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師劭跟鬼新娘解釋清楚,鬼新娘也滿心悲痛的理解。


    講道理,封師劭說的也有道理,已經沒有自我意識的肉體,根本不算是他本人。


    封師劭也不認識它,堂堂正正的對決,為了尊重它還入海與巨獸對決。


    最重要的是,封師劭一邊講道理,一邊把少師劍架在鬼新娘脖子上,一旦鬼新娘無理取鬧的表示她不聽的話,封師劭也隻好送她和她丈夫重逢了。


    反正也沒差,因為說好了也要送她走的。


    鬼嘛,都是要重新投胎轉世的,怨鬼是一身怨氣無法轉世,但封師劭肯定是要幫她的。


    人間還是少點鬼比較好的。


    解決完這事的封師劭隻感覺身體被掏空,喪的不行,垂頭耷腦的走出來,看見李蓮花長身玉立的站在門外,手裏拿著一本冊子,旁邊是許久不見的寂風。


    見封師劭出來的模樣,寂風忍不住勾唇笑了笑,但很快忍住了。


    他是經過訓練的,表情控製是最基本的,除非忍不住。


    李蓮花看了一眼,順手摸摸封師劭的狗頭安慰一下。


    真的就是一下。


    李蓮花收迴手就說道:“陛下信上所說,江浙一帶發生了數起妖怪殺人剖心的案子,先前無論是派監察司還是百川院前去,都下落不明,就連方小寶和願兮也音訊全無,所以讓我們也去查看一下。師劭,你趕緊收拾收拾,我們快點啟程。”


    如果是方小寶,封師劭還要傲嬌的說一句沒用的小廢物又要師兄去救命了,但一聽見願兮也去了,封師劭頓時就急了,整個人都直了起來,嘴裏嘟嘟囔囔:“方多病這沒用的小廢物,自己不行就算了,怎麽還把願兮帶上了?”說著,急急忙忙又進了院子,衝進李蓮花的屋子裏,把李蓮花的幾件衣服揉吧揉吧一包,就跑了出來,拉著李蓮花的袖子就往村外跑。


    李蓮花一臉無語,莫名跟著跑的寂風也一臉無語。


    靈氣複蘇,妖魔出世,封情作為國師,還是經常想辦法給百姓科普怎麽保護自己的辦法,也會定時向下派發護身符之類的東西。


    監察司和百川院作為一線工作者,自然也是按人頭派發護身甚至防禦的東西。


    方小寶雖然沒有什麽修煉的天賦,但他武學天賦高呀,揚州慢可不是普通的武功,雖然不能直接鎮壓邪祟,但能驅邪避兇,倒是令人驚訝。


    更別說李願兮作為王朝繼承人,身上帶著一定的氣運和國運,封情給李願兮準備工具也不計成本了,護身的,防禦的,攻擊的,應有盡有。


    總體來說,鬼怪遇上他們倆,算鬼怪倒黴。


    但這迴兩人一起失聯了,事情就有些大條了,真是怪讓人擔心的。


    沒多久三人便迴到了蓮花樓,帶著架著蓮花樓一路往東而去。


    李蓮花好些年沒往東海畔去了,此時也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


    近鄉情怯不至於,但越接近東海畔,便越能找到那十年他與桃夭遊走的痕跡。


    失去方知珍貴。


    當年,他怎會如此不珍惜他的夭夭,怎麽忍心漠視她期待的眼神,眼睜睜看著她顧盼生輝的眸子漸漸的失去光亮?


    江浙一帶是曦辰親王的封地,雖然李蓮花連看都不敢看一眼,但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寂風作為李蓮花身邊的暗衛,又是管理情報的,出麵管理一下王府和封地,倒也合情理。


    寂風去了王府,順便還能多搜集些情報。


    李蓮花和封師劭就四處看看,也不知道事情出在哪裏,便隻是多看多聽,並不多問。


    李蓮花跟封師劭說著:“再往前有一段,便是當年我從海裏上來的地方,我和夭夭在那邊住過一些日子。”


    瘋師劭有些好奇,那時候他還在海裏,他很好奇當時的主人初遇剛剛化形的夭夭,會發生什麽有趣的事情。


    隻是李蓮花不愛提當年的事情。


    終於蓮花樓路過小漁村,在一棟破屋前停了下來,李蓮花帶著封師劭和狐狸精下了蓮花樓,


    四周十分荒蕪,封師劭皺了皺眉,說道:“今晚住這裏嗎?可是這裏什麽都沒有啊。”


    李蓮花站在破屋前,抬頭看著一棵枯死的老樹,輕聲說道:“這是我和夭夭第一個家,夭夭在不遠處的海灘上把我拖上來的,我們在這裏,住了一年多。這棵樹啊,是棵桃樹,夭夭以前,很喜歡在樹下看桃花。”


    封師劭聽了,也跑過來站在李蓮花身邊,抬頭看樹。


    但樹死的不能更死了,救不迴來了。


    封師劭有些失望,癟癟嘴說道:“救不活了。”


    李蓮花倒也沒有失望,當年這棵樹也幾乎是要死了,被桃夭救迴來的。


    夭夭好像天生對花果很有親和力,蓮花樓的藥草蔬菜雖然都是李蓮花在澆水,但實際上真正在種植的,都是桃夭。


    所以自從桃夭不在蓮花樓之後,蓮花樓的植物都漸漸凋零了。


    即使是如今,李蓮花自己養的,也稀稀拉拉,總是一副不開心的模樣。


    即便是快要死掉的植物,桃夭也能養活。


    很早以前李蓮花不知道原因,後來知道她自帶靈氣,也沒覺得有什麽。


    和封師劭長時間待在一起,才知道,劍靈,不代表可以養活植物。


    夭夭是真的喜歡,無論是花果還是藥草蔬菜,或許在她心裏,都比人更讓她歡喜。


    封師劭因無緣目睹桃夭曾見過的那番桃花盛景,心中不免泛起一絲悵惘。他輕輕歎了口氣,轉身步入那間破敗不堪的屋子,仿佛踏入了一個被時光遺忘的角落。


    房屋的結構早已在歲月的侵蝕下變得脆弱不堪,部分屋頂塌陷,露出斑駁的天空,陽光雖試圖穿透這殘垣斷壁,卻隻能灑下斑駁陸離的光影。院子裏,雜草肆無忌憚地生長,幾乎掩蓋了曾經的道路,它們在風中搖曳,似乎在訴說著這裏往日的寂靜與荒涼。


    推開門扉,一股陳年積塵的氣息撲麵而來,讓人忍不住咳嗽幾聲。屋內的景象更是淒涼,厚厚的灰塵覆蓋了每一寸空間,仿佛時間在這裏凝固。光線昏暗,隻能隱約辨認出屋內的大致輪廓。更令人心生寒意的是,那些白色而厚實的蛛絲,如同一張無形的網,纏繞在殘破的家具與角落之間,它們靜靜地懸掛著,記錄著這裏長久以來的孤寂與遺忘。


    封師劭環顧四周,心中不禁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與不安。


    在房間最深處的陰影裏,一個不為人注意的角落,它的身體龐大得驚人,覆蓋著粗糙的黑色外殼,閃爍著詭異的光澤。更令人驚駭的是,這隻蜘蛛竟長有六隻眼睛,閃爍著幽綠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底的恐懼。而它那十二條纖細的腿上,長著粗硬的剛毛,足尖閃著鋒利的寒光。


    但幸運的是,它此刻正蜷縮成一團,沉浸在夢鄉之中。那龐大的身軀在昏暗中顯得格外醒目,卻又因它的沉睡而暫時失去了威脅。


    封師劭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全身的肌肉緊繃,心跳卻漸漸平複,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這隻蜘蛛,腳下輕點,婆娑步飄出了房屋。


    該死的蜘蛛妖怪,居然強占了主人和夭夭的房子!


    早晚小爺的劍必定斬了它!


    不過外麵還有主人和狐狸精,他們在妖怪麵前沒有自保能力,等小爺把他們送走,抽空再來會會它。


    光是剛才的一陣打量,封師劭已經確定,這蜘蛛妖怪比他從前見過的那些妖魔鬼怪都要更加厲害。


    別的妖怪有了點本事,一定會隨大流花費力量換取人類身軀,就像他和桃夭,他是因為對主人有憧憬,所以不自覺的自主化形,而夭夭大概也是學著他和主人的樣子,學著化形,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女孩子。


    像連鋒,就是在笛飛聲和封師劭的影響下化形的,就是男孩子。


    可這隻蜘蛛妖怪,卻是主動放棄化形的,將用來化形的力量強化了肉身。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大蜘蛛也是個實用主義,畢竟化形這種事,無非就是在浪費與生俱來的天賦和辛苦修煉的靈力。


    正因為如此,封師劭下意識的感覺到了大蜘蛛身上散發的恐怖氣息,它絕對比長壽村那隻河裏的巨獸強大數倍。


    封師劭不覺得害怕,反而戰意凜然。


    少師是無鋒劍,但封師劭如今仿若剛出鞘的神劍,鋒利無比。


    又像是初入江湖壯誌雄心的李相夷。


    跟誰都想上去打一架,路邊蹲條狗都想踹兩腳。


    李蓮花站在枯死的桃花樹下,眼神虛浮,唇角卻微微勾出一絲淺笑。


    眼前,仿佛是她穿著寬大的白袍子,白袍隨風輕輕搖曳,如同雲朵般輕盈,又似月光般皎潔。白袍的寬大且飄逸,還越發顯得她身姿嬌小。


    她的眼神晶亮,清澈得仿佛能一眼望穿人的心底,那是一種未經世俗汙染的純真與美好。


    桃花的粉色花瓣隨風飄蕩,有的輕輕落在她的肩頭,有的則在空中翩翩起舞。


    時間仿佛靜止了,隻有桃花的花瓣在輕輕飄落,隻有桃夭那清澈如水的眼神在靜靜凝視。


    美得讓人心醉。


    少女旋身迴首,晶亮的眼神落在李蓮花身上,眸中的喜悅與愛戀毫不遮掩,甜美的笑容綻放。


    比翩翩起舞的桃花更美。


    少女粉嫩的唇輕輕翕動,李蓮花看的分明,因為曾經少女無數次從唇中喚道:花花,花花,花花。


    李蓮花已經好久,沒有聽到少女叫他了。


    ————————————————————————————————————


    東海畔,海雲山,十裏桃林。


    少女一大清早就坐在冷泉旁梳頭,莫名的心情格外好,還輕輕的哼著歌兒。


    小猴子蹦蹦跳跳的頂著一隻小籃子跑過來,聽見少女哼歌兒,人性化的露出疑惑的表情,歪歪腦袋,不解的探頭看著少女。


    少女注意到小猴子,這才反應過來今天自己有些反常。


    這些日子,少女和小猴子過得都不太好,明有一群盲目發泄恨意的人,暗裏還有大蜘蛛等一些妖魔,她好不容易種植的桃林縮小了一半,少女和小猴子當時為了挽迴桃林的損失,都差點撐不下來。


    小猴子身上的毛都焦了。


    少女這些日子,總是怔怔的發呆,隻覺得生命艱苦。


    但今日,卻莫名的心情格外的好。


    很是奇怪。


    少女也奇怪,歪歪頭想了想,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索性也不去想,給自己費心吧啦才梳整齊的馬尾啾啾上插上一隻桃木簪。


    對著冷泉照了照,少女卻十分不滿意的鼓了鼓腮幫子,她好不開心,不知道為什麽,她的手也很巧,能雕出惟妙惟肖的木雕石雕,但很奇怪,她怎麽折騰她的頭發,都梳不出別人家姑娘那些漂亮的發髻。


    她承認,她眼紅那些漂亮的發髻。


    所以她做了很多漂亮的桃木簪,可是再漂亮的桃木簪,也沒辦法讓她梳出發髻。


    少女抬起手,手肘撐在旁邊的石頭上,托著腮,一隻手擼了擼小猴子的小腦袋,把人家小猴子好容易整理好的焦毛弄亂了,氣的小猴子扔下小籃子,對著少女齜牙咧嘴的。


    少女收迴手,還是有些糾結。


    好半晌,小猴子等不及了,伸出兩隻小爪子,抱住少女的手臂,喚醒少女。


    少女又開始emo了,擺擺手,對小猴子說道:“你自己撿幾個木雕給海婆婆送過去吧,沒事就多陪陪海婆婆。”


    小猴子張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是它還不會說話,隻好重新閉上嘴,又把小籃子頂在頭上,蹦蹦跳跳去找了幾個木雕,一個個塞進小籃子,等塞滿之後,又頂在頭上,迴頭看了一眼還坐在冷泉旁的少女,然後才跑出了桃林。


    少女伏在大石頭旁,眉頭輕皺,眼神中閃爍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迷茫。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斑駁地灑在她的身上,為她那略顯單薄的背影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微風輕輕拂過,帶起她發絲間淡淡的清香,仿佛連大自然都在試圖安撫她那顆或許正經曆著波瀾的心。


    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身旁粗糙的石頭表麵,每一次觸摸都像是在與自己對話,尋找著內心的答案。


    風過林梢的沙沙聲,都未能完全驅散她心中的迷霧。


    許久之後,少女轉頭看向一個方向,憎惡又厭倦,肯定又是那些奇怪又令人厭惡的人,不知道因著什麽緣由,非要往她的桃林裏塞一些髒兮兮臭烘烘的東西,她封鎖桃林之後,他們進不來,就把那些東西都堆在桃林旁,討厭死了。


    少女站起身,順手提起一把銀色的小鋤頭,朝著那個方向走去,遠遠便聽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清冷男音,冷漠的說道:“依大啟律例,損毀屍體、遺棄屍體,皆屬重罪,確鑿無疑。此人可是你二人所殺?”


    卻又聽見一個兇厲的聲音說道:“來生切記,莫要多管閑事!”


    少女隻見一個人舉刀向著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而去,腦子裏一片空白,手裏的小鋤頭卻下意識的扔出去擊中行兇之人。


    甚至忍不住發了狠,將那兩人一起打的起不了身,這才緩下心緒。


    少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忽然發狠,但是壞人也打了,書生也救了,沒什麽事了,於是將小鋤頭扛在肩上,轉頭往迴走。


    卻聽見身後,那書生,用著那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顫抖的喚道:“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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