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淵所悟出的這些,張文景自然也是了解的。


    宇宙萬物皆是炁的陰陽變化,日月流轉、四季變化隻是最直觀的一種陰陽體係。


    萬物生靈皆有壽命,有壽命就必定有生長和衰亡,這又是一套完整的陰陽變化體係。


    不同的生靈壽命長短不一,短則一瞬之間,長則萬年以上,每一個族群都有屬於自身的完整陰陽變化。


    不同的生靈又互為食物,形成了無數陰陽體係錯綜複雜的演變。


    能悟到這一點,足以說明陸淵對道的理解已經非常深了。


    可張文景卻微微搖頭道:“你悟的這些都不錯,可你遇到的問題卻並非眼下繼續枯坐悟道所能解決的。並非是你的悟性不夠,也不是時間不足,而是經曆與見識都太少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需要真正踏入人世,親眼見見世間萬物、人生百態,悟道於紅塵。”


    關於這一點,陸淵其實也有所察覺。


    他知道的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他明白了四季變化,卻從未見過四季的模樣,就連雪是什麽都一無所知。


    他連小小的太平鎮都會迷路,一直蝸居於老鄧頭的小院之中。


    可……親眼見見這世間?


    他沒時間。


    因為他快要死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陸淵的情緒,張文景微微一笑道:“等你的醫術超過我,自然是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去遊曆紅塵。以你的悟性,甚至無需一年,兩三個月足矣。”


    鄧月嬌聞言狠狠點頭表示認同。


    這並非是安慰,她是真的相信陸淵能做到。


    因為她親眼見到陸淵從無到有,推演出了先天八卦,還是在經曆與見識都極度匱乏的情況下。


    可她忽然想到了什麽,又有些疑惑道:“可若是他無法繼續悟道,還怎麽學習張爺爺你的醫術?”


    張文景忍俊不禁道:“其實從他推演出先天八卦開始,便已經可以學習醫道了,我多問的那句,是想看看這小子悟性的上限在哪裏,適不適合修行。”


    修行?


    自從經曆昨日的事情後,陸淵確實有非常強烈的修行之心。


    可搖了搖頭,有些失落道:“我問過天官府的那兩位大人,他們說我體內並無靈根,無法修行。”


    張文景看了陸淵一眼,而後伸手指了指自己,頗有些神秘道:“你猜猜我有沒有靈根?”


    陸淵不是傻子,自然聽懂了麵前的老者話中含義。


    他有些奇怪道:“你沒有靈根,但能夠修行?”


    鄧月嬌也瞬間想起了張文景略一揮手便將所有聲音隔絕的手段。


    她恍然大悟道:“我就知道,張爺爺你其實是個修行者對不對?”


    然而張文景卻搖頭否認。


    “我能夠修行,但並不是你口中的修行者。”


    這話讓兩人都有些疑惑。


    張文景也沒有賣關子的意思,直截了當道:“他們修的是靈氣,而我修的是炁。”


    靈氣和炁?


    鄧月嬌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這兩個氣的區別。


    可陸淵卻瞬間明白了。


    因為張文景告訴過他,宇宙的本源是‘炁’,而世間修行者,修的卻都是靈氣。


    靈根隻是用來吸收靈氣的,與炁無關。


    他向張文景確認道:“你是說,炁其實也可以如同靈氣一般修煉?”


    張文景卻再次搖頭道:“炁乃先天而成,無形無相卻也無處不在,靈氣乃後天而生,有形有相,且聚散流變自有定律,兩者的修行方式也天差地別。”


    鄧月嬌有些好奇道:“那修煉炁是不是要比修煉靈氣更難啊?”


    “豈止是難。”張文景搖頭失笑道:“世間生靈不可計數,可從古至今,能以炁入道者,屈指可數。”


    陸淵卻並未被嚇到,滿臉認真地詢問道:“如何修煉?”


    張文景並未迴答,反問道:“你想學?”


    陸淵點頭。


    張文景又道:“你可知我修行了這麽長時間,到了何種程度?”


    陸淵搖頭。


    張文景伸出右手,兩指捏合,又微微張開了一絲縫隙,道:“這麽一點,大致相當於隻打開了第一道凡塵枷鎖的修行者,連初入仙路都算不上,殺隻老虎都費勁。”


    “這麽難?”鄧月嬌一聲驚唿,直至此刻她才直觀地感受到煉炁的艱難程度。


    張文景微微一笑,又向陸淵詢問道:“還想學嗎?”


    陸淵卻沒有半分猶豫,直接點頭道:“想學。”


    “好!我教你!”見陸淵如此堅決,張文景也沒有絲毫藏拙的意思,立即答應。


    可緊接著他又說道:“練炁過於艱難,哪怕以你的悟性來說,想要入門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今日我會傳下你修行之法,但你隻能將修行排在第二位,當下最重要的是學會醫道,明白嗎?”


    對於這一點陸淵當然是清楚的。


    若是連活都活不下去,修行又有什麽意義。


    “放心吧,我明白的。”


    得到陸淵的保證之後,張文景才緩緩道:“其實煉炁之法無非隻有六個字。”


    這個說法讓陸淵和鄧月嬌二人都有些震驚。


    六個字?


    什麽修行法門六個字就能修煉的?


    在兩人震驚加好奇的目光中,張文景將這一句話徐徐道來:“感知炁,看到炁,煉化炁。”


    很好。


    等於沒說。


    鄧月嬌發誓,她這輩子都沒像此刻這麽無語過。


    陸淵也有些沒想到,所謂的煉炁之法,竟然是煉炁。


    短暫的愣神後他再次詢問道:“那要如何才能做到這些呢?”


    張文景卻沒有繼續往下講。


    隻是道:“炁輔以陰陽變化便能演化出世間一切,同理,練炁的方法也有無數條,雖然殊途同歸,卻難免有歪路、死路,甚至我能明確地告訴你,這條路尚無人能走通,從古至今,誰也不知道真正的練炁之法到底是什麽,我的恩師傳授我練炁之法時,也隻說了這六個字,當然,我可以將自己的練炁之法傳授給你,你要學嗎?”


    要學嗎?


    這對於陸淵而言是一個很好迴答的問題。


    “不。”


    張文景似乎早就料到了陸淵會做出什麽選擇,他沒有絲毫驚訝的表情,隻是平靜道:“為什麽?”


    “那位算命先生曾告訴我,道可道,非常道,同樣的話你在傳授我陰陽之道時也曾說過,你們話中的意思無非隻有一個:道,隻能自己悟,旁人能給的永遠隻能是啟發,若是將其當成金科玉律,隻會使後來者距離真正的道越來越遠。”


    陸淵的迴答讓張文景極為滿意。


    可他卻再次詢問道:“現在呢?要學嗎?”


    麵對幾乎相同的問題,陸淵沉吟片刻後卻給出了與上一次截然不同的迴應: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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