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飛快,一轉眼就到了春花出嫁的那天。


    按照老先生給的吉時,春花得在夜裏四點就打扮好出門。


    說是打扮,其實也隻是用紅紙抿了抿嘴唇,增添幾分喜慶。


    頭發則由媽媽幫著梳,梳成了一個溫婉的發髻,幾縷碎發垂落在臉頰兩側。


    頭發弄好後,春花穿上自己親手做的那件嫁衣。


    衣服樣式簡單,勝在是新的,顏色鮮豔,穿好後走到鏡子前一看,整個人看起來特別喜慶。


    這時,大毛奶奶端著紅色喜盤走進來,喜盤裏放著一些喜慶的小物件。


    因為春花家裏的房子還在修建中,出嫁便安排在了大毛奶奶家這邊。


    大毛奶奶一大早就起了身,忙前忙後,一刻都沒閑著。


    看見春花站在鏡子前,大毛奶奶笑道:“漂亮,真是漂亮!新娘子可要多笑笑,不能黑著臉,往後的日子都是歡歡喜喜的!”


    老人家經曆得多,懂得也多。


    她到屋子旁找了一支帶著葉子的枝幹,插到春花的頭發裏:“這叫‘添枝加葉’,往後的日子人丁興旺,生活富足。”


    接著,她又捧來一把花生、黑豆,把這些東西裝進春花的口袋裏,笑著解釋道:“花生、黑豆,寓意著多子多福、生活圓滿。”


    秋葉也已經早早起來,跟著忙這忙那,她幫著春花整理嫁衣,又幫著煮紅糖水。


    四點時,陳誌軍準時來接親,騎著摩托車來的。


    他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雙擦得鋥亮的黑皮鞋,頭發精心做了造型,整個人看起來精神抖擻,滿麵喜色。


    停好摩托,他大步走進屋內,徑直走向春花,輕輕牽起她的手,像在許一個堅定的承諾:從今天起,我會好好照顧你。


    秋葉站在一旁看著,覺得這個姐夫踏實又靠譜,心裏多少有些安慰。


    可一想到要和大姐分開,她的鼻子就忍不住泛酸。


    姐妹倆從小一起長大,睡一張床,蓋一床被子,一起去井邊洗衣服,一起上學……


    她們互相攙扶,互相陪伴,不管遇到什麽困難,都始終站在一起。


    如今,大姐要去往另外一個家,開啟一段新的人生了。


    以後她當然還會迴來,可也隻能是逢年過節時。


    秋葉看著春花坐上摩托車,車子很快啟動,她的眼眶瞬間熱了起來。


    淚水不受控製地在眼眶裏打轉,拚命忍著,最後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那淚水裏,滿滿的都是對大姐的不舍。


    春花坐在摩托車後座,風“唿唿”地吹,她的心裏也全是舍不得。


    車子出了村,她迴頭看去,看向那條走了好多遍的土路。


    土路坑坑窪窪,塵土飛揚,藏著她好多好多迴憶。


    小時候,她跟小夥伴們在這路上追逐打鬧。後來,她跟秋葉每天沿著這條路去學校,一路上有說不完的話……


    現在,她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一想到以後就要像媽媽那樣做一個家的女主人,操持起家裏的大小事,照顧一家人,她就覺得不真實。


    她一直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呢,成長來得太快了,一下子就把她推到了新的人生路口,讓她有些無措。


    摩托車穩穩地在路上行駛,速度不快,像是怕顛到了後座上的新娘。


    不知過了多久,一輪紅日緩緩升起,帶著蓬勃的朝氣,耀眼,濃烈,像是被點燃的火焰,紅得奪目,紅得喜人,讓人感覺前方是充滿美好希望的。


    春花的心情因此好了許多,抵達陳家時,遠遠便看見門口高高掛起的一對紅燈籠,門口整齊地擺了幾張紅色喜桌,喜慶又惹眼。


    辣椒嬸子早已等候多時,滿臉笑意,眼睛眯成了兩條彎彎的縫,臉上的皺紋都透著歡喜。


    見到新人,她趕忙扯著那大嗓門,熱熱鬧鬧地吆喝起來:“來咯來咯,新人到咯!”


    緊接著,手腳麻利地張羅起來,引導新人舉行拜天地的儀式。


    儀式結束後,春花便被安排去了新房。


    新房布置得格外溫馨,大紅的喜字貼在窗戶和門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上麵還撒著象征多子多福的紅棗、花生、桂圓和蓮子。


    春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新房裏,四處打量起來,四麵牆壁潔白如雪,床邊是一個嶄新的梳妝台。


    以前在娘家,房子老舊,家具都是舊得快要散架的了,和眼前這個新家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


    這裏寬敞又明亮,春花待在這樣的環境裏,原本緊張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她想:這是全新生活的開始,往後的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


    另一邊,陳誌軍幫忙準備酒席,一會兒搬酒水,一會兒招唿客人。


    親朋好友們陸陸續續趕來,整個陳家熱鬧非凡。


    酒席正式開始後,春花便被帶下去參與了。


    陳誌軍拉著春花的手腕,在熱鬧的人群裏穿梭,臉上笑意都快溢出來了,逢人就興奮地介紹:“這是我媳婦春花!”


    “春花,這是大姑。”


    春花趕緊扯出個笑容,聲音帶著點緊張的顫抖:“大姑好……”


    大姑滿臉笑容,把春花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讚歎道:“哎喲,這姑娘長得真水靈,誌軍這小子可太有福氣啦!”


    春花還沒緩過神,陳誌軍又拉著她轉向旁邊一位:“這是二姨,二姨,這是春花。”


    春花忙點頭,應道:“二姨好。”


    二姨拉過春花的手,輕輕拍了拍,語重心長地說:“可算盼到誌軍成家啦,以後小兩口可得和和美美,好好過日子喲!”


    這一下被這麽多人盯著,春花緊張得渾身都不自在,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心裏直想著要是能找條地縫鑽進去就好了。


    可她知道跑不掉,隻能硬著頭皮繼續。


    這時,一個大姨湊過來,笑著問:“春花呀,你和誌軍是怎麽好上的呀?”


    春花心裏“咯噔”一下,迴答得結結巴巴:“我們……我們是媒婆介紹的。”


    陳誌軍馬上接過話,大聲說道:“我倆小時候就見過了,特別有緣!”


    他一邊說一邊拉著春花的手,又風風火火地走向其他親戚。


    每到一處,他都熱情洋溢地介紹:“這是我媳婦春花!”


    春花心裏害怕,隻能強裝鎮定,一次次露出微笑,點頭問好,迴應著親戚們的寒暄。


    一番折騰後,終於開席了。


    大家紛紛入座,一時間,席間熱鬧非凡,碗筷碰撞聲、談笑聲交織在一起。


    “這倆孩子真是好福氣,天造地設的一對!”


    長輩們笑著舉杯,眾人紛紛附和,臉上堆滿笑容,場麵一片融洽。


    春花不知道的是,背地裏,大家偷偷說的卻是:“這姑娘看著挺老實,咋就嫁給誌軍了呢,也不打聽打聽,他家裏那情況……”


    “就是,聽說他弟一輩子都得吃藥,花錢不說,情況時好時壞,嚇人得很呢。”


    “是啊,聽說嚴重起來還要拿菜刀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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