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陽光才剛灑在大地上,宗湘若就按照狐女之前的叮囑,匆匆趕到了南湖。


    南湖之上,波光粼粼,采菱的女子多得像夏日夜空中的繁星。她們歡聲笑語,手中的木盆輕快地在水麵滑動。宗湘若急切地在人群裏找尋,突然,他眼睛一亮,瞧見了一個紮著垂髫發型的少女。這少女身著一身輕薄如霧的冰縠衣裳,在日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恰似從畫中走來。她美得超凡脫俗,讓人移不開眼。


    宗湘若心跳加速,趕忙劃著小船向少女靠近。小船前行,荷莖紛紛向兩旁倒去,發出沙沙的聲響。可就在他快要靠近的時候,那少女的身影竟像一縷輕煙,瞬間消失不見了。宗湘若心裏一緊,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他想起狐女的話,連忙伸手撥開層層荷葉。果然,在荷葉的遮掩下,一支嬌豔的紅蓮映入眼簾,花莖還不到一尺高,花瓣紅得奪目,水珠在上麵滾動。


    宗湘若大喜過望,雙手顫抖著,小心翼翼地把蓮花折下,捧在懷裏,仿佛捧著世間最珍貴的寶貝,急匆匆迴了家。


    一進家門,他連口氣都沒喘,就把蓮花輕輕放在書桌上,又趕忙取來蠟燭,準備烘烤花蒂。就在他剛迴頭的瞬間,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那蓮花竟“嗖”地一下化作了一位妙齡女子。宗湘若又驚又喜,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女子皺著眉頭,一臉擔憂地說道:“你這呆子!我本是妖狐,和我在一起,定會給你招來災禍!”宗湘若哪裏肯信,他站起身,一個箭步上前,緊緊抓住女子的衣袖,像是生怕她飛走了似的。


    女子見他這般執著,輕輕歎了口氣,問道:“到底是誰教你這麽做的?”宗湘若滿含深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女子,說道:“小生第一眼見到姑娘,就已傾心,哪裏需要別人指點?”說著,便張開雙臂,想要擁抱女子。女子輕輕一閃,從他的懷抱中掙脫,身影再次一閃,竟化作了一塊怪石,石頭一尺來高,上麵滿是玲瓏剔透的孔洞,透著神秘的氣息。


    宗湘若愣了一下,隨後趕忙把怪石供在香案上,恭恭敬敬地焚香祭拜,眼神裏滿是虔誠。


    夜晚來臨,宗湘若把門窗關得嚴嚴實實,躺在床上,眼睛死死地盯著怪石,生怕它消失。第二天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屋子,宗湘若猛地睜開眼睛,看向香案。隻見怪石不知何時又變迴了一襲紗衣,整個屋子都彌漫著撲鼻的香氣。宗湘若走上前,輕輕展開紗衣,湊近一聞,衣領處還殘留著淡淡的體香,他的心瞬間被柔情填滿。他抱著紗衣,鑽進被窩,恍惚間,仿佛懷裏抱著一位溫軟的佳人,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傍晚,天色漸暗,宗湘若從外麵迴來,剛一推開房門,就瞧見那垂髫少女正躺在自己的枕邊。他欣喜若狂,激動得差點叫出聲來,可又怕少女再次消失,隻能苦苦哀求,過了好一會兒,才敢慢慢靠近她。


    少女看著他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我是也不知道是哪個多嘴的,教出你這個癡情的傻瓜!”雖說嘴上這麽講,可少女卻不再抗拒,眉眼間盡是溫柔。


    兩人親昵時,少女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多次輕聲請求停歇。宗湘若正沉浸在幸福之中,哪裏肯依。少女佯裝生氣,嗔怒道:“你再這樣,我可就要變走了!”宗湘若這才不情願地作罷。


    從那以後,兩人情投意合,日子過得甜蜜又幸福。奇怪的是,家中的箱籠裏時常堆滿金銀綢緞,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


    少女見了生人總是羞澀不語,宗湘若也從不對外人提及她的奇異來曆。誰能想到,沒過多久,荷花三娘子就懷孕了。眼瞅著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算算日子,都過了十多個月了,眼瞧著就要臨盆。


    臨盆那天,荷花三娘子一臉嚴肅,讓宗湘若把房門關得死死的,誰也不許放進來。宗湘若心裏直發慌,卻也隻能照做。就見荷花三娘子不知從哪掏出一把利刃,狠狠朝著自己臍下劃去。宗湘若嚇得差點叫出聲,想要阻攔卻又不敢。荷花三娘子從肚子裏取出孩子後,趕忙讓宗湘若用帛布包好。說來也怪,第二天,她的傷口竟完好如初,就跟沒發生過這事似的。


    日子過得飛快,一晃六七年過去了。一天,荷花三娘子把宗湘若叫到跟前,一臉惆悵地說:“湘若,我前世的業障已經還清,是時候該和你告別了。”宗湘若一聽,眼眶瞬間紅了,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掉:“你剛到我家的時候,我窮得叮當響,全靠你操持,才有了現在的好日子。眼瞅著日子越來越好,你咋能忍心拋下我們爺倆呢?再說了,你無親無故的,以後孩子連自己親娘是誰都不知道,這不是讓人揪心嘛!”


    荷花三娘子輕輕歎了口氣,說道:“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兒。咱這孩子一看就是富貴命,你也能長命百歲,還有啥不知足的呢?我本姓何,要是你往後想我了,就抱著我的舊物,喊一聲‘荷花三娘子’,說不定咱倆還能再見。”說完,她緩緩褪去衣衫,輕聲道:“我走了。”


    宗湘若腦袋“嗡”的一聲,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他迴過神來,抬頭一看,荷花三娘子已經飄到一丈多高的半空了。他心急如焚,想都沒想,縱身一躍,伸手就去抓荷花三娘子的衣角,可最後隻扯下了一隻繡鞋。那繡鞋剛一落地,“嗖”地一下變成了一隻石燕,顏色比朱砂還鮮豔,裏裏外外晶瑩剔透,就跟水晶似的。宗湘若小心翼翼地把石燕撿起來,寶貝似的收了起來。


    從那以後,宗湘若隻要一思念妻子,就抱著荷花三娘子剛來時穿的冰縠披肩,輕輕唿喚“三娘子”。說來神奇,每次一喊,荷花三娘子的音容笑貌就會浮現在眼前,就跟活著的時候一模一樣,隻是再也不說話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宗湘若守著和荷花三娘子的迴憶,還有他們的孩子,平靜地過著日子。那隻石燕和冰縠披肩,成了他這輩子最珍貴的寶貝 ,陪著他度過了無數個思念的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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