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大牢,空無一人。


    之前三貓抓的那些暗探,早被打的骨斷筋折,扔了出去。但關在衛戍衙門的就慘了,被獨孤鴻發配到雪吟關修城建寨,雪吟關成,才得返迴。


    京兆府大牢,比起風靈衛南衙,差的太遠了,簡直不是人住的地方。屎尿味道衝天,讓人作嘔。


    百裏諸侯一臉的嫌棄。


    他尚有這種感覺,莫雨就更受不了。但她受了安慕海囑托,要盯著百裏諸侯。和她一起來的那些屬下,連進牢房的資格都沒有,拉到大堂上,一頓板子,血肉橫飛。


    徐驕看著莫雨,這小賤貨有恃無恐。確實,徐驕不敢拿她怎麽樣。


    你不得不承認,無論在什麽時候,有背景的人,遠比沒有背景的更讓人顧忌。什麽風靈衛左司,他才看不上。落在他手裏,就是罪犯。


    可安慕海不得不考慮,這人似乎知道很多事。他已看出,自己一番折騰,就是為了救出百裏諸侯。而且也知道,這是夭夭的想法。臨走的時候,他提醒讓自己身邊的人西歸,不就是說的夭夭麽?


    西歸者,西去寒山,歸於清池。


    寒山清池,正是天遺族的地盤。


    莫雨捂著鼻子,埋怨說:“這個地方也不收拾一下,如此肮髒。”


    “你又不住在這裏。”徐驕說:“這是男牢,不是女監,你住隔壁。”


    莫雨哼了一聲:“都一樣,你覺得京兆府的大牢能關得住我。好心提醒你,百裏諸侯是山匪頭目,海後親自下令抓的。若是跑了,你得負責。”


    徐驕笑了一下:“不用操心。”又說:“我們關係不錯,我也不為難你。打你二十板子,以作懲戒。”


    莫雨眼睛一眯:“你敢!”


    百裏諸侯人在牢裏,也大笑道:“你小子不行呀,女人也打。”又說:“小姑娘,你不用擔心我。在南衙大牢關了這麽久,被障魂木的氣息侵髓入骨,若要功力恢複,少說也得一兩個月,你們有的是大把時間對付我。”


    莫雨說:“您畢竟是大宗師,風靈衛請了您來,就得把您伺候到位。”


    “哼哼,安慕海假模假樣的,放我離開,還想拿我做餌。”百裏諸侯嘿笑:“我想,此時此刻,風靈衛,已經在京兆府四周暗布高手了。”


    徐驕心頭一動,這一點自己確實沒有想到。難怪安慕海同意自己帶走莫雨,這小賤貨還配合的很。


    想到這裏,大喊:“來人呀,把莫左司關入大牢,晚飯不給吃。”


    莫雨一怔:“好,徐驕,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把我餓死。”


    “帶走,帶走!”徐驕煩不勝煩。


    百裏諸侯笑道:“小子,你不行呀。她穿著衣服,都能讓你如此無奈,脫光了身子,你還不當場投降。唉,非英雄也。”


    徐驕說:“前輩,英雄難過美人關。英雄也是男人,男人就有需要,不能因為這個就小瞧人呀。”


    百裏諸侯哼了一聲:“安慕海說,你是徐之義的兒子。我有點想不通,你,為什麽救我?”


    “前輩想不明白?”


    百裏諸侯冷笑:“安慕海倒是說了些,隻是此人太過神秘,我信不過他的話。也許,這正是他的陰謀,你也是他的棋子,在我麵前演戲,想套我的話出來。我有今天的下場,是因為身邊有人出賣。連十幾年生死與共的兄弟都信不過,這世上,沒人能信了。”


    “前輩說的是百裏峽穀的孫二當家?”徐驕歎道:“也是,若非被身邊人出賣,以您大宗師的修為,我怎麽也不信,安慕海兩招就能拿下你。我跟他交過手,雖然可怕,但也不至於無敵。同為大宗師,我不相信,你和他能差那麽遠。”


    百裏諸侯冷聲道:“我確實不如他。隻不過,想要活捉我,要付出的代價,他亦不敢承受。所以小子,你有什麽陰謀,想演什麽戲,大可不必了。想做什麽,直接做吧。你的時間不多,等我功力恢複,就沒人能攔得住我。”


    徐驕心想:這個百裏諸侯,疑心好重。竟會以為自己是和安慕海聯合演戲,想套他的話。


    眼睛忽然一亮:安慕海想從他那裏知道什麽呢?或許正是這個原因,他才一直活著。否則,一個大宗師的敵人,殺了豈不是最好的選擇。


    心裏癢癢難耐:這必然是個極大的秘密,安慕海出麵,說不定與海後有關。


    百裏諸侯看到他樣子,冷冷笑道:“小子,有些事,你最好不要知道。無論安慕海承諾了你什麽,都不要相信。”


    徐驕不解:“前輩為何會有這種想法?你沒看到今天的陣仗,風靈衛稍作反抗,我就會踏平南衙。”


    百裏諸侯說:“因為你的身份。百裏諸侯說,你是徐之義的兒子,長在修羅山,又暗示我你和天遺族有關聯。他想讓我相信,你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你確實應該信我。”徐驕說:“兄弟,還不進來。”


    兩個人影晃動,百裏諸侯眼睛微眯,倒要看他還有什麽把戲。


    三貓和小山走進來,衝百裏諸侯拱手,齊聲說:“百裏前輩!”


    百裏諸侯覺得這兩個少年好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三貓說:“前輩認不出我們了?那年你上山,我們兩個,連毛還沒長呢。衝著懸崖撒尿,被風盜一人照屁股上來了一下。”


    百裏諸侯愕然:“是你們?”


    京兆府偏院,夭夭得到消息:百裏諸侯已被徐驕帶迴。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補齊。她本想立刻見到百裏諸侯,出了偏院,快到大牢的時候,隻見女監的窗子處立著個腦袋,戴著半邊麵具,正是莫雨。


    女監正對著男監門口,什麽人進出,都看的一清二楚。心裏想:這個徐驕,不知怎麽辦事的,為什麽把莫雨也帶了迴來。無奈,隻得打消念頭。


    莫雨隻看到三貓和小山進到牢裏。


    這兩人之前掛著三江源西山營的牙牌,本以為是三江王的人,但搖身一變,進了公門。


    莫雨懷疑,他們西山營的身份是假的。因為兩人一直跟在徐驕身後,對世子李漁沒有半分尊敬。這很奇怪,而且看三人的關係,不是什麽上司下屬,更像夥伴。


    有一點是確定的。徐驕,確實一直住在修羅山下,那麽他十分信任的夥伴,怎會是西山營的呢?


    由此可以猜測,三貓和小山,也應該在修羅山,也許就是山上的人。


    山下賤民,山上盜賊。


    三貓和小山的本事,莫雨是見過的。這樣的人,需要做賤民麽?


    如果說,三貓和小山西山營的身份是假的。那麽什麽人需要假的身份?


    答案似乎隻有一個:修羅山盜。


    永遠不要小看女人。她們若是聰明起來,絕對超過你的想象。


    這個時候的徐驕,還不知道莫雨已經看穿了他的秘密,報複的快感充斥著身體。


    百裏諸侯有點驚訝:“風盜也來了?”


    三貓說:“來了又走,也不知道去幹什麽。”


    百裏諸侯皺著眉頭:“風盜真是不知死活,靠你們三個小子,就想在帝都唿風喚雨,翻江倒海。要知道,隻安慕海一個人,隻要他想,隨時能讓你們英年早逝。”頓了一下,又問:“此事,山主知道麽?”


    徐驕說:“應該是知道的。風盜講過,若是出現最壞的情況,山主會親自出手。”


    “何為最壞的情況?”


    “比如,鬼王出手!”


    百裏諸侯無語:“如果鬼王出手,你們麵對的就不止是風靈衛,而是武道院。真不明白,風盜我可以理解,山主何以要插手。”


    徐驕三人都知道原因,但風盜講過:不能說。


    百裏諸侯又問:“天遺庫瑪何在?”


    徐驕說:“離你不到百步。也怪,之前一直督促我救你出南衙,卻不第一時間來見你。”


    百裏諸侯冷哼道:“你以為真的救了我?人隻要在帝都,就還在風靈衛手心。雖然你們拔了風靈衛的眼睛,可不代表什麽都看不見。我現在功力未複,仍是別人俎上之肉。等到我恢複功力,風靈衛早已高手聚集,做好了應對。”


    徐驕沉吟道:“不錯,他們已召迴六大司。兩個大宗師,四個宗師。”


    百裏諸侯閉上眼睛:“安慕海的話是對的,西歸!而且從他話語裏,已經知道天遺庫瑪是誰,也知道你們和她的關係。我隻有一點想不通,他既然知道這麽多,為何不動手呢?”


    徐驕也想不通。


    小山很少說話,但每每開口,都能點中要害。


    他說:“也許,他不是不動手,而是在等一個動手的時機。”


    徐驕心裏一驚: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安慕海等的,就是夭夭動手的那一刻。


    一網打盡,連帶他,甚至還能捎帶上內個首輔徐元。


    這的確是個好辦法。


    百裏諸侯不否認有這個可能。安慕海應該很清楚,放了自己,一旦功力恢複,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這時候,徐驕問出了他一直想知道的問題:“風靈衛對付你,是海後謀劃,安慕海出手。前輩可否告知原因?”


    百裏諸侯看他一眼:“這件事與你們無關,我要見天遺庫瑪。”


    三人出了大牢,徐驕一眼就看見趴在窗口的莫雨,旋即明白為什麽夭夭沒有出現。心裏後悔:當初真是不冷靜,為什麽非要把莫雨帶迴來呢。


    哦,對了,帶她迴來的原因,和安慕海放了百裏諸侯是一樣的——做餌!


    風靈衛南衙,納蘭雪迴報:“一切都安排妥當!”


    安慕海點頭:“隻需盯著,切莫動手。凡事,都要慢慢的來。就像捕獵一樣,布置好陷阱,等著獵物就行。”


    納蘭雪說:“風靈衛所有精銳,現在全都在京兆府四周,裏外三層森羅網,沒有人能跑的出去。”


    安慕海看他一眼:“我不在乎誰會跑出去,我隻關心,誰能進得來。”


    “莫雨呢?”納蘭雪問。


    “不用擔心,徐驕不是個傻子,不會拿她怎麽樣的。有她在京兆府盯著,有心人自然會心生顧忌。”安慕海沉聲說:“等我迴宮見過海後,再確定下一步。”


    話音落,人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安慕海雖這樣說,可她還是放心不下莫雨。外麵傳來慘唿聲,納蘭雪出去一看才知道,是被徐驕帶走的那些風靈衛,每個人都被打的幾乎是用手爬迴來的。


    納蘭雪冷聲吩咐:“將他們帶去後衙治傷調理。”


    有個風靈衛艱難的走近她,小聲說:“右司大人,左司還在京兆府大牢裏。我聽到兩個捕快鬼鬼祟祟,說什麽‘上好的藥,烈女也變蕩婦。今晚定讓司法參軍瀉夠了火氣’……”


    納蘭雪握緊拳頭,心中充滿殺機。


    京兆府偏院。


    夭夭冷著臉:“怎麽把莫雨也抓迴來了,還關在大牢對麵,我想見一麵百裏諸侯,都不甚方便。”


    徐驕說:“其實無所謂的,安慕海已經猜到你的身份,而且讓我勸你:西歸。剛才和百裏諸侯談過,他也是這個意思。”


    “他猜到又怎樣。”夭夭說:“他知道我是誰,卻不知道我要幹什麽。我是天遺庫瑪,可他沒有證據。”


    “有些事,有些人,是不需要證據的。”徐驕說。


    夭夭輕笑:“你忘了我是什麽什麽身份?”


    徐驕說:“那怎麽敢忘,你是天遺庫瑪。”


    夭夭臉上難得出現一抹狡猾:“我還是你的妻子,也就是內閣首輔的孫媳。你和風靈衛鬧得這麽厲害,他們無論說什麽,都會變成汙蔑,都會變成對付你的手段。你說,別人會不會這樣想?”


    徐驕終於明白:“我說呢,來帝都的時候,上趕著要做我女人。說什麽掩護身份,全是謊話。你是想身份敗露,拿我在前麵頂著,讓別人投鼠忌器。”


    夭夭並不否認。


    徐驕終於明白一個道理,哪怕是像夭夭這樣看起來冰冷純潔的美女,也可能是個高明的騙子。


    “我不方便去見百裏諸侯,但你得讓薛宜生見他一麵。我要確定他身體無礙,恢複功力的時間。”


    “莫雨在盯著呢?”


    “怕什麽?你今天鬧了這麽一場,和風靈衛早已是敵人。即便不被抓到把柄,人家也想踩你尾巴。”夭夭冷笑:“你該不會看莫雨漂亮,就想搖尾巴,去舔人家吧。”


    徐驕無語,帶著薛宜生去了大牢。


    莫雨趴在窗口,嘲笑說:“司法參軍很關心百裏諸侯嘛,連薛神醫都請來了。他是百裏峽穀的山盜,你這麽江湖義氣,該不會是同道中人吧。”


    徐驕懶得理她,但也聽出話裏的意思。


    同道中人,不就是暗指自己也是強盜。心想:身在大牢,小賤人還敢這麽囂張,等一下就讓你見識本大人的手段。


    薛宜生看到百裏諸侯,兩人似乎不認識,這倒讓他覺得意外。


    “七星飛針薛宜生?”


    “百裏大當家。”


    百裏諸侯輕笑:“想不到,這小子能把薛神醫請來。”


    徐驕說:“不是請來,他本就在。我還以為你們認識呢——”


    薛宜生說:“在下奉天遺庫瑪之命,來給百裏大當家消去障魂木之苦。”


    百裏諸侯雙眼收縮:“原來你是天遺族的人。”


    徐驕訝然:“原來,你不是天遺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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