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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讓人可恨的男人和最可憐的女人。


    但是你一定沒有聽過元先生奶奶年輕時候的故事。


    可能你會覺得一個男人愛著另一個女人,卻和另一個人在一起消磨女人的青春是很正常的事情。


    其實不是。


    梁善琪那個瘦到骨子裏的靈魂,將青春寄付給了一個晚歸家的夜風。


    瘦弱的身軀,愛穿著端莊旗袍。二十幾歲的年紀,一副成熟的臉龐。最蒼白的唇,被口紅遮蓋著。


    毫無血色指甲,塗著精致的蔻丹。


    明明過著精致的生活,卻偏偏糟蹋著自己善良的靈魂。


    陸堯文那個看著沉穩的男人,卻做著卑鄙的事情。


    他說他隻是不懂得選擇。


    梁善琪五十年前剛認識陸堯文時,她還是個女大學生。而陸堯文那時是一個海歸,並且是即將結婚的男人。


    他將自己隱藏的很深,成熟穩重,舉手投足都有些男性的魅力。偏偏這樣的男人是梁善琪喜歡的類型,從此一眼墮了人間。


    她找了很多種方式接近他,打聽他喜歡女孩的類型,變著花樣的出現在他眼前。


    很優雅。


    所以也吸引的很快。


    我們不會太了解一個人,譬如陸堯文日日做噩夢。年少無知的錯事,在午夜總是伴隨著他的夢境。日日夜夜的纏著他,因為睡不好經常臉龐發白。


    梁善琪和他在一起時從來都不知道他有喜歡的人。那個即將結婚的女人,那個性格大大咧咧,笑起來如春風一樣的暖化人心的女子。


    她曾在中西餐廳門口看到過那個女人,對著她愛的男人發小脾氣。可溫柔如他,一直貼心嗬護。


    她始終記得,那一天她穿了白色的裙子。她打算放棄那些精致優雅的旗袍,做一個二十歲女生該有的樣子。


    可惜…失敗。


    絕望來襲時,不是因為這件事。她深夜腹痛難忍打電話給陸堯文時,卻是清脆的女生。


    “堯文不在,你是?”


    ――哦。沒事,打錯電話了。


    是這樣的對話,梁善琪想。調查一下陸堯文對她來說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她家境富裕,比陸堯文這樣的銀行人員好上十倍百倍。


    可一條條信息到達她麵前時,她隻有絕望。


    “啊…是這樣啊。”


    是這樣啊,她才是第三者。梁善琪笑了,蒼白的臉龐,冷汗沁濕鬢角的發。她隻能無力的握著手裏的資料,一步步走到他們共同的公寓臥室。


    陸堯文很少過來這裏,每次來的時候大概都在淩晨三四點。每次梁善琪開門,他都是第一時間抱著她。抱得緊緊的,不敢鬆手,全身都在顫抖。


    “善善……”


    而梁善琪啊,她總會拋棄所有。不顧一切的迴抱他,哪怕這一切都是預謀。


    梁善琪曾想陸堯文一直不說實話,是因為他自己還沒有下定決心。那如果她一直裝作不知道,他們一定會走很遠很遠的。


    可惜一切皆有可能。


    有可能他迴心轉意不在做風流倜儻的男,也有可能是你荒廢了青春。


    陸堯文將請帖遞給梁善琪時,她剛換了新訂做迴來的白色旗袍。披肩長發,化了精致的妝,端端正正的坐在他對麵。


    陸堯文看她的那一眼,他說當時他隻有一個想法:


    ――她好像又瘦了吧,怎麽那麽瘦?


    “為什麽不早點說呢。”梁善琪問他。


    他閉上眼,平複情緒。


    心裏百般交集,有喜有悔。


    終於他說出來他那可笑的事實。


    “你知道我總是做噩夢吧,我一個人睡覺。或者和她一起,我仍然會做噩夢。可是我和你在一起時,我就從來沒有做過噩夢。我年少時愛著女子的事情讓我留下了陰影,所以我怕極了噩夢。你說要和我在一起時,我是果斷拒絕的。可是那一晚分別之後,我好幾天沒有做過噩夢。但是幾天之後又會開始,剛開始是猜測。試著和你在一起後來才發現,我的想法都是對的。”


    “很抱歉,原諒我吧。”


    “啊…是這樣啊。原來我還有這樣的用處…”。梁善琪忍著眼淚眨了眨眼。


    那時的梁善琪她想說的是,那是六年的陪伴啊。你把它當成什麽了。我還有多少個六年可以荒廢,你卻這般待我…


    “對不住。善善,忘了我。”


    這是陸堯文的最後答案。


    他辦了西式婚禮,梁善琪終於見到了那個女人的模樣。


    是美麗的,是需要人嗬護的。


    不似她…


    永遠一副清冷的模樣,畢業後,她和家裏物色的男人結了婚。


    那往後的很多年裏,梁善琪有了孩子,後來有了孫子元書柏。三代同堂時,拍全家福的那一天。奶奶打電話給我,讓我也去拍。


    她給我拿出來了,她一直珍藏的象牙白旗袍。


    她坐在輪椅上,這些年她的身體很不好。和元書柏從英國迴來後,就一直坐在輪椅上。我蹲下身子去看她,我隻能看到蒼老的麵龐,全白了的頭發,曾經美麗的眼睛也被白內障混沌了。


    元書柏的爺爺在他大學那年去世了,留下奶奶一人。


    “靖木啊,我能嫁給一個人嗎?”


    “嗯?”我很疑惑,她伸手去摸我的臉,有些顫抖。


    “元壑…”


    元壑是元先生爺爺的名字。


    她講話很慢,講起五十麵前的事情時,毫無頭緒。我隻能認真聽,並且咬著牙齒不讓自己流淚。


    她說她梁善琪這輩子就栽過兩個男人,一個陸堯文,一個元壑。


    陸堯文是她的刺,紮了半輩子。可是上天有恩賜有懲罰,陸堯文四十歲時,就患惡疾了。


    第一年時就早早的過世了。


    他那張穿著西裝,梳著大背頭的照片,也就成為了梁善琪奶奶手中最後的遺物。


    我百度過很多,想著有沒有相似的人,也會因為年少時的悲慘經曆而導致成年後整日整日睡不著覺。有很多種方法可以治愈,可是陸堯文生於八十年前。


    而愛情,是梁善琪奶奶最後的一抹夕陽。


    離開陸堯文後的梁善琪,經過家裏介紹。嫁給了地主元榮威的兒子元壑,結完婚沒幾個月他就去了英國留學。留下梁善琪一個人,但元壑不在身邊時給足了她時間,去追隨,去想念,去偷偷…見陸堯文。


    盡管他生活的很幸福,她獨自開車去看海。後來又驅車去爬山,懸崖峭壁是她喜歡的樣子,那些野花還是長在一個地方,她脫了鞋子一個人一步步的爬到山頭。


    恰巧那晚是中秋節,萬家燈火裏有仿照西洋的玩意被擺了出來。孔明燈被放起的那一刻,她捂著嘴哭了。


    第二年沒到開春,元壑便迴來了。他西裝革領提著行李箱,太奶奶一把年紀了還換了新衣去火車站迎接他。


    而梁善琪一身純白旗袍,長發披肩,那天她隻擦了宋嬸從國外帶來的洋口紅。


    她迴想起來怎麽會喜歡上元壑時,她說可能是覺得他懂得浪漫,對她體貼入微的照顧,還有一看見她,他都會笑的眉眼。


    有了孩子時,她被元家捧成了寶。本就喜愛她的公婆,直接就不再讓元壑繼續赴英留學了。


    他也果斷的答應了,在本地找了份工作,待遇豐厚。


    她記得孩子出生前的那天晚上,元壑偷偷從外麵帶來了靈珠糕點,他爬的是窗台,嚇得梁善琪趕緊護著他。


    “給,快吃!”


    元壑扭頭關上窗,就趕緊把糕點塞在了她手裏。


    熱乎乎的糕點,一下子暖進了梁善琪的心坎。


    前段時間她一直喊著要吃印家做的靈珠糕點,可公婆嫌外麵做的對胎兒不好,一直製止。


    沒想到元壑卻偷偷給她帶迴來了。


    咬上第一塊糕點時,元壑輕輕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善善,我愛你。很早之前就愛上了你。”


    他說的很早,是從小。隻不過,她從不曾知道有這麽一個人在她背後默默的愛戀著她。


    孩子出生後,她越發溫柔,對元壑也越發好。他也總愛在下班時買些小玩意給她和孩子帶迴來。


    生活就這樣越來越好。


    等到孩子該讀書了,元壑便提議舉家去英國。


    等孩子長大了,迴國娶了妻,自己也有了孩子。


    元壑抱著孫孫,激動的說不出話。而將近五十五歲的梁善琪也終於查到了陸堯文的消息。


    十幾年前就患病死了。


    這個消息,沒有使她再悲傷。


    她問自己:那根刺是怎麽被挑出來的呢?


    好像是元壑在接孫孫下學時,拿著報紙無意間讀了一句報紙上的一句話:


    “doyoustilllovehim?doyoustillrememberwhathelookedlike,whatsuithewaswearingandthecolorofhistie?”


    ――你還愛他嗎?你還記得他長什麽樣子,穿著什麽西裝,領帶的顏色嗎?


    她嚇了一跳,看到他沒有在看向自己時。輕輕的瞄了一眼報紙,唿了一口氣,再抬頭時元壑對她傻傻一笑。


    孫孫喊著:“爺爺抱!”


    元壑笑著答應,緩緩彎下腰,抱起了年幼的孫孫。


    應該是那時吧,她在心裏發誓,讓陸堯文永遠的死去,死在過去,死在少年的春風裏。


    再也不要作為她的迴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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