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與影的交錯中,亞瑟微微抬起眼簾。


    林綠的問題確實刺痛到他了,再怎樣無情,再怎樣注重種族存亡也無法忽視血脈至親的死亡。


    “他是個好孩子,”老人嘴唇蠕動,想說更多但到嘴邊隻有那麽一句,“比我們這些老家夥勇敢得多。”


    “您就沒有為史蒂夫報仇的想法嗎?”


    “我不能為了一個人,而去選擇葬送一支種族的未來。”


    談到這裏,也沒有什麽好談的了。


    “現在是人族危急的時刻,如果人類敗了,那麽魔法師一族也無法獨善其身。”


    “是啊,可是我不想做那個罪人。”


    哢吧——


    一聲脆響在下方響起,陳道濡座位的扶手上出現道道裂縫。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向陳道濡。


    “這樣不行那樣不行,”陳道濡拍案而起,眼神中滿是憤怒,“你們就甘心一輩子老死在這昏暗的角落裏嗎!”


    “放肆!”


    長老們終於忍不住,蒼老的手掌拍在石座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這裏哪有你這個小輩說話的地方!”


    “去你媽的老王八!”陳道濡指著那說話長老的鼻子破口大罵。


    “千年王八萬年龜,你都活不到百年,畏畏縮縮什麽勁兒,你們這群老家夥雖然身體素質不行,但哪一個不是魔法界泰鬥的存在,隨便出來一個去對抗撒旦,去對抗異族偽人,或許史蒂夫就不會死!”


    “他死於勇敢,而你們呢,就活在這該死的懦弱裏吧!”


    “住口!”


    那長老氣不過,伸長胳膊用魔杖指著陳道濡,幽綠的光芒在杖間亮起。


    這是兩個勢力領導者的交談,旁人隻有在一邊聽著的資格,而陳道濡的無禮卻沒有被林綠製止。


    有些話雖然隻從陳道濡嘴裏說出來,難道就隻是他自己的意思嗎?


    “夠了!”亞瑟歎了口氣,“都消停一下。”


    他轉頭看向林綠:“抱歉林少主,我不能拿一個種族的未來去冒險。”


    “所以,請迴吧。”


    嗡——


    會議室的石門自動開啟,走廊處火把的光芒照進這個封閉的石室,光芒與陰影再度把兩波人區分開來。


    有人置身暗影,有人沐浴光明。


    既然下了逐客令,林綠幾人也沒理由再待在這裏了。


    林綠緩緩起身,一根木質魔杖順著袖口滑到手上。


    他緩步上前,踏過光與影的交界來到亞瑟的麵前,緩緩彎腰將那根魔杖放到亞瑟的腳下。


    “這根魔杖還給你們,這是史蒂夫留下最後的東西。”


    說罷,他轉身瀟灑離去,白語溪等人起身跟上林綠的腳步。


    “林大哥!”


    離開威嚴的古堡,嘹亮的叫聲吸引了林綠的注意。


    “你是……”


    一個年齡與他們相仿的魔法師跑來,林綠皺皺眉,想起這個人是初入蘇蘭小鎮時被他抓住的綠袍魔法師。


    “林大哥!”他氣喘籲籲地跑過來,一抹頭頂的汗水,從袍子裏拿出一本破破爛爛的筆記,“這個給你。”


    林綠接過那本小冊子,瞄了一眼。


    紙張破爛泛黃,上麵墨水痕跡很重,看上去像是用羽毛筆寫的,封皮上的字跡已無法辨認,在封皮的最下方,隱約有幾個字母。


    green.


    “這是什麽?”


    “這是史蒂夫·朗先生在出事的前一天囑咐我們的,說如果以後你們會來魔法師密界的話,就一定要把藏書閣裏的這本書交給你。”


    “交給我……”林綠的指尖在破舊泛黃的紙張上輕輕摩挲,紙張很脆卻也很堅韌,不用擔心因為太過用力而把小冊子弄壞,“等一下,你不是不會說中文嗎?”


    “我們有一種魔法叫語言精通,林大哥,你帶我們一起走吧。”


    綠袍魔法師眼中滿是堅定,在他的身後,陸陸續續又跑來數十道長袍身影。


    “我們不怕危險,就讓我們來接替朗先生的位置。”


    林綠抬起頭,對上綠袍魔法師希冀的眼睛,他無需繼續抬頭,六眼就已經將其他人的信息反饋給了他。


    風吹動長袍,他們的臉上滿是堅毅,沒有對未知與強大的懼怕。


    那是一雙雙無畏的眼睛,盡管知道前路兇險,但還是鼓起勇氣。


    這是屬於少年的熱血,沒有年長的所謂成熟磨滅得瞻前顧後。


    林綠微微一笑,伸出手在綠袍魔法師的頭上揉了兩下,將他精心打理好的頭發揉亂。


    “有這份心就足夠了,你們留在這裏吧。”


    “如果林大哥你嫌棄我們弱的話,我們可以待在後麵給你們加持輔助魔咒的!”


    “不,你們已經超過了你們的長輩,”林綠的眼中閃爍著光芒,“我們去驅逐外麵的光芒,而你們,留下來把這裏的黑暗點亮吧。”


    “我們走。”他轉身離開,越過白語溪等人的身體後麵前出現一道魔法漩渦。


    “林大哥!”綠袍魔法師還想說什麽,卻被風聲淹沒,一張小紙條順著風飛到他的手中。


    林綠揮手取消【蒼】,在身影消失在漩渦的光芒時,晃了晃手裏的小冊子。


    離開了壓抑的魔法師密界,眾人再度出現在蘇蘭小鎮。


    陳道濡氣憤地揮拳:“什麽狗屁至高大魔法師,慫包一個,這麽多年活狗身上去了,等我道帝了,先把這群慫包拉出來揍一頓!”


    “不同位置上的人需要考慮的東西不同,”陳星源搖頭不是很讚同陳道濡的觀點,“對於他們來說,走錯一步就是滿盤皆輸,魔法師一族太孱弱了,他也不想在生命的最後將整個族群葬送。”


    “林綠,”詹姆斯憂心忡忡,“沒有了魔法師一族的幫助,對付上帝耶和華的事情不會那麽容易了。”


    “有他們在也沒有很容易。”林綠倒是沒多少怨氣,隻是饒有興趣地翻看著手裏的小冊子,雖然看不懂。


    “你為什麽沒有告訴那個至高大魔法師逐光者的事情,這個任務原本的名字是執火人,在二百年前華夏的任務編號是002,以那個老頭的年齡,他應該不會不明白這件事情代表什麽吧?”詹姆斯再度開口。


    “憑那些老梆子的精明程度,這件事情不是秘密,恐怕在那些年輕魔法師迴到密界的時候他們就知道了,”林綠合上小冊子,“既然他們不願意,那也沒什麽好說的了,不是朋友就是敵人,所以……”


    他看向白語溪,少女微微皺眉。


    “你確定要這麽做嗎?對於魔法師一族來說這樣無異於毀滅性打擊。”


    這是白語溪為數不多對林綠的意見產生質疑。


    “既然願意縮在自己的溫柔鄉裏,那就把那層龜殼給他打碎。”


    “既然不想做天生的勇敢者,那就逼他們不去懦弱,好言相勸不聽,那就把他們扔到火架上烤。”


    風輕輕吹過,林綠扭頭看向身後的天空。


    一輪太陽高高懸在天際,陽光溫和恬靜。


    魔法師密界封閉的石室內,一眾德高望重的魔法師透過魔法光幕看著林綠幾人。


    畫麵中的林綠突然轉過頭來,嘴角上揚吐出一個單詞。


    他說。


    “cow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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