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餓像一條毒蛇,在紀雲衝的胃裏緩慢地蠕動。


    三天了,他躺在木板床上,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陽光依舊準時地灑進山洞,在地上畫出一道斜斜的光帶。


    紀雲衝數著光影的移動,就像數著自己逐漸流失的生命。


    蒙麵人今天來得格外早,手裏拿著一個醫用托盤。


    銀色的針管在晨光中閃著冷冽的光,透明的營養液在玻璃瓶中輕輕晃動。


    \"你不能死,\"蒙麵人用生硬的英語說,\"至少現在不能。\"


    紀雲衝閉著眼,感受到冰涼的酒精棉在手臂上擦拭。


    他太虛弱了,連反抗的念頭都顯得那麽遙遠。


    針頭刺入皮膚的瞬間,他卻突然察覺到一絲異樣。


    蒙麵人的動作有些笨拙,像是不太熟悉注射的步驟。更重要的是,那把一直指著他的槍,此刻正隨意地擱在托盤邊緣。


    機會來得如此突然,就像命運開的一個玩笑。


    紀雲衝的手指微微顫動,他能感覺到體內僅存的一點力氣正在凝聚。


    就在蒙麵人專注地調整點滴速度時,他猛地抓起旁邊未用的備用針管。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


    針管刺入蒙麵人頸部的聲音異常清晰,像是一把鈍刀劃過粗糙的帆布。


    溫熱的鮮血順著針管流下,在對方的迷彩服上暈開一朵暗紅的花。


    蒙麵人發出一聲悶哼,踉蹌著後退。


    他想去抓槍,但紀雲衝比他更快。


    冰冷的槍托傳來一種奇異的真實感。


    紀雲衝的手指扣在扳機上,竟然一點都不發抖。


    \"砰!\"


    槍聲在山洞裏炸開,震得鍾乳石簌簌落下細小的碎屑。


    蒙麵人重重地倒在地上,麵具下發出最後的嗚咽。


    紀雲衝扶著牆壁站起來,兩個月的囚禁生活讓他的腿有些發軟。


    但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他知道外麵可能還有其他守衛。


    果然,洞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紀雲衝躲在門邊,握緊了手中的槍。


    第二個守衛衝進來時,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子彈擊中了胸口。


    他仰麵倒下,手中的對講機滾落在地,發出刺耳的電流聲。


    紀雲衝撿起對講機,卻發現裏麵一片死寂。


    看來這個島上的人並不多,否則這麽大的槍聲不可能沒有人響應。


    他深吸一口氣,扶著岩壁向外走去。


    兩個月來第一次,他看到了完整的天空。


    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但自由的感覺如此真實。


    熱帶雨林的空氣潮濕得像一塊浸透的海綿,紀雲衝扶著樹幹,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動。兩個月的囚禁讓他的肌肉有些僵硬,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踩著刀尖。


    陽光透過茂密的樹冠灑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腐爛植物的氣息。他從死去的守衛身上搜出了一個指南針,但在這片原始叢林中,方向感仿佛成了一種奢侈品。


    遠處傳來海浪的轟鳴,比在山洞裏聽到的更加清晰。紀雲衝知道,那是他唯一的希望。如果能找到海邊,也許就能找到離開的方法。


    突然,一聲鳥鳴劃破寂靜。紀雲衝本能地蹲下身,握緊了手中的槍。這兩個月來,他已經能分辨出島上各種鳥類的叫聲,但這一聲卻格外刺耳,像是某種警報。


    果然,不遠處傳來引擎的轟鳴。紀雲衝躲在一棵巨大的榕樹後,透過枝葉的縫隙,他看到一輛吉普車正在林間的小路上疾馳。


    車上坐著兩個人,都戴著和之前守衛一樣的防毒麵具。看來,他們已經發現了山洞裏的情況。


    紀雲衝屏住唿吸,等待吉普車遠去。他的襯衫已經被汗水浸透,虛弱的身體正在抗議這突如其來的劇烈運動。


    繼續向前走了約莫一個小時,樹林開始變得稀疏。海浪的聲音越來越近,空氣中的鹹腥味也越發濃鬱。


    終於,在穿過最後一片灌木叢後,大海出現在眼前。


    碧藍的海水在陽光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白色的浪花拍打著黑色的礁石。紀雲衝站在懸崖邊,這才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比想象中要高得多。


    下麵是陡峭的懸崖,海浪在礁石間翻滾,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遠處,一艘小型遊艇正緩緩駛近島邊。紀雲衝眯起眼睛,那應該是給守衛補給的船隻。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槍聲。子彈擦著他的耳邊飛過,打在礁石上濺起一片火星。


    紀雲衝轉身,看到三個戴著防毒麵具的人正端著槍向他逼近。


    \"別動!\"為首的人用英語喊道,\"你已經無路可逃了!\"


    紀雲衝看了眼身後洶湧的海浪,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有時候,生存的機會就在於一念之間。


    他深吸一口氣,向後一躍。


    失重的感覺瞬間襲來,耳邊是唿嘯的風聲和守衛們的咒罵。


    然後,是冰冷的海水將他吞沒。


    海水像是一隻巨大的怪獸,冰冷的觸須纏繞著紀雲衝的四肢。


    鹹澀的海水灌進口鼻,刺激得他幾乎窒息。


    在水下,一切聲音都變得遙遠而模糊。守衛的槍聲穿過水麵,像是悶雷般在頭頂炸開。


    子彈劃破水麵的軌跡在陽光下形成一道道銀色的絲線。


    紀雲衝強迫自己保持清醒,他知道現在最危險的不是子彈,而是那些嶙峋的礁石。


    海浪推著他的身體,像是在玩弄一片落葉。


    突然,一股暗流將他卷入。紀雲衝感覺自己像是被扔進了一個巨大的攪拌機,天旋地轉中,他甚至分不清上下。


    肺部開始燃燒,缺氧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撐不住的時候,暗流將他推向了水麵。


    \"唿!\"紀雲衝猛地冒出水麵,貪婪地吸入新鮮空氣。


    遠處的遊艇已經調轉了方向,正向他駛來。甲板上的人影晃動,顯然發現了他的位置。


    紀雲衝知道自己必須快點做決定。虛弱的身體已經經不起太多折騰,而海水的溫度正在一點點帶走他的體溫。


    就在這時,他看到不遠處漂浮著一塊木板,可能是被海浪衝碎的漁船殘骸。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紀雲衝奮力遊過去,抓住木板的瞬間,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兩個月的囚禁生活沒有完全摧毀他的體能,年輕時在遊泳隊的訓練此刻派上了用場。


    遊艇的轟鳴聲越來越近,紀雲衝卻發現了一個意外的發現:海流正在將他往外海帶去。


    守衛們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遊艇開始加速,但在這片布滿礁石的海域,他們不敢開得太快。


    太陽漸漸西斜,海麵被染成了血紅色。


    紀雲衝感覺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手臂幾乎失去知覺,但他死死抱著木板,不敢有絲毫鬆懈。


    遠處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但在茫茫大海上,一個人的身影是如此渺小。


    夜幕降臨時,遊艇的影子終於消失在視線中。


    紀雲衝望著滿天繁星,心裏升起一絲希望。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這片海域一定是有航道的,否則那些守衛不會有補給船。


    現在,他隻需要堅持住,等待被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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