “你阿弟被獸夾夾過?”江星辰聽後蹙眉問道:“這麽小的孩子被獸夾夾過,腿骨會被夾斷的,不知令弟腿腳是否有所殘疾?”


    “殘疾?”越小滿重複了一下,又迴憶了一番,搖頭道:“沒有!阿弟最喜歡的就是與我在林間奔跑,根本就沒有殘疾,想來......是不是我阿爹做的獸夾比較鬆呀?”


    “也有可能,知道家裏有兩個孩子,所以獸夾做的鬆一些,免得孩子誤觸,傷了筋骨就後悔莫及了。”


    “對,應該是這樣的,我記得那時候弟弟拖著帶有獸夾的腳迴到院子裏嚎啕大哭,阿爺笑著幫他將獸夾掰開,隨便摸了點草藥,第二日就好了。”越小滿點點頭,扶著江星辰越過不停朝他們咆哮的怪物,往前一日將江星辰陷進去的陷阱處走去。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往昨日江星辰掉入陷阱的地方走去,身後怪物的咆哮聲漸漸消去。


    村子並不大,很快就到了前一日江星辰掉落的陷阱處,因為掉落時是夜晚,越小滿沒有好好觀察過四周情況,現在趁著下午,看著日光辨別方位,發現這陷阱所在地正是村子的西頭邊緣,陷阱後麵隻有一座小院,兩人推開院門,隻見這一方小院雖然也是老舊破敗,卻與別家落滿了沙塵不同,院中石碾上幹幹淨淨,旁邊架著一個牲口棚子,有的地方坍塌跡象,卻被人用幾根木棍支了起來。


    江星辰與越小滿對視一眼,均確認了此處定是那怪異男人的落腳點:“進屋看看。”


    “好。”越小滿攙著江星辰推開屋門,隻見低矮的磚土砌築房舍內,窗戶狹小,光線昏暗,泥土地麵的灰塵上布滿了腳印踩過的痕跡,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人長期居住過的味道,唯有門開處照進一抹陽光,亮的有些刺眼。


    “這裏,以前是個韓姓的老爺子家。”江星辰看著屋子迴憶道:“這位老人家養了一頭驢子,經常出村子到鎮上買些新鮮小玩意兒迴來倒賣,我記得那時候,每當這老爺子迴來,總是能引得一群小孩子前擁後簇著追跑。”


    “那門口的棚子,應該就是驢棚了。”越小滿點點頭,江星辰好似想起了當時的場景,嘴巴帶出一點彎度道:“不止小孩子,女人們想要什麽胭脂水粉,也都托這韓老爺子給帶迴來......我記得,他好像有個女兒,就遠嫁到了馬鞍縣。”


    聽到這,越小滿一下愣住了:“他有個女兒,嫁到了馬鞍縣......江星辰!”


    江星辰也看向越小滿:“第一個發現燕子坡出事的,就是陪妻子迴嶽家的獵戶!”


    “我來之前,曾聽周奇說過,那名獵戶姓劉,劉姓獵戶當年陪媳婦兒迴娘家,這才發現了一整村人橫死,死狀淒慘,場景猶如地獄,此事發生沒多久,那劉獵戶和他媳婦兒也死了,他的妻子還懷著孩子.......若是他媳婦兒死前將孩子生了下來呢?”越小滿越說越心驚,隻覺心髒砰砰直跳。


    江星辰一下便猜到了越小滿的意思,他瘸著一條腿上前,開始在屋中翻找起來:“若這怪物是劉獵戶遺孤,必定會有證據!”


    越小滿也連忙跟著找了起來,屋子並不大,裏麵有兩個落灰的櫃子,她走上前打開櫃子,便看到一摞已經掉了色的嬰幼兒衣物,伸手拿起來抖開,發現一件件由小到大,排列整齊:“星辰!這是孩子的衣服!”


    江星辰走上前,將其中一件衣服拿過來仔細觀察著:“這是燕子坡裏,每個母親都會給孩子繡的五毒衣,寓意祈求健康平安,通常衣裳裏麵會繡上母親的名字。”說話間,江星辰摸到了衣角,翻過來道:“這裏!韓巧娘!”


    “這些衣服雖然褪色,但均有磨損,應當是經過人反複摩擦撫弄,那怪人又住在這裏......”越小滿接過這件小衣,看著上麵細密的針腳道:“小時候娘親也給我喝弟弟縫過衣裳......這些都是孩子的衣裳,隻到兩三歲的樣子。”


    江星辰一瘸一拐的走到被褥前摸了下:“棉花板硬髒汙,應是多年前做的被子了,劉姓獵戶一家應該是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


    “那周奇和我說,劉姓獵戶好像也染上了燕子坡的疫病,從那以後便入山獨自生活,再也沒有迴過馬鞍縣,後來很快也死了,現在看來,他們夫妻倆離開了馬鞍縣,可能就選擇穿過山林,來到這燕子坡裏住下了,那韓巧娘給孩子的衣服縫製到了兩三歲年齡便沒有繼續縫製下去,怕是因為,她隻活到了孩子兩三歲。”越小滿也走到江星辰身邊,看著那結板的棉被說道:“劉姓獵戶肯定知道這一村人死亡的真相,但是對方勢大,他不敢說,也怕被對方滅口,更怕連累了馬鞍縣相親,所以選擇遠離大家獨居,他又是經驗老到的獵戶,憑借本事,養活一家人問題不大。”


    “隻可惜,就算是這樣,也免不了被滅口......”江星辰攥緊了手中棉被,突然他蹙起眉來,隻覺得棉被手感有些不對,雙指細細磋磨下,直接將棉被舉到眼前撕裂開來,隻見那棉被撕裂開後,結板的棉絮中,竟然另縫著一塊布料,這塊白色布料上沾著些許棉絮,將棉絮撥開,仔細看去,可看出上麵用乳色絲線繡著小小的字跡。


    “上麵有字!是不是韓巧娘寫的!寫的是什麽?”越小滿也跟著激動起來,這是唯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人所留下的字跡!


    江星辰咽了口唾沫,將這塊布料取出細細抻平,一邊摸著小字一邊念道:“吾兒長生,自你父別後近一年有餘,近日夜晚總有身影出現,娘恐不久矣,故作此書。


    即將要去見你的父親了,這是娘的解脫,也是娘的心願,你切勿悲傷,一切生活與娘尚在時一般,用父親教你得方法打獵,用娘教你的方法生活,另,你長相粗莽癡愚,要離世避聚,不與人接觸。


    萬般掛念,終有一別,你還這樣小,不到識字的年齡,也許你永遠看不懂這封信,但還是望你知悉,爹娘愛你疼你,希望你一生順遂。”


    待江星辰說罷最後一個字,門口突然響起一聲巨響,兩人一個激靈,齊齊朝門口看去,隻見那怪人正站在門口,寬大的身軀正好將門擋住,一雙如野獸般的眼睛好似泛著危險的紅光,肩膀上還掛著幾根斷裂的麻繩,顯然是被他用蠻力扯斷。


    怪人喉嚨裏發出“唿唿”的悶響,顯然已經處於暴怒狀態,隨時會衝殺上來將兩人扯成碎片。


    第一次感覺自己離死亡如此之近,越小滿抑製不住微微顫抖著從炕上坐起來,雙腳微微後挪,她所做的陷阱顯然激怒了這怪人,而此刻兩人擅自進入他的領地,更讓他猶如被侵占了地盤的狂暴野獸,好似已經失去了理智,隻聽他突然大吼一聲直朝兩人衝來。


    恐懼瞬間攥住了越小滿的心,兩人慌忙兵分兩路朝不同方向躲去,怪人衝殺上來一把撲在床上,隻見他如獸爪般的巨手狠狠拍碎了床邊的另一個櫃子,隨後他通紅癲狂的雙目慢慢轉動著,看了看分別躲在房子兩側的越小滿和江星辰。


    這一瞬間的寂靜令人窒息,越小滿心跳急速加快,身體止不住的顫抖,這間房子實在太小了,而他們倆的位置也十分不妙,都離門口很遠,除非一人做出犧牲與這怪物糾纏拖延時間,否則沒有人能衝出屋外。


    隻見這怪人喘著粗氣,脖頸慢慢轉向了越小滿的方向,隻見他朝著自己的方向再次撲來!


    越小滿額心提到了嗓子眼,隻覺一陣勁風好似將她鬢邊的發絲都吹得往後飄去,在覺得自己要被撕成碎片時,江星辰的聲音猛然響起!


    “長生——”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吼過後,隻見怪人的手已經逼到越小滿眼前卻突然頓住。


    越小滿閉上雙眼,隻覺一陣冷風將她眼前的頭發衝直兩側,疼痛並沒有襲來,等了片刻,她慢慢睜開眼睛,隻見那怪人顫抖著手仍在自己眼前,不過微微顫抖著,他的頭轉向了江星辰的方向,獸類一般的瞳孔震顫著逼視著江星辰。


    “芸娘讓我們來的。”江星辰緊張的喉結動了下,竟說出了芸娘的名字。


    越小滿震驚的看向江星辰,隨後轉頭去看那怪人,怪人竟然在聽到芸娘的名字後,緩緩將手放了下來。


    江星辰沒有理會越小滿,隻警惕的看著怪人,慢慢開口道:“你叫長生對不對?你母親叫韓巧娘。”


    名喚長生的怪人盯著江星辰,卻沒有開口,但渾身的敵意和危險卻明顯消散了些,江星辰繼續道:“我知道你能聽懂人話,我也是燕子坡的人,巧娘也算是我的長輩......我們這次來,也是來祭奠長輩的.......哦對了,我們還認識芸娘,就是.......”


    長生看著江星辰,不知道他聽懂了多少,見江星辰好像說不出來什麽,再次呲起了牙齒,喉嚨裏開始唿嚕唿嚕的發出危險的聲音。


    “就是這樣!這樣那個芸娘!”越小滿反應過來,連忙將自己的一側衣服一扯,露出半個肩膀,她比量著擺出那晚芸娘的姿勢道:“芸娘有危險了,我們來燕子坡,是為了幫芸娘洗脫罪名的,你那晚將王二打暈,大家都說是芸娘害了王二!”


    長生聽到這裏,估計想起了什麽,喘氣聲都粗了起來,越小滿仔細觀察著長生的表情,又道:“別擔心,芸娘現在還是安全的,我們都知道,那天晚上的情形我們都看到了,我們會還給芸娘清白的!我身邊這個!這個是馬鞍縣的明府大人!就是當官的!他說的話算數的!”


    江星辰點點頭,對長生道:“長生,你能聽懂我們說話是不是?很抱歉用陷阱將你捉住,又未經你允許進了你的房間,我們剛才看了你母親給你寫的信......呐,這就是你娘給你留下的信,你母親隻陪你到三四歲,你怕是還不識字,我講給你聽好不好?”


    長生看著江星辰手中的繡帕,眼神顫動著,敵意好似消散,嘴裏發出“啊啊”兩聲。


    見穩住了長生,江星辰開始一字一句的給長生念他母親繡給他的絕筆,而長生也徹底安靜了下來,雙眼木然的看著腳下,似乎迴憶著母親的音容笑貌。


    另一邊越小滿則雙眼滴溜溜亂轉著,突然看到了什麽,瞳孔震顫著盯著之前被長生所拍爛了的櫃子,隻見這櫃子的木頭碎片下壓著的,是一身藍底白花的新鮮布料,布料上沾染著肉眼可見的泥汙與褐色的幹涸血跡。


    見到這一幕的越小滿沒敢聲張,隻慢慢的靠近了江星辰,在長生發呆的時候,輕輕碰觸了下江星辰的胳膊,示意他看布料的方向。


    江星辰順著越小滿的目光看去,心中亦是咯噔一下,但他卻立刻握住了越小滿的手,讓她不要聲張,兩人的小動作讓長生好似有所察覺,眼神緩緩聚焦起來,再次看向兩人,雖然不複方才得猙獰與敵意,卻也說不上友善。


    “我們來此,一是我也算衣錦還鄉,想迴家看看鄉親們,二是芸娘有些放心不下你,讓我們來探望你一番,現在看你......”江星辰一邊在腦海中編造著一邊組織語言道:“過得還不錯,我們也就放心了,也好給芸娘一個交代,現在我們也該迴去了,等下次我們再來,給你換身衣裳,再帶些芸娘做的酒菜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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