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夏,中州研究院。


    周命站在一處巨大的機器前麵,機器的主體是一麵維出龐大空間的巨大環形玻璃,玻璃內灌注著淺藍色的液體,在液體的內部,一道模糊的人形輪廓緩慢隨著內部空氣流動而漂浮著。


    那人形輪廓開始轉變形態,時而解體時而重組。


    “就差最後一步了啊,”周命有些感慨,“差最初的那一步。”


    “爸真的是個天才,早在最開始就看透了一切,真的很難想象身為絳天係統設計師的他僅僅隻能召喚三階機甲,也很難想象,像爸這樣的人會死在楚惜生的算計中。”


    “誰知道呢。”


    周命抓住伊麗莎白的手,手掌白皙軟嫩,握在手裏像是在抓著一麵厚厚的絲綢。


    伊麗莎白沒有排斥周命,而是輕輕地靠在他身上。


    “手感不減當年啊。”周命打趣一句。


    伊麗莎白輕輕捶擊周命的肩膀,臉上出現一抹緋紅:“老不死的,沒個正形。”


    “怎麽說話呢,”周命有些不滿,“想當年我年輕時候那可是風流倜儻,往那一站就提升市容市貌,數不清的姑娘為我癡狂,可惜天妒英才,讓我沒辦法再長時間維持年輕的樣貌。”


    伊麗莎白切了一聲:“要不是我,你早就死在當時的襲擊裏了。”


    “你還好意思說,當時我都極度警覺了,結果一個自稱是日不落小公主的人突然從我的機甲裏麵冒出來。”


    兩個人開懷大笑。


    隻是笑著笑著,伊麗莎白的笑容逐漸收斂。


    “對不起。”


    “道什麽歉啊,你們西方人就這樣,一沒話說了就i''m sorry,”


    周命滿不在乎,他望著麵前那巨大的機器,昏黃的眼中出現了一抹光亮。


    “其實,要說對不起的話,也是我來說才對。”


    伊麗莎白捏著周命的手:“你到底給幾個女孩子說過對不起?”


    “很多很多吧,畢竟曾經我周大少也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多少漂亮女孩子為我癡狂呢。”


    “是嗎,”伊麗莎白用出白語溪同款笑眯眯,一隻手已經輕輕點在周命的腰部,兩根指頭捏住他腰間軟肉,“看不出來啊,看來還是小女子耽誤了周少爺泡妹大計呢。”


    “那倒不是。”


    兩個人突然沉默下來。


    玻璃缸內的人形機甲還在隨著內部液體而改變形態,整個房間內除了機器的嗡鳴聲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


    房間上麵的燈光明亮地灑下來,將每個角落悉數照亮,在巨大玻璃缸的另一側,有著一架小小的醫療艙,醫療艙僅僅隻能容下一個人,內部流動著培養液體。


    “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再像年輕時候那樣毛毛躁躁的了,之前耶和華的事件就是你不長記性,上一條時間線我提前解決了,以為你會長點心,結果就是太過相信你才讓你陷入危機的,還有……”


    周命滔滔不絕地說著,和伊麗莎白站在一起頗有幾分爺爺教訓孫女的樣子,伊麗莎白大概也想到了這一點,隻是看著周命捂嘴輕笑。


    “你笑什麽,”周命一臉嚴肅,“以後沒人叮囑你了好好聽著。”


    “我想看看你。”


    “我不就在這呢嗎?”


    伊麗莎白看著周命的眼睛:“木頭。”


    周命似乎是歎了口氣,他握著伊麗莎白的手,蒼老的麵容上露出笑容。


    “或許,這是最後一次了。”


    “沒關係的,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隨著兩人同時閉上雙眼,金色與純白兩抹光亮同時攀附在兩個人的身體上,像是一場風暴,由下而上地將兩個人徹底淹沒。


    風暴散去,周命與伊麗莎白睜開眼睛。


    垂垂老矣的老頭子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休閑裝的黑發青年,他約麽二十出頭,五官端正,這張臉與林綠唯一的區別就是沒有那雙藍色的眼睛。


    雍容華貴的貴婦也改變了模樣,那是一名皮膚雪白的少女,長相古典英倫,穿著與英倫皇室相似的禮裙,頭上戴著一頂金色的小王冠,鮮豔而燦爛的金發披於腦後,隨著腦袋輕輕晃動,翡翠寶石般碧綠的眼珠裏洋溢著好奇與期待,像是動漫裏走出來的王室精靈。


    “好久不見。”周命撩動伊麗莎白的頭發。


    “好久不見,”伊麗莎白任由周命的手在腦袋上亂動,“周小子。”


    兩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看向玻璃缸。


    “他們似乎要堅持不住了。”周命輕聲開口。


    “都是些潛力耗盡的老家夥罷了,”伊麗莎白緊緊地握著周命的手,“他們想要的不是活下去,而是宣泄憤怒,縱使是死也無妨。”


    伊麗莎白話鋒一轉:“周命,我後悔了。”


    “什麽?”


    周命疑惑地轉過頭去,金發的少女卻一踮腳,吻住了他的唇。


    伊麗莎白大膽起來,跳起來抱住周命,整個人像是八爪魚一般貼在他身上,依舊吻著,不願意鬆口。


    過了好久,伊麗莎白揚起腦袋,碧色的眼瞳中滿是不羈與挑釁。


    周命像是抱著孩子一樣摟住伊麗莎白,將她抱在懷裏。


    “後悔什麽?”


    “後悔任性,後悔不聽你的話,後悔自作主張,”她再度與周命對視,“我想和你有個孩子啊。”


    “伊麗莎白,我們都老了,哪怕麵容沒有多少變化,但是……我們都老了。”


    “是啊,”伊麗莎白眼中閃過落寞,“我們都老了……”


    “要是當初聽你的,或許我們的孩子也會像林子言那樣優秀吧,我們孩子的孩子也或許會與林那小家夥綠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


    “嘖嘖嘖,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周命打趣了一句,隨後看向玻璃缸。


    實驗室的燈光透過玻璃與液體照在周命與伊麗莎白身上,斜向的光芒將兩個人的影子拉得那樣長,人形機甲懸浮在玻璃缸的最上端,投下的影子落在周命的腳下。


    “伊麗莎白·菲利普·溫莎,”他唿喚著愛人的名字,“你做好準備了嗎?”


    伊麗莎白在周命的臉上留下了一個吻,眼瞳中帶上幾分決絕。


    “早就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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