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晌午,兩架略顯豪華的大馬車停在了小院前。


    李雲柯、李窈書爺孫二人相繼從馬車中走下。


    “門對子貼好了?貼好了就趕緊上車,去我家。”


    李雲柯瞧了一眼院外貼著的春聯,對著院內的三人催促道。


    由於陸淵的緣故,李府這幾人近來與老鄧頭一家的交往日益密切。


    所以李雲柯前幾日便提出了將幾人接到李府去過除夕。


    老鄧頭和鄧月嬌對此倒也沒有什麽異議,畢竟兩家人現在確實已經親如一家。


    老鄧頭、鄧月嬌以及陸淵都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衣服,隨李雲柯等人上了馬車。


    這些衣服都是李雲柯親手置辦的,不是太華貴,但穿在身上極為舒適,也非常保暖。


    原本隻有陸淵一人有的貂絨披風,現在也是一人一件。


    老鄧頭上了李雲柯所在的那架馬車,陸淵則是被鄧月嬌拉著,上了李窈書所在的馬車。


    一上車,李窈書就分別向陸淵以及鄧月嬌遞上了暖手的小爐子。


    自從那日之後,李窈書每日來接陸淵,都會事先準備好暖手的爐子在馬車中送給對方,至於鄧月嬌的那個,是她臨時加的。


    畢竟兩個人都送是貼心,隻送給陸淵一人就成了明目張膽的偏愛。


    李窈書清楚地知道,現在還不是將這份偏愛展現出來的時候,因為會引起鄧月嬌的警覺。


    不過快了。


    經過她這幾日的努力,明顯能感覺到自己與陸淵之間的距離以極快的速度拉近著。


    至少,陸淵稱唿她時,已經去掉了‘姑娘’二字,變成了‘窈書’。


    而且此刻即便三人坐在一起,陸淵也並未刻意與她保持距離。


    陸淵坐在中間,她與鄧月嬌坐在陸淵兩側,彼此之間的距離是相同的,都很近。


    李窈書並未刻意與陸淵搭話,而是自然而然地與鄧月嬌聊著天,兩人偶爾會提及陸淵,陸淵也便自然而然地加入了她們二人之間的談話。


    說的都是一些家長裏短,不過陸淵還是聽得津津有味。


    抵達李府時,李府門口站著一群人,滿臉笑意地迎接。


    陸淵也在李雲柯的介紹下,正式認識了李府的其它人。


    李雲柯的妻子,以及他們的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還有這些兒女各自的另一半。


    孩童也有三四個。


    這些人有些陸淵在上次李府的晚宴上見過,有些由於奔走在外忙著生意,過年才迴來,他是第一次見。


    這些無一例外都對老鄧頭一家包括陸淵極為熱情。


    陸淵卻因為人數太多,有些傻傻分不清楚誰是誰,以及對方跟李雲柯究竟是什麽關係。


    唯有一位老太太讓陸淵印象深刻。


    也就是李雲柯的母親,當初在李窈書的閨房前與陸淵有過一麵之緣。


    她麵相非常慈祥。


    一見到陸淵就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一把拉住陸淵的手。


    “陸淵呐!你跟窈書的日子過得怎麽樣?怎麽窈書每天都迴來睡?這怎麽能行呢?你們得努努力,早點抱上……”


    “太奶奶!”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窈書滿臉羞紅地打斷了。


    她隔著麵紗瞟了瞟陸淵,貼在後者身旁小聲解釋道:“太奶奶這幾日不知道怎麽了,有些老糊塗,總是以為我……”說到這她麵色更紅,卻又不得不解釋道:“以為我已經、已經嫁給你了,怎麽解釋都沒用。”


    末了,她又滿是歉意地補了一句:“對不起~”


    陸淵搖搖頭表示理解。


    他隨張文景學了這麽長時間的醫道,對於這一點自然是清楚的。


    人老到一定程度,腦子難免會有不清醒的時候,出現記憶紊亂的現象。


    有些人會活在過去,有些人連自己的子女都不記得了,有些人則是會將想象與現實混淆。


    這是身體衰老到一定程度的體現。


    老人家她雖然如今身子還算硬朗行走自如,但其實已經走到了壽命的終點,大限將至,說不定什麽時候一口氣就斷了。


    因此陸淵也沒有對太奶奶的言論做任何糾正,她說什麽,陸淵就聽什麽,時不時點頭應和。


    這也讓老人家對他越看越滿意,拉著陸淵的手不放,連連點頭笑道:“好!好啊!小窈書找了個好歸宿!”


    李雲柯見老太太說得差不多了,也道:“娘!行了行了,得趕緊請陸淵進去,該吃年夜飯了。”


    除夕這天,晨起時沐浴更衣,巳時祭祀先祖,午時禳災驅邪,這些都不適合讓老鄧頭一家參與其中。


    畢竟他李雲柯的祖先,老鄧頭憑什麽要祭祀,後者好像連自家祖先都不祭祀。


    所以他在忙完這些以後才去接的老鄧頭幾人。


    未時迎年宴會,申時饋歲之禮,亥時守歲,子時爆竹迎新,這些就突出一個熱鬧,此時接他們來正好。


    “是是是,走,陪老太太我吃年夜飯。”


    老太太依舊沒有放開陸淵的手,拉著他往府中走。


    陸淵知曉其老邁,於是一手被她拉著,另一隻手則扶著她的手臂,防止她摔倒。


    李窈書也出現在老太太另一側,雙手將其挽住,三人在前麵慢悠悠地走,李府眾人則在後跟著。


    鄧月嬌也知道人老了腦子難免糊塗,也就沒有過於在意老太太亂點鴛鴦譜的事,在李府眾人的簇擁下向後院走去。


    但心中總歸還是有些吃味的,視線不停地在陸淵和李窈書之間掃視。


    開宴之時,老太太才被迫放開了陸淵的手,坐在了主位。


    陸淵則還是被鄧月嬌與李窈書夾在中間。


    鄧月嬌主動幫陸淵夾菜,李窈書也在老太太的熱情催促下‘被迫’幫陸淵夾菜。


    這頓年夜飯吃了很久,也很熱鬧。


    雖然是在陌生的環境,但無論是老鄧頭、鄧月嬌還是陸淵,都沒有感到絲毫不適應。


    前兩者與李府之人本就熟識,後者本也不是什麽怕生的性子,又被鄧月嬌和李窈書夾在中間,耳畔都是兩女溫聲細語的關切。


    陸淵被敬酒時,兩女也會主動將其擋下。


    他想不適應都難。


    年夜飯吃完,太陽已經快落山了。


    前院提前搭建好的舞台上,戲班子穿著奇裝異服,畫著濃妝開始了表演。


    第一次接觸戲劇的陸淵對此感到頗為好奇,吃著瓜果點心,看得津津有味。


    不多時,老太太拿著幾個小盒子與幾串用紅線串著的銅錢滿臉笑意慢悠悠向陸淵走來。


    “陸淵,這是太奶奶給你的壓歲錢和新年禮物,還有小月嬌的、小窈書的,祝你們都能歲歲平安。”


    鄧月嬌與李窈書都滿臉笑意地接過禮盒與壓歲錢,向老太太表示了感謝,並當場打開禮盒。


    兩人的禮盒裏裝著的都是玉佩。


    陸淵見狀便也接了過來,打開一看,裏麵卻有兩樣東西。


    除了玉佩外,還有一根看起來頗為老舊的金製發簪。


    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禮物有兩件。


    想詢問時,卻發現老太太已經離開了,隻留下步履蹣跚的背影。


    李窈書盯著陸淵盒子中的那枚發簪看了很久很久,又伸手輕輕摸了摸,眼眶有些濕潤。


    可很快她就調整好情緒,向陸淵認真說道:“這枚簪子,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好嗎?”


    這是李窈書第一次用近乎哀求的語氣同陸淵說話。


    陸淵自然而然想到了這枚金簪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意義。


    可任他如何詢問,李窈書都沒有告訴他,也絲毫沒有拿迴金簪的意思,隻是不斷強調讓他保管好。


    無奈之下他隻能將其妥善收好。


    老太太給後輩們一一送上壓歲錢、禮物與祝福後,就獨自一人悄悄迴到了房間。


    沒有打擾他們的熱鬧與歡喜。


    這一夜,陸淵沒有睡。


    看戲、下棋、聊天、看別人吟詩作對、發呆。


    直至子時正中。


    千萬道火光不約而同地衝上天空,在聲聲爆響中綻放出絢麗的花朵。


    天上煙火萬道,地上鞭炮齊鳴。


    新的一年在世人的歡聲笑語中到來了。


    陸淵站在高處,靜靜地觀賞著夜空中隨處可見的煙花。


    鄧月嬌滿臉笑容,一會兒看看煙花一會兒看看陸淵。


    “在想什麽?”


    陸淵搖了搖頭道:“沒什麽,隻是感覺時間好像過得越來越快了。”


    “有麽?我反而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了!”


    鄧月嬌望著夜空中朵朵綻放的煙花,微微撅著嘴。


    新年已經到來了,可春天還是來得好慢好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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