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目光投向了阿星。


    “你們想想,我們活到這麽大,不可能每天都是一帆風順,比如我,我也是經曆多次失敗才拿到那份合同。”


    阿星眼神堅定銳利,富有領導者氣息。


    “起初我以為拿到合同就成功一大半,後來發現這才是剛開始。


    簽合同,梯隊訓練,青年隊各種比賽,成年職業生涯規劃……


    要考慮的事情比我想象中還要多,不過既然選擇走職業足球道路,咬咬牙還是要走完。”


    他手指充血,緊緊按壓桌角。


    “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就是一場青年隊比賽,熱度不高,那是青年足總杯的半決賽。”


    阿星低下頭,訴說他的往事。


    “為了錯開成年隊的比賽,青年足總杯和聯賽通常都會定在周中,我們踢的是主場。”


    他視線飄向不遠處的銀色元寶建築——登湖體育場。


    “我原本定位是替補奇兵,但是首發的隊友賽前訓練受傷,隻有我契合戰術角色。


    所以我唯有臨危受命。


    踢的是進攻型中場位置,8號位【影子前鋒】。”


    足球比賽的進攻型中場位置通常有三種戰術角色,組織核心,前腰,影子前鋒。


    李盛豪思緒迴到了紹江市旅行場景。


    健良逛夜市的時候特地給自己和pig解釋過這三個術語。


    記得是組織核心偏向組織,影子前鋒偏向進攻,前腰則是介於二者之間。


    他走神片刻,注意力迴到了阿星身上,他正好解釋了位置特點。


    “這場比賽我第一次首發,對手是死敵俱樂部,我自然感到很緊張。


    上半場對麵罰角球,我在禁區爭搶頭球不小心把球頂到自己大門,導致球隊落後。”


    阿星頓時語塞,研修室又沉寂下來。


    ……


    “進攻型中場盤帶技術和視野要求比較高。


    整場比賽下來我都急於彌補過錯,小失誤很多,要麽傳偏,要麽盤帶失誤。


    替補席都是防守型中場或者後衛,比分落後教練組隻能加強進攻,沒有換我下去。”


    他抬頭仰視白板,撅起嘴。


    “那最後結果怎麽樣了?”


    李盛豪餘光掃視手機充電情況,插嘴問道。


    “我們隊八十多分鍾的時候扳平了,這個時間扳平肯定提振了全隊士氣。


    局勢立馬反轉,變成我們對對方球門狂轟濫炸。


    終於在長補時尾聲捕捉到進球的機會,隊友傳給了我,我過掉了門將……”


    他嘴巴微張,欲言又止,看向窗邊。


    “球迷站起來歡唿呐喊,教練席也準備激情慶祝。


    我麵對空門……你知道嗎?我就站在球門中間,距離還沒有12碼,我卻射偏了……


    我葬送了絕殺機會,把比賽懸念硬是拖進了加時賽。”


    阿星表情略顯平靜,並沒有太大變化。


    “常規時間結束後教練組把我換了下去,可能是看到我體能不足以撐完加時賽吧。”


    他活動手臂,整個人顯得鬆弛。


    “最後贏了嗎?”


    李盛豪追問,冰冷的手掌握住手機,享受滾燙電池帶來的一絲溫暖。


    阿星輕輕搖了搖頭。


    “從外人看來這場肯定是精彩跌宕的比賽,但我知道失利跟我有很大關係。


    賽後更衣室因此有隊友跟我吵了一架,他說,


    ‘鄉下仔別來踢球了,趕緊迴家耕田去吧,簡直就是爛泥!’


    這一句話每一個字我都感覺到一種,唔,歧視。”


    李盛豪一愣。


    或許這隻是一句氣話,字裏行間卻透露一種對鄉村孩子的鄙視與嫌棄。


    這些人從骨子裏就瞧不起阿星。


    “我覺得吧,就算是你空門沒進,作為隊友不應該這樣說。”


    李盛豪思慮一番,對此加以評論。


    “所以我沒慣著他,我打破了他鼻子,最後兩個人都禁賽加罰了工資……”


    他背靠桌子,指關節托著下巴。


    “大多數隊友都是來自城市高收入家庭,溫飽不成問題。


    幾個人有點瞧不起我,平時訓練吃飯都有這種感覺。


    這次衝突之後基本就是撕破臉,他們兩三個人還想聯合其他隊友孤立我。”


    阿星說話語速似乎快了一點。


    “這幾個人,就比公雞頭好那麽一點,踢球沒什麽能力,就隻會打嘴炮。”


    “那你是怎麽在廣山隊呆下去的,更衣室氛圍不是很……奇怪嗎?”


    李盛豪好奇詢問。


    “職業足球看重能力,會有成年隊教練組評估表現。


    沒通過評估,基本都是租借加轉會,通過則是有機會提拔至一線隊踢球。


    他們幾個人青年隊也是第三順位替補,而且經常宿醉遲到,訓練態度有問題。


    所以最後都以各種方式離開了我們隊……”


    阿星拉開褲袋拉鏈,掏出球星卡持於胸間。


    “說迴來,那天晚上滿天繁星,我獨自留在訓練場,反思這場比賽和當天發生的事情。


    魏旭揚來到我身邊,跟我一起仰望星空,說起了下午的比賽。”


    他雙目注視球星卡,嘴角緩緩勾起。


    “他跟我說,人生容錯率很高,一次失利並不代表職業生涯的終結……相反,是新的開始。”


    聽到這,研究生和小頭鋒抬起頭,眼神飄忽不定。


    “魏旭揚給了我一本書,是他寫的一本自傳,講的是他從鄉村出發,名聲響徹全國的故事。


    他希望借此鼓勵孩子追逐夢想,克服困難……”


    阿星拿出了此前mr.enjoy撿到的【球票】,抹去人像中的汙痕。


    “還有,學會接受失敗。”


    窗外太陽高懸,光芒四射。


    阿星站在光帶之間,不再說話,眼神堅定,投影高大挺拔,猶如一位救世主。


    陽光逐漸驅散研究生陰霾,他眼中再次綻放光芒,研修室的壓抑也隨之消失。


    五人沐浴在光照下,享受這短暫的愜意。


    李盛豪揚唇一笑,拿起手機,長按開機鍵。


    鎖屏新聞早已99+,看標題都是喪屍危機的議論和信息更新。


    他點開聊天軟件,下意識看了看置頂位置。


    健良的聊天框已然不在。


    父母家人群消息還是一個樣,一句‘萬事小心’,下麵是未接通話。


    之前在姆德撈嚐試發信息和打電話聯係父母,現在也沒有迴信。


    李盛豪努力往好的方麵想,想著父母不迴消息的緣由。


    會不會是手機沒電?或者手機丟失?


    他發送了一條消息:你們在哪?


    盯著屏幕數秒,對方依然沒有迴信。


    李盛豪閃過一點失落,分別點開了兩個宿舍群。


    信息群日日更新外邊最新狀況,但大部分都是某某地區淪陷的壞消息。


    李盛豪上劃屏幕,搜尋有用信息,從下往上看去,默念新聞標題。


    他拉下橫幅,查看今天日期,1月23日,星期二。


    1月23日


    許佳龍迴應體育場爆炸事件:一切安全,市民無需擔心。


    1月22日


    廣山市多小區采取封閉式管理,嚴禁外出。


    1月21日


    疾控中心:廣山市病毒源頭疑為n型流感。


    ……


    他沒再看轉發信息,目前局勢千變萬化,隻有最新消息才有參考意義。


    室友像前幾天一樣,將視頻概括成文字,發了長篇大論。


    朱天航每天都在宿舍群定時報告所在位置以及處境,最近消息是半小時前。


    近一周都是一樣的描述——323宿舍,安全。


    “我手機剛剛充電,宿舍還安全嗎?我們可以視頻通話,如果可以的話。”


    李盛豪在群裏發出文字信息。


    看到三名室友幾乎秒迴“yep”,他手指才顫抖撥打了群通話。


    嘟——嘟——


    對麵三個室友聚在電腦桌前,模樣並無太大變化。


    “生蠔,你還好嗎?你看起來憔悴又滄桑。”


    朱天航坐在電腦中間率先發問。


    “剛剛經曆了生死時速……你們能不能幫我聯係到救援?我和其他人被困在山湖圖書館,外麵全是喪屍。”


    李盛豪沒有選擇聊最近失聯以來的經曆。


    隻見對方搖了搖頭。


    “學校這邊都封了,他們打電話打了很久都聯係不到官方救援。


    我們這一周都在宿舍,每天有專人送餐上來。”


    朱天航擺動電腦攝像頭,鏡頭對向門邊堆積如山的飯盒。


    “這兩天飯堂沒人過來送餐,問那個新來的宿管又不鳥我們。


    還好我們還囤了一點零食,看看能不能撐到官方救援吧。”


    李盛豪歎了口氣。


    原以為室友這邊情況會好一點,現在看來局勢還在惡化。


    喪屍危機已經波及到了河嶺。


    “新來的宿管?那是誰?”


    “你走了之後下午上崗的,我們都叫他阿p,因為他屁用沒有,啥也不管,事務幾乎都是阿姨在弄。”


    朱天航吐槽了一個素未謀麵的男宿管。


    阿p……


    李盛豪聽到這個滑稽的外號,難掩嘴上笑容。


    混子總比害人精要好……


    他最小化視頻,快速滾動聊天記錄,馬子達依然杳無音訊。


    “怎麽不見馬子達,他怎麽了?”


    對方眼神迷茫,朱天航看了看陳川,又與張遇對視。


    “喂喂喂,聽到嗎?”


    李盛豪心髒開始快速跳動,以為是室友沒有聽清楚。


    “他這幾天咳得有點厲害,我不好說。”


    朱天航說出了真相。


    “我不知道是不是感染了n型流感,他之前還發低燒,昨天才退的。


    陳川社團群消息說宿舍樓有人變異成喪屍,我怕馬子達他……”


    朱天航不敢說下去,他聲音有些許哽咽。


    n型流感……


    “不說這個了,生蠔,你現在是要去登湖體育場嗎?因為這裏是離山湖圖書館最近的避難所。”


    李盛豪點了點頭,看向窗外,詢問此地是否安全。


    “許佳龍剛剛在體育場錄了一段視頻,張遇好像已經轉發到消息群那裏了。”


    看得出來朱天航的消息源與轉發信息掛鉤,並沒有其他渠道。


    “嗯,我們正在想其他辦法,整個登湖島幾乎淪陷了。”


    ……


    兩邊陷入了沉默,霎時無話可談。


    “你一定要沒事啊,生蠔。”


    朱天航在尷尬中擠出一句話,宿舍氛圍頓顯壓抑。


    “你們也是,相信世間的美好,馬子達他會沒事的。”


    李盛豪餘光掃了一眼研究生,借用其言語安慰室友。


    他把半屍襲擊,人性崩塌,博學家襲擊等等關於廣山市的真實情況隱瞞了起來,沒有全盤托出。


    現在不能給室友製造焦慮,馬子達得病已經是巨大的打擊了……


    “嗯嗯。”


    朱天航微微一笑,抹著鼻子。


    這時,研修室外燈光閃了閃。


    李盛豪觸摸手機背麵,察覺到一點發脹,外殼滾燙無比。


    “我這邊電池有點熱,保險起見,要先掛了。”


    他口中帶著不舍,心裏想著:


    如果貪這一時,手機和電池都可能損壞,得不償失。


    李盛豪手指試圖點擊關閉視頻通話。


    “等等!”


    聽到朱天航這聲大叫,李盛豪手指懸停在屏幕上,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如果可以的話,安全了再給我們一個消息……”


    朱天航語速加快,字詞帶著振動,嘴唇緊抿,手指在鼠標上發抖。


    “生蠔……平安。”


    朱天航緊閉雙眼,點擊鼠標。


    屏幕瞬時變黑,三人身影驟然消失。


    李盛豪凝視屏幕,呆若木雞,腦海裏依然想著三個室友以及馬子達,沒有注意到天色變化。


    冬天總是晝長夜短,窗外陽光收束,光帶逐漸暗淡,天空儼然一片暗藍。


    研究生悄然走近詢問:“是你室友嗎?”


    李盛豪點點頭,共享了所有已知信息。


    “體育場都是後話了,現在二樓布滿喪屍,目前我們隻能一路往上……”


    研究生撓了撓頭,靠在牆邊,收起【高仿匕首】。


    “可是博學家到底在……”


    咚,咚。


    話沒說完,玻璃門外掠過一道黑影,吸引了研修室內所有人注意。


    它停留在門外,拍打玻璃門。


    喪屍?


    眾人徐徐湊近,它外貌逐漸浮現。


    這不是喪屍,而是個少年。


    他身高大概一米七,麵容稍顯稚嫩,半邊臉全是青春痘。


    穿著一套合身黑色西裝,領帶淩亂不堪,白襯衫早已沾滿汙漬和血跡。


    他不斷敲打磨砂玻璃門,嘴裏口型像是在喊……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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