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棚裏唯一沒出來的就是那個‘玉蘭’,她是簡之的妻子,原也是一位大學教授。


    他們夫妻倆一同被送到了這裏,孩子們都拚命想要為他們奔走,但卻被他們單方麵切斷了聯係。


    歸根結底,都是不想連累了孩子們。


    孩子們沒有因為這件事兒迫不及待的與他們斷絕關係,反而一心想救他們,夫妻倆已經心滿意足了,哪裏還能因為他們的事兒,讓原本明媚恣意的孩子們......


    更何況夫妻倆因此都覺得,少一個人受罪,就是最大的幸運了。


    四年多以來,夫妻倆相互扶持著走到今天,你餓著肚子省下口糧給我,我滿身狼狽的滾進河灘上,給你挖兩條小魚補身子。


    多少艱難曲折就這麽硬生生挺了過來,但唯獨這一次差點讓夫妻兩個體會到生離死別的絕望和無助。上山砍柴的李玉蘭不小心摔倒,被凸起的樹根扭傷了腳,又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春雨給澆透了,春風一吹,晚上就起了高燒。


    丈夫顧簡之跟其他人想盡了辦法也沒能把溫度徹底降下來,到如今已經三天過去了,李玉蘭已經昏昏沉沉,整個人臉上沒有了半點血色,連站起來的力氣都不多了。


    顧簡之簡直要絕望了,白天的笑容就有一些看破世態的絕望,本想著如果妻子去了他也不獨活,沒想到晚上就讓他擁有了讓他重新振作起來的希望。


    顫抖著手將退燒藥喂給了妻子,見妻子的急促的唿吸平穩了一些,顧簡之終於鬆了一口氣。


    等到天快亮的時候,妻子李玉蘭終於從昏昏沉沉中清醒過來,顧簡之又從雲舒兩人拿來的吃的裏找出了相對柔軟一些的菜團子,泡了熱水喂給了妻子吃。


    熱水一泡,菜團子就成了有油水跟鹽味的菜粥,熱乎乎的吃下去之後,李玉蘭的臉色也紅潤了三分,至此顧簡之終於鬆了一口氣。


    絕處逢生的喜悅感染了牛棚裏的每一個人,在談起昨晚的事情之後,眾人的心裏都湧起一股名為‘希望’的情緒。


    除了因為有了這些吃的東西,能讓他們少餓一段時間之外,還在於有人沒有因為他們的身份而將他們視為罪人一般。


    這是認可,也是安慰。


    看著幾個人各自找地方將東西都藏好之後,李玉蘭靠在自己丈夫的懷裏,她還是很虛弱,但已經沒了那種無助跟絕望的心理。


    “簡之,你知道那兩個小孩叫什麽名字嗎?”


    “知道,聽張大爺提起過,是去年秋天來這的知青,一個姓謝,叫謝雲舒,一個姓林,叫林靜舒。”


    “雲舒,坐看天邊雲卷雲舒;靜舒,江上傳風雅,靜中時卷舒。都是好名字,也都是好孩子。”


    “等你好了,我們再找機會好好感謝她們。”


    “嗯,但要小心,一定別讓別人發現了,不然反而給她們惹麻煩。”


    “嗯,放心吧。”


    ……


    雲舒兩人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秘密行動已經被發現了,她們倆還沉浸在助人為樂的喜悅中,迴了知青點之後就是一夜好眠,也沒有那種翻來覆去睡不著的煩躁了。


    後麵上工的時候,雲舒兩人偶爾會見到牛棚裏的那些人也出來幹活,見那個生病的李玉蘭已經漸漸恢複了些精神,心情就更加不錯。


    於是每個禮拜的周三,兩個人都會在晚上組織一次秘密行動,給牛棚裏的人送一些生活物資。


    後來漸漸的,每一次行動都沒被抓,而那些物資也都被取走,偶爾碰見了那些人還會衝她們笑的溫和。雲舒兩個人便也意識到了,牛棚裏的人已經發現了是誰在夜晚給他們送溫暖了。


    倒也沒有做好事不留名的愛好,雲舒兩個人被那溫和且感激的眼神看過之後,也隻是臉紅了幾個小時罷了,過後在外人麵前還是裝作一臉淡定疏離的表情。


    不主動、不特殊,微微的冷臉既表明了態度,但其他的也就沒有了,完全符合豐勝大隊的人對她們兩個的印象——‘善良心軟’,就像照顧小虎子祖孫倆似的。


    畢竟她們沒有跟其他人一樣,以欺負這些人為榮,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根正麵紅一般,這已經是對那些人最大的善意了。


    ……


    雲舒兩個和牛棚一眾人心照不宣的演著戲,實際上私底下來往密切,偶爾雲舒兩人送東西去的時候,還會在牛棚外麵撿到一兩張皺巴巴的書稿,和用粗黑的炭筆寫在紙上的習題。


    雲舒兩個人:“……(*???)!!”


    多多少少從隊裏隊員們口中聽了一些,比如謝知青和林知青等人好學、每天上工迴去都要看書,所以想盡辦法給孩子當私人家教的牛棚大佬們:“o(*^▽^*)o?”


    突然多了作業的雲舒兩人有些欲哭無淚,但也領情,把這些題拿迴去好好研究了一番,還會在下次來的時候交作業讓教授們批改。


    同時也會在物資中帶一些筆和紙,免得教授們把藏在衣服裏都舍不得丟掉的書稿用來給她們寫題。


    教授們驚喜於兩個女孩子的天資,也高興於雲舒兩人好學的勁頭,因此更是一個勁兒的給兩人指導功課,所以短短一段時間,雲舒兩人的功課突飛猛進,讓一起複習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麵對學渣杜玉嬌的崩潰呐喊——‘你們倆到底有什麽秘籍’,雲舒兩人對視一眼,故作深沉的說了一句。


    “無他,聰明罷了。”


    杜玉嬌:“(?_?)”你看我信不信?!。


    雲舒兩人(;-_-)。


    兩個人咬死不開口,笑笑鬧鬧這件事兒也就過去了,眾人也隻是羨慕,卻仍舊為小夥伴高興,畢竟雲舒兩人從不藏私,會了什麽之後,也會想著把知識傳輸給他們。


    ……


    這種生活實在是太過平靜溫馨了,以至於雲舒都已經忘記了藏在黑暗角落裏的毒蛇跟明麵上的蟲子。


    謝以珵年後工作繁忙,隻能周末找時間陪陪雲舒,對明顯腦子有問題的沈青茉更是避之不及,所以沈青茉鬱悶之下隻能先去糾纏江修成。


    而一直蟄伏的謝國磊父親謝老二,也在盯梢雲舒多日之後,終於發現了最近雲舒和靜舒每周一次的夜間活動。


    以尾隨跟蹤時被摔斷了一條腿為代價,確認了雲舒每周一次的固定行程,準備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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