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恆親王入宮遲遲不歸,薑清染心中有些不安,便帶著令牌也入了宮。


    如今金鑾殿的琉璃瓦還凝著晨露,薑清染跪在第九級玉階上,耳畔突然傳來熟悉的玉佩叮當。


    她哪裏想到,天衣無縫想要折斷敦親王左膀右臂的計劃,竟然如此可笑。


    恆親王似乎隻要沒有像上一輩子那樣死在那場戰爭裏,就會有源源不斷的情況找上門來。


    恆親王此時正在養心殿議事,薑清染便在宮外侯著,突然,周為羨那柄佩劍掃過她裙角,月白錦袍晃得人睜不開眼。


    她心下一震,除了那晚瞧見沈安然,她已經很久沒有再見過周為羨了。


    如今湧周山邊境被犯,恆親王似乎又要出征了。從前她隻在乎家人,可如今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對恆親王的擔憂達到了頂峰。


    若是此次他再出征,她該怎麽辦?


    她……一定會等跟他一起的。


    薑清染瞧見周為羨深深看她了一眼,緊接著決絕地扭頭,他入了宮門,聲音鏗鏘有力地向聖上迴稟:


    “臣願往湧周山。”


    薑清染一瞬間震動。


    周為羨?他?


    周小侯爺……


    他跪得筆直,腰間雙魚佩磕在金磚上,臉上帶著笑意:


    “這等好事聖上怎麽想不到臣呢?玄甲軍副將的位置,臣十五歲就坐過了。”


    經過公公的示意,薑清染也可在外麵侯著,養心殿的門沒關,薑清染透過鏤空雕花窗,可以瞧見裏麵的場景。


    她指尖掐進掌心。


    那枚雙魚佩是她及笄那年雕的,刻廢的邊角料被周為羨討了去,沒想到竟隨身戴到現在。


    他……他如今自請去如此兇險的邊關打仗,是為了她。


    亦或是……為了整個宣治。


    “周小侯爺倒是積極。”


    徐舟野突然出聲,“上月秋獵連馬鞍都坐不穩的人,今日倒要統帥三軍?”


    周為羨轉頭衝薑清染笑:


    “本侯的騎術還是清染教的,恆親王妃說是不是?”


    他故意晃了晃劍穗——正是薑清染舊年編的平安結。


    皇帝咳了兩聲,這兩個他都不想得罪。


    一個是用命護著自己的親弟弟,另一個則是親弟弟從前把人家妻子搶走的受害者。


    這個問題隻能拋給薑清染了:


    “恆王妃怎麽看?”


    薑清染盯著劍穗上褪色的流蘇,突然想起十四歲那場馬球賽。


    周為羨為她擋了驚馬,後背留了道三寸長的疤,如今這疤倒成了他炫耀的資本。


    “妾身以為......“


    “臣以為不妥。”


    徐舟野突然拽她起身,“周小侯爺連江南的梅雨都受不住,如何受得邊關風沙?”


    薑清染卻知道,梅雨是因為那道疤痕,每每到雨季就會如噬咬般痛苦。


    最後百般扯著,聖上心中是偏向周小侯爺的。


    畢竟如果有人能去,那恆親王劉在京中,他便不是孤身一人,勝算也更大。


    薑清染和恆親王又豈不知這個道理?


    退朝時,周為羨故意撞翻徐舟野的玉笏。薑清染彎腰去撿,被他攥住手腕:


    “當年你說最喜我穿月白色。”


    薑清染抽迴手,腕間紅痕刺得徐舟野眯起眼:


    “小侯爺記錯了,我原話說的是''月白色襯得你像塊發黴的糕''。”


    那些薑清染早就記不清楚的事情,被周為羨如數家珍地藏在心中。


    馬車上,徐舟野捧著薑清染的手腕上藥。藥膏抹到第三遍時,終於悶聲問:


    “你當真教過他騎馬?”


    “八歲那年。”薑清染戳他緊繃的嘴角,“還不是你小時候太出眾,京中都在傳言,當初我也被恆親王迷的昏三倒四,他非要學你馴烈馬,結果被踹進馬糞堆。”


    徐舟野突然笑出聲,笑著笑著又板起臉:“明日我進宮請旨,定不讓他......”


    “讓他去。”薑清染掀開車簾,“你看。”


    順著她手指望去,周為羨正在宮門外訓斥糧草官。


    “他在為我們拖時間。”


    有他,一切事情都會更容易一些。他用命去了湧周山,恆親王和薑清染便有了更多時間去查平潭島的秘密,去做從前沒有時間做的事情。


    “行,本王依你。”


    瞧著恆親王臉上有些不服的神情,薑清染趕忙說道:


    “王爺你就放心吧,我知道你自然是最有帶兵打仗的才幹的,隻是這次讓你把這機會讓給他罷了。”


    恆親王的嘴角微微上揚。


    雖然這麽說著,可薑清染心中還是害怕。


    周為羨為家中獨子,更是周候的世子,若是真的在湧周山有了什麽三長兩短……


    似乎是注意到了薑清染有些擔憂的樣子,恆親王蹙了蹙眉:


    “你放心吧,本王絕不讓那小子一個人,身邊得力幹將都派給他了,這次,讓這個毛頭小子好好表現表現。”


    恆親王壓下心中的醋味,眼神之中難得有了幾分傲嬌之意。


    “行,我就知道王爺最棒了。”


    迴去的路上,薑清染一高興,在馬車上親了恆親王一口。


    那柔軟的觸感,如同櫻花一般的淺色,恆親王怔了一瞬:


    “王妃此舉,怕是昨晚沒盡興?”


    薑清染的臉瞬間紅了,昨夜可是差點把她累死,恆親王隻顧著自己快活,當真是不把旁人當人看。


    但是薑清染卻不知,恆親王已經是最溫柔了。


    “青天白日裏說什麽渾話,今日我聽茯苓說安然最近身子不爽利,我要去淩王府瞧瞧她。”


    恆親王淡淡嗯了一聲,還是把薑清染緊緊的攬在懷裏。


    不知從何時開始,恆親王就變得格外粘人起來,薑清染無論怎麽做,似乎都沒有辦法把他推到一邊。


    京中從前戀慕他的人不少,又有幾個能想到恆親王婚後竟然是這樣一個粘人精呢?


    馬車陣陣,終於到了淩王府,薑清染小心翼翼地下了馬車,同恆親王道別。


    他這些日子向來繁忙,從未有過片刻歇息,跟薑清染道了別,又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朱青,聽說你家王妃最近害喜害得難受?”


    薑清染走到淩王府,瞧著比從前可簡陋多了,那些貴重的東西似乎都被沈安然撤掉了。


    “奴婢參見恆親王妃,是啊,您快去看看我們王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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