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屠宰場瞬間,我第一個想到的便是一樓男生的父親。


    他本就是殺豬匠,之前就在這個地方工作。


    而張小彬也是因為來這菜市場找他後,才出的後麵一檔子事。


    這一切,會是巧合嗎?


    冷不丁的,我忽然迴想到林語先前無意間說出口的話。


    當時,她評價分屍案時,用了一個詞,叫做“這次”。


    她說,這次確實太過分。


    既然說這次,意味著還有上次。


    當時我對林語那雲淡風輕的語氣表示十分不解,然而從今天我自己親眼見到的景象來看,這樣的事發生在這裏,的確像是家常便飯。


    這樣想來。


    屠宰場這個地方,似乎的確很適合拿來掩蓋一些事情。


    那一樓男生的父親,是不是也曾經參與過類似的事情?


    盡管目前無人解答,但這個問題的答案,十之八九是我心中所想。


    我不敢再想下去,拔腿就跑。


    我像一隻驚弓之鳥,在黑夜中拚命地奔跑,直到街邊店鋪閃爍的霓虹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映入眼簾,我才稍稍放慢了腳步,大口喘著粗氣。


    但夜晚的主街也不是什麽太安全的地方。


    那種被窺視的恐懼感依舊揮之不去。


    隻能說比起地下而言,言行舉止要收斂一些。


    我不敢過多停留,隻能短暫歇口氣後,繼續朝家的方向跑去。


    就在我穿過林蔭道,剛走到行政廣場。


    遠處快速晃動的兩道光亮,引起了我的注意。


    緊接著,我就看見兩道熟悉的身影,正朝著我所站的方向狂奔。


    是母親和父親。


    我站在原地望著他們。


    此刻,行政廣場空無一人,我站在中央,明顯得很。


    父親一眼就看到了我。


    他先是一愣,隨即快步跑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語氣焦急:“你跑哪裏去了!你要急死我們嗎?”


    看到我安然無恙,他緊繃的神經才稍微放鬆下來,但臉色依舊陰沉。


    母親也緊隨其後趕了過來。


    她一靠近我,就立刻皺起了眉頭,那表情仿佛聞到了什麽極其惡心的東西。


    “……言一知……我真的對你太失望了。”


    她一把拽起我的頭發,湊到鼻子前聞了聞,然後猛地一甩,腮幫子咬得緊緊的,眼神中滿是憤怒。


    “你聞聞!這都什麽味道!臭死了!之前我跟你說她一天就跟著那些人出去鬼混,你不信,現在你看!你看!!”


    母親將我的頭發懟到父親麵前,語氣尖銳,像終於拿到了指控我的證據。


    我厭惡地躲開她的手,頭發被扯得生疼。


    “言一知,你還知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麽身份?你知道廉恥二字怎麽寫嗎?”


    “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還在外麵玩到現在才迴家!你眼裏還有沒有半點兒對父母起碼的尊重?”


    母親喋喋不休地怒吼著,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的臉上。


    父親沉默地站在旁邊,眉頭緊鎖,眼神像兩把利劍,直直地紮在我身上。


    我低著頭,一言不發,任由他們把我拽迴家。


    我知道,在這裏和他們爭吵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我滿腦子都是混亂的景象,以及林語那句意味深長的“這次”。


    我需要時間好好理清這些線索。


    迴到家,剛進門,母親的咆哮就再次響起,像機關槍一樣突突突地掃射著我的耳膜。


    “你看看你,穿的什麽玩意兒!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都學了什麽?啊?”


    “你說話啊!啞巴了?我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麽大,你就這麽報答我?”


    她一邊說,一邊用力扯著我的衣服,仿佛要把我身上的“汙穢”全部撕扯下來。


    我厭惡地甩開她的手,這個舉動瞬間更加激怒到她。


    “整天不著家,也不知道在外麵幹什麽勾當!”


    “小小年紀跟個太妹一樣,我看到你這一身我都覺得惡心!臉都被你丟盡了!”


    她的聲音尖銳刺耳,像一根根細針,紮得我本就頭痛的腦袋更加笨重。


    我無力地靠在牆上,任由她數落,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


    父親則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時不時地歎氣,又時不時地用責備的眼神瞥我一眼。


    終於,母親罵累了。


    她停下來喘了口氣,然後怒火轉向了一直沉默的父親:“這家裏就我一個活人是吧?我在這兒說了這麽多,你坐在那裏倒享受得很啊!”


    聞言,父親知道自己終究躲不過去。


    他清了清嗓子,瞥了我一眼,緩緩開口:“言一知,你這一次確實做錯了知道嗎?你媽媽急死了知不知道?趕緊給你媽道歉。”


    又是這一套,永遠這一套。


    他總是扮演著“和事佬”的角色,試圖用所謂的“父愛”來感化我,讓我乖乖聽話,向母親道歉。


    我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被困在籠中的鳥,無論怎麽掙紮,都無法逃脫。


    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我知道道歉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母親對我的偏見根深蒂固,但這一次,她喋喋不休的抱怨實在讓我難以忍受。


    為了換取片刻的安寧,我冷冷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你看她道歉那個樣子,就像我們上輩子欠了她一樣!她那個眼神,哪是看母親的眼神,簡直比仇人還要恨!”


    母親指著我,聲音又提高了八度。


    我懶得再解釋,轉身走進臥室。


    母親見狀,怒氣衝衝就打算闖進來,結果走到一半被我父親生生攔下。


    “好了,讓她安靜一下吧,你這樣吵下去她也隻會更叛逆。”


    父親歎了口氣,語氣裏帶著一絲無奈:“而且這都快十二點了,明天我還有很重要的會。”


    “叛逆?她現在這樣還不叫叛逆?你沒看見她那個樣子嗎?”母親不依不饒。


    “行了行了,現在迴房間,先睡覺,你又不是不知道明天對我有多重要,等過了明天,我替你教育她,行吧?”


    直到我聽見主臥房門關上的聲音,整個身體徹底放鬆下來。


    我無力地癱倒在床上,深深地吸了口氣,我疲憊地閉上眼睛,讓自己平靜下來。


    屠宰場,地下小鎮。


    林語,張小彬,一樓男生的父親……


    這些碎片在我腦海裏不斷閃現,拚湊出一幅詭異的畫麵。


    明明一開始,我隻是想報仇來著,我想讓那些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事情逐漸開始脫軌的?


    是一樓男生的死亡嗎?


    還是更早的時候?


    如今,所有的一切,早已超出最開始我計劃的範疇。


    我被迫踏進了一個我本不該進入的世界。


    感覺自己就像掉進了一個巨大的旋渦,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裹挾著,無法掙脫。


    不知道林語母親有沒有發現被砸暈的林語。


    明天自己會被那些人上門圍堵嗎?


    她母親會找人替林語出頭嗎?


    跟林語關係破裂後,那件事會敗露嗎?


    我預料不到明天會發生什麽,或許是身敗名裂,又或許,是比身敗名裂更嚴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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