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洮有個馮生,原本是貴族後代,可如今家道中落,日子過得遠不如從前了。當地有個靠捕魚捉鱉為生的人,欠了馮生不少錢,一直還不上,心裏過意不去,所以每次抓到鱉,就趕緊給馮生送來抵賬。


    有一天,這人又像往常一樣來找馮生,不過這次,他帶來的可不是一般的鱉,而是一隻體型巨大的鱉,更稀奇的是,這鱉的額頭上有一塊醒目的白點。馮生一看,就覺得這鱉模樣怪異,跟平常看到的大不一樣,心裏頓時有些不忍,於是就把這隻巨鱉給放生了。


    後來,馮生去女婿家做客迴來,走到恆河岸邊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落山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他正著急趕路,想著能在天黑前找個地方落腳,突然,看見一個醉醺醺的男人,帶著兩三個小僮仆,歪歪斜斜、跌跌撞撞地迎麵走來。


    那醉漢大老遠就瞧見了馮生,扯著嗓子大聲喝問:“喂!你是什麽人?”馮生心裏隻想著快點迴家,就隨口應付了一句:“趕路的。”醉漢一聽,頓時就火了,罵罵咧咧地說:“你連個名字都沒有嗎?怎麽就說自己是趕路的?”馮生急著趕路,哪有心思跟他囉嗦,也不搭理他,繞過醉漢就打算繼續往前走。


    這一下,醉漢更生氣了,幾步衝上來,一把抓住馮生的衣袖,死活不讓他走,身上散發出來的酒氣熏得馮生直皺眉。馮生心裏煩躁極了,使勁想掙脫開,可那醉漢手勁還挺大,怎麽也甩不掉。馮生沒辦法,隻好不耐煩地問道:“那你叫什麽名字?”醉漢舌頭都有點大了,含含糊糊地說:“我可是南都的舊令尹!你能把我怎麽樣?”


    馮生一聽,也氣不打一處來,迴懟道:“世上要是有你這樣的令尹,那可真是丟盡天下人的臉!還好你是‘舊令尹’,要是新令尹,怕是路上的人都要被你殺光了!”醉漢一聽這話,暴跳如雷,擼起袖子就要動手打人。馮生也不甘示弱,大聲喊道:“我馮某人可不是那種任人欺負毆打的軟蛋!”


    奇怪的是,醉漢聽到“馮某”兩個字,臉上的怒容一下子就消失了,反而變得滿臉歡喜,腳步踉蹌地走到馮生麵前,“撲通”一聲跪下就拜,嘴裏還說著:“原來是我的恩主啊!真是對不住,剛才多有冒犯,您可千萬別往心裏去!”說完,站起來招唿旁邊的隨從,讓他們先迴家準備好酒好菜。


    馮生本想拒絕,可實在推脫不掉,隻好被醉漢拉著手,一起走了好幾裏路,來到了一個小村子。走進村子裏,馮生發現這裏的房舍修建得十分華麗精美,一看就知道是富貴人家住的地方。


    等醉漢的酒勁稍微過去了一些,馮生才好奇地問他到底叫什麽名字。醉漢笑著說:“我說出來,您可別害怕啊。我就是洮水裏的八大王。剛才被西山青童邀請去喝酒,一不小心就喝多了,真是不好意思,冒犯了您,我心裏實在是慚愧又惶恐。”馮生這才知道,原來眼前這個人是個妖怪。不過看他說話的樣子,態度十分誠懇,也就不怎麽害怕了。


    沒過一會兒,仆人就擺上了一桌豐盛的宴席,山珍海味,應有盡有。八大王拉著馮生,兩人緊挨著坐下,熱熱鬧鬧地喝起酒來。這八大王性格特別豪爽,端起酒杯,一連幾大杯酒就下肚了。馮生心裏有點擔憂,怕他等會兒又喝醉了撒酒瘋,糾纏不休,就假裝自己喝醉了,提出想要休息。


    八大王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著說:“您是不是怕我喝醉了又鬧事啊?您放心,別害怕。世人都說醉漢酒後行為失態,第二天就不記得昨晚幹了什麽,那都是騙人的話。其實啊,那些酒徒裏品行不好、故意借著酒勁惹事的,十個裏頭有九個。我雖然在同類當中名聲不太好,但怎麽敢對我的恩人耍無賴呢?您可別這麽見外,把我當外人啊!”


    馮生聽八大王這麽一說,心裏的擔憂稍微少了些,重新坐了下來,一臉認真地勸道:“既然你自己都清楚這些,為啥不把這愛喝酒鬧事的壞毛病改掉呢?”


    八大王聽了,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我做令尹的時候,那時候沉迷酒色可比現在厲害多了。結果觸怒了天帝,被天帝貶到了海島。我在海島上努力改正自己的過錯,都十幾年了。現在我年紀也大了,老得不行了,也沒什麽能耐再像以前那樣肆意妄為了,可誰知道這老毛病又犯了,我自己都想不明白為啥會這樣。今天聽了你的勸,我一定牢牢記住。”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不知不覺,遠處傳來了打更的鍾聲。八大王站起身,一把握住馮生的手臂,感慨道:“和你相聚的時間實在太短啦。我這兒藏著個寶貝,就用它來報答你的大恩大德吧。不過這東西你可不能一直戴著,等你實現了自己的心願,還得把它還給我。”


    說完,八大王張開嘴,從嘴裏吐出一個一寸來高的小人。緊接著,他伸出爪子就去掐馮生的手臂,馮生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感覺皮膚都像被撕開了一樣。還沒等馮生反應過來,八大王就急忙把那個小人按在了傷口上。等他鬆開手的時候,小人竟然已經鑽進馮生的皮肉裏不見了,隻有剛才指甲掐過的痕跡還留在那兒,傷口的地方慢慢鼓了起來,就像長了個痰核一樣。


    馮生又驚又怕,忙問這是怎麽迴事,八大王卻隻是笑,什麽也不迴答,隻催著說:“你也該上路了。”說完,把馮生送到門口,就轉身迴屋去了。


    馮生滿腹疑惑,一邊走一邊忍不住迴頭看。這一看,他驚得瞪大了眼睛,剛才還在的村莊,那些華麗的房舍竟然全都消失得幹幹淨淨,隻剩下一隻巨大的鱉正慢吞吞地爬進水裏,很快就沒了蹤影。馮生站在那兒,愣了好半天,心裏琢磨著,自己這肯定是得到了傳說中的鱉寶啊。


    從那以後,馮生發現自己的視力變得好得出奇。不管什麽地方藏著珠寶,哪怕是深埋在地下,他都能一眼看到;就算是從來沒見過的器物,他也能一下子說出它們的名字。他試著在寢室的地下挖了挖,嘿,還真挖出了幾百貫藏錢,手頭一下子就寬裕起來了。


    後來,有人要賣一座舊宅子。馮生一眼就看出這宅子裏藏著數不清的錢財,於是狠狠心,花了一大筆錢把宅子買了下來,住了進去。從那以後,馮家的財富越來越多,都能和王公貴族比一比了。像火齊珠、木難珠這些珍貴稀有的寶貝,家裏都收藏了好多。


    還有一迴,馮生得到了一麵神奇的鏡子。這鏡子的鏡背有個鳳凰形狀的紐飾,周圍還刻著湘妃涉水觀雲的精美圖案。這鏡子的光特別亮,能照出去一裏多地,照到的人,眉毛胡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要是有美人照這鏡子,她的身影就會留在鏡子裏,怎麽打磨都弄不掉;可要是這美人換了妝容再照,或者換另一個美人來照,之前留在鏡子裏的影子就會消失不見 。


    京城中無人不知肅王府的第三公主,她的美貌傾國傾城,美名遠揚。馮生,早就聽聞公主的絕世容顏,心裏暗暗傾慕,常常幻想能有朝一日見上公主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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