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就王夫子一事聊了很久很久。


    直至院內的喧囂被寂靜所取代,李窈書才頗有些不舍地告別了鄧月嬌等人。


    由於已經很晚了,陸淵、鄧月嬌、老鄧頭三人也洗漱一番便各自迴到了自己的房間。


    太平鎮的另一邊,某廂房內。


    盤膝坐於床榻之上的中年美婦人驟然睜開了雙眼,眸中精光閃爍。


    此人正是今日拜訪過張文景的中年婦人。


    自從陸淵與鄧月嬌二人離開張文景的居所後,她便一直以神識觀察著兩人。


    本想著先探查一番陸淵的身世、喜好,再找個機會去結個善緣,為自己的女兒鋪路。


    畢竟陸淵可是張文景的傳人,絲毫不比王夫子的門生差。


    可她沒想到在幾人的對話中竟聽到了王夫子的事。


    在得知此事的刹那,她便替幾人布下了隔絕陣法,以防其他修行者竊聽。


    而後自己默默地將幾人的談話盡數聽去。


    關於王夫子的目的,其實經過張文景的提醒後她也隱約猜到了,不算太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那名為陸淵的男子。


    不僅是張神醫的傳人,還是王夫子極為看重的未來門生!


    沉吟片刻後,婦人優雅起身,敲響了與自己相鄰的另一間房。


    “巧兒?”


    ……


    躺在床上的陸淵並未入睡。


    今日經曆的一切都不斷在他腦海中迴想。


    他重新整理消化著張文景傳授的陰陽之道。


    結合李窈書今日的話,他才真正發現,陰陽變化之道原來不僅僅體現在肉眼所能見到的‘物’上,就連虛無縹緲的‘世風’都同樣遵循著陰陽變化的規律。


    明白了這一點以後,陸淵不由得再次想起那位算命先生的言論。


    想來對方口中‘萬事萬物都遵循著同樣的運行之理’指的便是陰陽之道。


    所以,陰陽變化似乎就是算命的最根本手段。


    隻要能精準剝離出相應事物的陰陽雙方,就能從陰陽變化的角度去推算事物接下來的演變趨勢。


    譬如李窈書口中的‘君子之風盛行導致偽君子更多’,對應陰陽之道的陽極而陰生。


    但這種陰陽變化並不是確定的,而是能受到人為幹預的。


    比如王夫子借‘收門生’這件事,意圖整頓世風。


    如果成功,陰氣漸消,陽氣會被再次推向一個新的高峰。


    或許不僅隻是受人為幹預,還有一些其它陸淵暫時不知曉的因素。


    無數套陰陽體係相互交織,相互影響,會讓原本簡單的陰陽變化衍生出無限可能。


    但有一點是明確的,即便相互之間再如何影響,每一套陰陽體係最基本的陰陽輪轉大趨勢是固定的。


    以人的壽命為例,嬰兒時期為少陽,陽氣漸生,中年時期為太陽,陽氣最盛,而後便開始由盛轉衰,陽極而陰生,陰氣不斷積累,陽氣不斷消退,直至太陰,陽氣全無,壽終正寢。


    這是一個完整的陰陽變化體係。


    可並非所有人都能走完這個過程,會有人因患病或遭遇飛來橫禍提前去世,也會有人因為注意養生外加靈藥調養,延長了自己的壽命。


    ‘患病’、‘飛來橫禍’、‘靈藥調養’,這些都是獨立於‘壽命’這個陰陽體係之外且又各自獨立的陰陽體係。


    有人因此早夭,有人因此殘疾,有人因此長壽。


    但無論有沒有走完整個流程,整體的變化趨勢是固定。


    任何人都會有獨屬於自己的陽氣最鼎盛之時,也終將會迎來壽命的終結。


    無論外在的無數種陰陽體係如何錯綜複雜地演變,造成了何種影響,這種大趨勢是確定的,不可更改的。


    人不會因為任何修煉方法或是靈丹妙藥的滋養而長生不死。


    天地亦是如此。


    這就是天道。


    對於這個推論,陸淵極為自信不會出錯。


    可如此一來,空無之境中遇到的長生者難道並不是真正的長生?


    若確實是長生者,對方……或者說失憶之前的自己又為何能避開天道束縛,長生不死?


    這是一個很值得深思的問題。


    陸淵想了很多很多,甚至包括‘長生’與‘失憶’的關係。


    可卻毫無頭緒。


    他隻能暫時放下這個問題,繼續在腦海中溫習張文景傳授的陰陽之道,隨後是醫道,最後則是些零零碎碎的生活片段。


    做完這些以後,陸淵便徹底閉上雙眼,開始嚐試張文景所說的觀想法。


    觀想法並非是修煉,但卻是踏入煉炁之道必不可少的一環。


    通過想象,不斷錘煉自己的精神。


    若是能做到心中所想即眼中所得,便意味著觀想法大成。


    觀想法大成,才能摸到煉炁的門檻。


    雖然觀想法是張文景的修煉方法,未必正確,但陸淵覺得有必要試一試。


    很多事情,不親身經曆,哪怕理解得再全麵再深入,也始終是霧裏看花。


    觀想法的本質是錘煉自己的精神,具體觀想什麽,其實沒有絲毫影響。


    於是陸淵很快就選定了一支筷子作為自己的觀想物,躺在床上摒棄雜念進入了觀想之中。


    筷子的外形很簡單,非常適合觀想入門。


    ……


    陸淵再次睜開眼時,入目的是被窗外微弱的光芒模糊映照出的木質房頂。


    黎明已經到來。


    嗯,他的首次觀想以不知不覺入眠告終,連筷子的影子都沒觀想出來。


    但他並未有絲毫氣餒,從張文景口中聽到觀想法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觀想的難度。


    這點小挫折算不得什麽,他不著急,徐徐圖之即可。


    掀開被子,穿戴整齊,陸淵推開了房門,走入小院。


    廚房頂上的煙囪已經升起了嫋嫋炊煙,鄧月嬌在為早飯忙碌著。


    見陸淵已經起床,她忙道:“院子裏有熱水,你快洗漱吧,粥馬上就好了。”


    “好。”


    陸淵洗漱完畢後,鄧月嬌也已經將熱氣騰騰的白粥端到了院中的石桌上。


    桌上還有幾碟小菜。


    陸淵並未動筷,而是有些疑惑地盯著坐在一旁雙手托腮的鄧月嬌道:“你不吃嗎?”


    鄧月嬌搖頭笑道:“老鄧頭卯時過了才起床,我等他一起,你先吃吧,一會兒窈書妹妹就要來接你了。”


    陸淵這時才注意到,鄧月嬌的臉上似乎還帶著一絲朦朧的睡意,眼眶下方也有一圈淡淡的黑眼圈,一副沒怎麽睡好的樣子。


    顯然,為了給陸淵做飯,她與昨日一般,起了個大早。


    接連兩日的早起讓她的疲倦感很難消除。


    陸淵心中感動,又有些不忍,他端著熱粥的手微微攥緊,卻也沒多說什麽,小心地喝了一口稠密且滾燙的白粥後,他露出笑容道:“身子暖暖的,多謝月嬌姐。”


    托著香腮的鄧月嬌聞言,手指不由得在俏臉上如彈琴般輕快撚動,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大大的眼睛彎成了月牙。


    “那你多喝點,小心燙。”


    在少女充滿愉悅的目光的注視下,陸淵就著小菜,不急不緩地喝完了白粥。


    “我再給你盛一碗。”


    “不用了月嬌姐,我已經飽了。”


    “真的嗎?”


    “真的。”


    陸淵剛放下碗筷,院門被敲響,李窈書輕柔的聲音傳來。


    “月嬌姐姐,我來了。”


    “來了來了!”


    鄧月嬌應了一聲,快步上前打開了院門。


    身穿淡青色衣裙,薄紗覆麵的李窈書站在門前,她的身後停著一架不算太大的馬車,一身儒裝的李承元正坐在原本屬於車夫的位置上向鄧月嬌揮手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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