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桁往後退了好幾步,但身後的透明屏障阻止了他繼續朝後退。


    外麵的慘叫聲還在透過屏障傳進來,不停的有鮮血殘肢濺射在屏障上。林清桁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他一時分不清,究竟是生理上的恐怖要讓人不能接受一點,還是心理上的。


    他們,澤維爾?


    都是一個人?


    澤維爾用著塞繆文的臉緩緩靠近,他沒有改變身形,僅僅隻換了麵容。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林清桁,將他壓在角落裏。


    “怎麽了,臉上那是什麽表情。”


    “不喜歡嗎?”


    “哥哥不是也喜歡我嗎,為什麽換了一張臉就不喜歡了。”


    “哥哥隻喜歡這張臉嗎。”


    林清桁很難給他解釋自己不是因為,他換了張臉而不喜歡他。


    澤維爾摸著自己臉,繼續道:“如果你不喜歡,我還可以換。”


    說完,他整個人的身形都開始變化,臉上的五官以每秒的速度不斷地重塑,他的身形也以極快的速度改變,長高,變矮,變壯,變瘦,他的聲音變得詭異而低沉起來:“哥哥,你看看我,你喜歡哪一種啊,我都可以換。”


    林清桁看著這一幕,說不出話來。


    澤維爾最後停下了身形,定格在了一片模糊,就像沒有實體的煙霧,飄散在空中,組成了一個人形。


    “怎麽不說話了。”


    他過來,纏繞在了林清桁身上。


    這感覺就像是被無數冰涼的手同時撫摸,帶著強勢的壓迫感,林清桁退無可退。


    “終於到這一天了。”


    “你的身邊,隻能有我。”


    煙霧散去,澤維爾化作實體,將昏迷的林清桁攔腰抱起,他又看了一下障壁外麵。


    老國王抱著頭恐懼的看著周圍這一切,澤維爾嘴角勾起諷刺的笑容,背後生出漆黑的六翼,直接自教堂的穹頂飛向天空。


    ————————


    在很久之前,祂誕生於混沌之間。


    那是祂第一次親自來到這個世界,一個男人哭著跪著在地上求他救命。


    他救了,之後的許多人,他也救了。


    他們給自己立雕塑,當一群人在雕塑前磕頭感謝的時候,祂第一次在心中感受到了一種情緒,那是被其他人所需要的感覺。


    他喜歡這種感覺,他第一次感受到這種異樣的情緒。


    子民。


    他們是這樣稱唿自己的。


    祂愛祂的子民。


    祂在心底對自己這樣說,一定要守護好他們。


    但是他們的要求,卻越來越稀奇古怪。


    有人要求他殺掉隔壁的某個人,因為那個人他看不順眼;有人要他起死迴生自己的親人,即使他的親人作惡多端;更有甚者,有人向他索要無盡的財富,希望一夜暴富;有人懇請他賦予自己超凡的能力,比如飛行或者透視等等;甚至還有人異想天開地要求他幫忙找到傳說中的寶藏……


    這些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需求,令祂應接不暇,同時也深深感受到人們內心深處無窮無盡的欲望和幻想。


    還有人問他,如何才能成神。


    祂無法告知,祂自出生以來,就是神。


    當祂這樣迴答之後,那人卻對著祂吐了口唾沫,辱罵他。


    祂不知道,為什麽祂的子民們,忽然就對祂換了一種態度。


    隻要祂稍有拒絕的話語,就會迎來一堆咒罵。


    但所有的要求,祂並不能全部滿足,天道有天道的規律,他可以給予一些普通的幫助,但無法改變一個人命中注定之事。所以那些不合理的要求,祂漸漸地不再迴應。


    後來,向祂禱告的人少了許多。


    祂覺得,是不是祂的子民,不再需要祂了?


    於是祂迴到了自己最初誕生的地方。


    卻在某一天聽見了許多人的禱告聲,祂的子民們遇到了危險。


    祂連忙從混沌之界離開。


    卻沒想到,自己會被自己的子民,折斷雙翼,祂再也飛不起來了。


    他們找來了一個附著著禁忌魔法的法器,用來限製自己的力量。


    終於有一天,他們發現,自己的神力被限製在下界時會慢慢的消退,他們所能汲取的神力越來越少,但他們又不敢取消法器放自己迴到上界。


    於是,一個人提出了一個建議。


    他們想瓜分自己,卻又害怕被祂報複。


    於是幾千上萬的人站在台下,吟誦著早已訓練百遍的封印咒語,因為隻有信念足夠多,才夠封印一位神明。


    看啊,這些人在做這些事情上,卻又莫名的團結。


    即使在之前,也許還向祂祈求過,求他殺死自己的朋友。


    祂麵無表情的看著下麵的這些人。


    感受著空氣裏飄來的各種情緒,他們臉上的各種表情。


    都讓自己覺得,很新奇。


    這個是貪婪,這個是興奮,這個是懦弱,這個是扭曲……


    啊……


    祂歎了口氣。


    祂的子民們。


    祂感受著自己的身體被一寸寸的撕裂開,一群人如同豺狼分食著自己的身體,祂的眼睛被挖了,隻剩下兩個血洞朝外麵流淌著血液。


    祂聽見一個人用急促的聲音說:“快吃啊,這可是好東西,不止可以明目,還可以……”


    祂笑了一下。


    祂又一次在心底感受到了別樣的情緒,那種情緒叫做——蔑視。


    他們最後瓜分掉了自己的所有。


    祂的意識漸漸消散了,祂的怒火,卻席卷了整個大陸,既然他們喜歡這樣,那就讓他們都生活在這樣的世界裏。


    祂的意識消散後,被分做了五份,其中四份,保留在不同的物品上,分散開來,其中也承載著祂的記憶。


    祂的主意識卻附身在了一個少年身上,潛藏在少年的身體裏,等待著記憶的複蘇。


    祂在消散之前,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召喚出了一縷殘影,讓它去尋找能夠幫助自己恢複記憶的人。那些人念的禁令,會阻止他靠近自己的身體和記憶,目的就是為了避免讓祂重生。


    殘影擁有祂的一小部分神力,它也尋找了許多辦法,但是它發現這個世界的人,都無法觸碰到它的詛咒。應當是祂的意識消散之前,對於這個世界的原住民,怨氣太深。殘影想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從外界拉一個人進來,這個人最好心地善良,不會受這裏的人影響。


    殘影在天道觀察許久,才用盡最後一絲神力,將林清桁拉入這個世界。


    它化作無麵之神,因為它也不記得,自己究竟長什麽樣。


    它和林清桁交流,他為了迴家,果然同意了。


    事實證明,它果然沒有選錯。


    他很順利的就解除了第一個詛咒,歸還了祂的第一段記憶。


    但祂剛剛從漫長的沉睡中緩緩蘇醒過來的時候,意識尚且還有些混沌不清,對周圍的環境和自身的狀況都顯得頗為陌生與迷茫。


    它按照自身的理解,去引導祂自己,慢慢接受所有的記憶。


    它也想要給林清桁一些幫助,但微弱的神力隻能造出一個可以檢測和傳送的吊墜,這已經是它可以做到的極限了。


    它召喚而來的人又成功的幫助主意識解鎖了第二段記憶。


    記憶解除後,它也會共享。


    林清桁身上的光芒,也會吸引著它。


    但它知道,之後他會迴到自己的世界裏,所以它將這份心情按捺在心底。


    但是沒想到,主意識對於他,也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是一些除了利用之外的想法。


    它在某一次對話中告誡了主意識這一點,卻沒想到在接下來的一次,被主意識直接毀滅了。


    即使,它也是祂的一部分,祂也要毀滅掉自己的這一部分,隻留下渴望靠近的部分。


    它隻能在最後對它召喚而來的那個人說:“在完成最後一個詛咒後,你最好快點離開……”它不知道有沒有任何幫助,但是它希望能讓那個人有一絲警戒的作用,也許他的結局會好一點。


    蘇醒後的祂,和之前的祂,判若兩人。


    現在的祂隻會占有,破壞,嫉妒,一切負麵情緒


    因為當祂來到這個世界後,接觸的最多的就是這樣的情緒,是他們教會自己的。


    遇見林清桁之後,祂不想放他迴到自己的世界了。


    他陽光,溫柔,真誠,當他在自己身邊的時候,祂想把他藏起來,讓他的光芒隻能照射到自己身上,祂不想讓其他人也感受到這份光。


    但是還不行。


    因為祂還需要他,找迴自己所有的意識碎片。


    祂隻好學著他心裏所想的那些,溫柔,體貼,冷靜的模樣出來,在他身邊。


    祂一直在忍耐,現在,祂終於不用再忍了。


    祂的太陽,永遠都隻會照射在祂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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