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龍門這個地方,有個叫謝中條的男人,整日遊手好閑,品行更是不端,在街坊鄰裏間名聲極差。三十多歲的時候,他的妻子不幸離世,留下了兩個年幼的兒子和一個女兒。這幾個孩子還不懂事,整天哭哭啼啼的,攪得謝中條心煩意亂,日子過得愈發不耐煩。


    為了找個人照顧孩子,也為了給自己尋個伴兒,謝中條動起了續弦再娶的念頭。可他眼光高,一般的女子瞧不上,條件好點的又看不上他,就這樣高不成低不就的,婚事一直拖著。沒辦法,他隻好先雇了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幫忙照料子女。


    這日,天氣還算不錯,謝中條百無聊賴,便獨自一人到山間溜達散心。走著走著,他不經意間迴頭,瞧見一個婦人正從身後走來。這婦人年紀輕輕,也就二十歲上下,模樣生得十分俊俏,身姿婀娜。謝中條瞬間眼前一亮,心裏頭那股邪念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他滿臉堆笑,主動湊上前去,厚著臉皮調戲道:“娘子,你一個人在這荒郊野嶺走路,就不怕遇到壞人,出點啥危險嗎?”那婦人一聽,眉頭微皺,心裏厭煩,加快了腳步,壓根就不想搭理他。


    謝中條碰了一鼻子灰,卻不死心,又跟在婦人旁邊,嬉皮笑臉地說道:“山路崎嶇難行,娘子你這一雙纖細小腳,可得多加小心呐,別摔著了。”可婦人就像沒聽見似的,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徑直往前走。


    謝中條見四下裏一個人影都沒有,膽子一下子就大了起來。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婦人的手腕,惡狠狠地說:“跟我走!”婦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拖進了旁邊幽深的山穀裏。


    婦人又驚又怒,大聲唿喊:“你是哪裏來的強盜,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欺負良家婦女,就不怕遭報應嗎!”可謝中條根本就不理會,死死地糾纏著她,一步也不肯放鬆。婦人被他拽著,一路跌跌撞撞,心裏害怕極了,但又知道硬來肯定不行,便強裝鎮定,急中生智地說道:“你要是真想和我好,何必這麽粗魯呢?你先放開我,我願意依從你便是。”


    謝中條一聽,信以為真,還真就鬆開了手。兩人來到一處更加隱蔽安靜的地方,發生了苟且之事。完事後,也不知怎麽的,兩人之間的氣氛竟發生了奇妙的變化,竟互生了幾分愛意。


    婦人輕聲問道:“還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家住何處?”謝中條此時心情大好,也沒多想,就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姓名和住址說了出來。說完,他也好奇地問起婦人的來曆。


    婦人輕輕歎了口氣,緩緩說道:“奴家姓黎,命苦啊,早早地就守了寡,前不久婆婆也去世了,如今孤苦伶仃,一個親人都沒有,實在沒地方可去,隻能常常迴娘家暫居。”


    謝中條聽了,心裏一動,試探著問道:“我也是個鰥夫,你看,咱倆這也算是有緣,你願不願意跟我迴家,以後咱們一起過日子?”婦人聽了,並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反問他:“你家裏可有子女?”


    謝中條倒也坦誠,苦笑著說:“不瞞你說,要是隻圖男女之間那點事兒,我結識的女子也不算少。可現在這幾個小孩子,整天哭鬧個不停,吵得我頭疼,實在是讓人受不了。”


    婦人聽了,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說道:“這可真是個麻煩事兒!看你的穿著打扮,家境也隻是普普通通,打理家務我倒是有信心能做好。可繼母不好當啊,就怕以後被人說三道四,我實在是怕招架不住那些閑言碎語。”


    謝中條連忙安慰她:“你別擔心這些,隻要我不說,別人又怎麽會知道呢?他們也管不著咱們的事兒。”婦人聽他這麽說,這才微微點了點頭。


    可剛點完頭,婦人又想起了什麽,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說道:“如今我已與你有了夫妻之實,哪有不跟你的道理?隻是我有個兄長,為人十分兇悍,一直把我當成謀取利益的工具,要是他不同意咱們這門親事,咱們又該怎麽辦呢?”


    謝中條一聽,也慌了神,想了想,咬咬牙說:“既然這樣,咱們也別管那麽多了,幹脆一起私奔吧,找個沒人認識咱們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婦人秀眉輕蹙,憂心忡忡地開口:“我思來想去,私奔這事,就怕家裏人把風聲泄露出去,到時候咱們可就麻煩大了,對誰都沒好處。”謝中條滿不在乎,大手一揮,臉上帶著一絲自得,說道:“這都不算事兒!我家裏就一個雇來的老婦人,我馬上就能把她打發走,保證不會有問題。”


    婦人聽他這麽說,心裏的石頭落了地,眉眼間染上幾分歡喜。於是,便跟著謝中條迴了家。到了家,謝中條先小心翼翼地把婦人藏在外屋,然後快步走進屋內,隨便找了個借口,給了老婦人一些銀子,就把她打發走了。


    之後,他麻溜地打掃床鋪,滿臉笑意,迎接婦人進屋。兩人就此開始了同居生活,日子過得如膠似漆,極盡歡好。自那以後,婦人操持起家裏的大小事務,裏裏外外都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閑暇時,她還會拿起針線,為孩子們縫補破舊的衣物,飛針走線間,滿是溫柔與耐心,十分勤快。


    謝中條得了這麽一個溫柔美貌又能幹的嬌妻,心裏樂開了花,對她寵愛得不得了。每天都緊閉家門,推掉所有應酬,一門心思和婦人膩在一起,日子仿佛蜜裏調油,再容不下旁人。


    就這樣,一個多月轉瞬即逝。一天,謝中條因為有事必須外出一趟。他不放心家裏,出門前特意把房門反鎖,再三確認無誤後才離開。


    忙完外麵的事,謝中條滿心歡喜地往家趕,想著馬上就能見到嬌妻,腳步都輕快了許多。可等他到了家門口,卻發現中門緊緊閉著。他抬手敲門,一下又一下,可屋裏卻沒有絲毫動靜,無人應答。


    謝中條心裏“咯噔”一下,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加大力氣,連喊帶叫,可迴應他的隻有寂靜。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撞開門衝了進去。


    屋內冷冷清清,空無一人,平日裏的溫馨全然不見。他心急如焚,快步走向寢室,剛一靠近,“砰”的一聲,寢室門突然被撞開,一隻身形巨大的大灰狼從裏麵竄了出來。那狼渾身毛發雜亂,眼神兇狠,血盆大口裏露出尖銳的獠牙,嘴裏還淌著鮮血。


    謝中條嚇得臉色慘白,雙腿發軟,差點癱倒在地。他定了定神,強忍著恐懼,走進寢室查看。眼前的場景讓他目眥欲裂,差點昏死過去——地上滿是刺目的鮮血,觸目驚心,而他的孩子們,早已不見蹤影,隻剩下三顆小小的頭顱,滾落一旁。


    謝中條悲憤交加,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轉身發瘋似的去追那隻惡狼。他在院子裏、街巷中四處尋找,可那狼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蹤跡全無,隻留下他絕望的唿喊,在空蕩蕩的四周迴響 。


    村頭老學究蒲老夫子,最愛給人講古,講到興起,還會搖頭晃腦地來一段“異史氏曰”,今天他要說的,是謝中條的故事。


    “那謝中條,本就不是個正經人,整日遊手好閑、拈花惹草,德行敗壞得很。他老婆一去世,留下幾個孩子哭哭鬧鬧,他倒好,不尋思著好好照顧,滿腦子就想著續弦再找個女人伺候自己。”


    “有一迴在山裏,瞧見個漂亮婦人,他色心頓起,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就強行拖拽,行那苟且之事。後來還哄著人家私奔,以為得了個美嬌娘,日子能快活起來,結果呢?”


    “不過個把月,家裏就遭了大難!外出迴來,家門緊閉,撞開門一看,屋裏空無一人,走進寢室,竟竄出一隻大灰狼,再一看,孩子們腦袋都被啃得七零八落,死狀淒慘呐!那婦人也沒了蹤影,想來,定是那惡狼所變,這可不就是活生生的報應?”


    蒲老夫子說到這兒,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接著道:“所以說啊,這人呐,行為可得端正。就像那些再娶的,要是不擦亮眼睛,輕易把人領迴家,說不定就像引狼入室,災禍臨頭。更何況像謝中條這種,從野合私奔裏尋老婆的,能找到賢妻良母才怪!老天有眼,作惡的人,遲早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可別心存僥幸呐!”周圍聽故事的人,紛紛點頭稱是,心裏暗自警醒,可別學那謝中條,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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