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仙都城主府,就好比雲嶺州府城之於逆靈血宗,都是宗門治世下,權力衍生出的附屬機構。


    水雲仙都的城主,便是一位元嬰初期的修士,麾下的城衛軍、執法隊,乃至修行百藝的各個堂口,都是基於城主權柄衍生出的一應機構。


    某種程度上來講,他們不屬於碧雲宗。


    人員來源更多的是當地豪族和散修,偶爾才會有碧雲宗的弟子加入其中,這所謂的執法長老,竇家眾人都很熟悉。


    正是顧家三名金丹巔峰之一的顧炎平。


    否則竇昭也沒必要上門求情了,正是知道對方或許有能力幫忙,這才不吝撂下臉麵,低聲下氣去求助。


    結果忙沒幫上,還在殘害竇家。


    光是想想就令人氣憤。


    竇昭的父親更是心寒道:“當初他顧炎平能當上執法長老的位置,竇家也出了不少靈石資助。


    “如今不幫忙也就算了,還帶著人來落井下石,是可忍孰不可忍!跟他們拚了!!”


    由話及人,可以看出竇昭的父親智商一般,而且脾氣非常炸裂,若非年齡最長,修行天賦極佳,很難當上大老爺。


    這時就能看出上代竇府主事人的明智布局,二叔父和三叔父才是真正的執牛耳者。


    二叔父立馬拒絕道。


    “冷靜,如今罪名未定,貿然動手隻會導致事情變得更糟糕,原本的生路皆會斷在這個舉動上,萬萬不可魯莽。”


    “可那該如何是好?”


    竇昭之父兩手一攤,已經開始擺了。


    竇昭彼時也見不得父親這般丟人的模樣,紅著臉道:“伸手不打笑臉人,先跟顧炎平探探消息,咱們去會客堂等。”


    “好。”


    “昭兒的話甚是在理。”


    幾人腳步匆匆前往竇府的會客堂,幾乎是前後腳的關係,眾人剛剛坐下,顧炎平便帶著三十人規模的執法隊抵達。


    揮手示意手下等在外麵,顧炎平獨自入內,神色十分平靜,但仔細觀摩就會發現,他眼睛中藏著一抹得意之色。


    堂內。


    竇雄作為名義上的竇府最高主事人,正坐在高堂下方,一旁空出一個位置,正是為顧炎平準備。


    其毫不客氣的坐了上去,坦言道。


    “諸位,想必也知道顧某所來究竟為了何事。”


    顧某?


    竇家眾人麵麵相覷,心中大為不爽。


    此撩以前都是以婿自詡,其妻甚至是竇氏嫡脈女,隻是其嶽父嶽母如今正在西山主持大局。


    在場中人但凡上了年紀的,哪個不是他的長輩?


    竇昭卻隱隱感覺不對。


    顧炎平雖是城主府的執法長老,可不管怎麽說與竇氏都是姻親關係,論罪這種事,不應該輪到他來。


    出於法理公正性,避嫌才是他應該做的。


    太湖法度森嚴,對於規矩格外的重視,大體來說就是——“我之下,眾生當循規蹈矩,不可逾矩。”


    再加上罪名本來就莫名其妙,缺少動機。


    再任人唯親,過程定然會遭到質疑。


    她懷疑顧炎平還有其他目的。


    果不其然。


    在侃侃而談了一番竇、顧兩家過去親密無間的關係後,又就事論事說了一番,為竇家遭受的不白之冤義憤填膺。


    態度之正,言辭之烈。


    大大超出眾人預想,差點給他們整不會了,可隨著話頭一轉,顧炎平大談實力至上的理念。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諸位叔伯,應知曉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這件事非顧某不近人情,而是上頭需要有人對此事負責。


    “地方豪族一貫喜歡欺男霸女,紈絝公子絡繹不絕,天天給家族抹黑招禍,確實是極好的論罪對象,諸位以為何?”


    “——荒謬!”


    竇雄猛的將案桌拍的粉碎,站起身對著顧炎平便開始吐沫橫飛,令人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按照你的說法,我竇家就該伸長脖子給那些畜牲砍了?螻蟻尚且偷生,世上之事沒有他們說什麽就是什麽的道理。


    “碧雲宗不公,老夫便告到劍宗去,正道以仁義道德治世,還能被這幾顆老鼠屎一手遮天?!!


    “他若是元嬰,自有化神尊者治他,你這小輩不知所謂的衝在前頭,你以為你顧家投靠的是個大樹?根子都爛成什麽樣了。


    “——你這蠢貨!”


    竇雄一番振聾發聵的言論,令人耳目一新,幾位叔伯也像第一次認識他般,心中暗歎賢兄竟然有這等智慧。


    竇昭亦是一臉崇拜的看著父親。


    那單薄的身影,竟然有如此偉岸的一日。


    顧炎平被罵的狗血淋頭,頓時上臉了,同樣站起身來,怒斥道。


    “一群土雞瓦狗,還能讓你們翻了天不成?


    “在水雲仙都,碧雲宗治下,管你是龍是蛇,都給老子老老實實盤著,實話告訴你們,讓你們頂罪是城主的意思。


    “給你們三天時間,將竇家所有店鋪交到顧氏手中,本座自會保下這幾個侄女,讓你竇氏還能有血脈留存於世。”


    “你這孽畜,竟敢對長輩如此叫囂。”


    “荒唐可笑!”


    “大言不慚!”


    “淦你娘!爛屁眼的孽障!吃糞了吧!老夫這就拉點積年老窖,給你洗洗嘴。”


    哪怕顧炎平是結丹巔峰修士,也沒辦法鬥嘴鬥贏一群人,再呆下去,祖墳裏的老母都要被撅尾巴骨了。


    “哼,本座不跟你們這群將死之人一般見識,小昭你能被城主府的公子看上,是你的福分,就你這騷浪賤的皮相,納你為妾已是抬舉。”


    此話一出,氣氛頓時沉寂起來。


    竇昭眼睛通紅,盯著他一言不發,其父竇雄沉默一瞬後,倏然暴起。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老夫這就一掌斃了你!”


    兩者同為結丹巔峰,真想殺了對方。


    絕非一招就能結束的。


    但隨著竇雄出掌,浩渺法力凝聚成一道掌印,朝顧炎平胸口打去,他正想反抗卻感覺到如淵如獄的恐怖神識威壓猛然降臨在身。


    令人頭皮發麻的壓力,讓他渾身僵硬。


    就連護體法罡都沒召出,便受了竇雄一掌,直接倒飛出會客堂,哀嚎著落在執法隊眾人中。


    胸口都塌陷下去了,直接受了重創。


    不及時治療,甚至會死。


    竇家眾人更加震驚,不可置信的看向竇雄。


    “不是,雄哥你什麽時候這麽猛了……”


    “難不成你偷偷結嬰了?!!”


    “沒有沒有。”


    竇雄也不明所以,反複比劃著剛才那一掌的動作,偷摸自語道。


    “難道是憤怒的情緒激發了我的潛力?”


    竇氏眾人中唯有竇昭左右觀望,試圖尋找到那道心中所思的身影,卻聽身邊傳來調笑聲。


    “不用找了,本座在此,便保你無憂。”


    由於顧炎平被打飛出去,眾人早就離開座位,站在門口位置觀望。


    此時聞言猛然迴頭。


    便見到一道白衣勝雪的身影,俊朗的五官,如星空般深邃的眼眸,氣質高雅,身材挺拔。


    銀白發絲自然披下,隻用一根青黑綢帶輕束,側躺著倚靠在椅子上,嘴角帶著略顯張揚的弧度。


    來者正是王煜。


    這個狀態下和凡人王老板完全不同,哪怕麵容相似,也很難確定兩者是同一人。


    竇昭神情從震驚到不可思議。


    小心髒跳的格外快,最終忍不住道。


    “多謝前輩念及舊情。”


    “那家夥還沒死,隻是迴不來罷了。”


    言外之意,王煜幫忙並非出於她的原因。


    算是加密通話。


    但簡短兩句話,也讓竇氏其他人明白,這就是竇昭此前說過的辦法之一,雖然遲了點,總比沒有要好。


    而且……王煜口中的那家夥是誰?


    眼下這事不是關注的重點,會客堂外,顧炎平顫顫巍巍的爬了起來,用十分驚恐的目光看向高高在上的王煜。


    “元嬰大圓滿?!!”


    這種存在可不是他能碰瓷的,王煜則是因為魔元不方便示人,便用剛突破不久的神識威壓嚇一嚇。


    誰料此人這般不經嚇,差點被同境的竇雄宰了,著實不堪。


    顧炎平的話令在場眾人大吃一驚。


    對於王煜的存在,心中更加激動和興奮,這麽來看竇家是有救了,而那些執法隊成員本來還想狐假虎威一番。


    結果發現對方是武鬆,城主也捱不住武鬆的滑鏟啊!


    這下更是直接成了縮頭烏龜。


    見氣氛沉默下來,王煜對顧炎平說道。


    “迴去通知水雲仙都的城主,明日午時本座親自登門拜訪。”


    “小人領命。”


    “滾吧。”


    “是……”


    顧炎平灰溜溜的離開了竇府,按照王煜往日的脾氣,此人早就該丟進雷煞棺喂僵屍了,大不了換個城池隱居。


    隻是顧及到竇家的存在,這才網開一麵。


    有關陰癸與竇家的往事,王煜知曉的其實並不多,但當初是他自己賭氣離開了竇氏,修魔後突破元嬰卻也無法正大光明迴家。


    正魔兩道,達到元嬰後的變化涉及根本。


    魔元的特點修行中人一看便知,根本無力改變,世上也沒有改易法力根基的秘法和神通。


    但以魔元的特性,繼續往上突破一個境界,便會擁有魔染的能力,可以誘使其他道路的修士墜入魔道。


    這或許便是魔元的與眾不同之處。


    閑雜人等離開後,竇府眾人不知該如何開口,紛紛將目光看向竇昭,眼神唆使她上前攀談。


    至於內心中的其他疑惑,等王煜走了,自是可以詢問竇昭了解情況。


    身兼重任的竇昭,有些不敢接近這個狀態下的王煜,略顯扭捏的上前行禮。


    “竇昭見過前輩……”


    王煜頓時笑了。


    “難得見你這麽有禮貌,廢話就不多說了,弄桌靈食和瓊漿來,嘴巴都淡出鳥味了。”


    “好,這就去安排。”


    迴應的是竇雄,他偷摸對女人使了個眼色,拉上一幹親戚匆匆離去,準備去水雲仙都最好的食府整一桌帶迴家吃。


    會客堂中便隻剩竇昭和王煜二人。


    前者沉默著不知道說什麽,身份地位的差距暴露後,也難以恢複到以前無拘無束的那種感覺。


    見狀,王煜說起往事。


    主要是與陰癸相處的那段時日,同時暗示了一波魔修的身份,以免竇家中人因為他的存在,得罪更多的人。


    這個預防針得早點打,真到不得不出手的階段,他也得離開水雲仙都,重覓寶地隱修。


    這段談話一直持續到黃昏。


    獨處的時間長了,竇昭便恢複了往日那份靈動勁,突然道。


    “對了,青芳呢?我讓她等你來著。”


    “在看鋪子呢,我的身份不便與他們說,你心中清楚即可,將來實在走投無路,便去赤鳶……那邊有你這一脈的祖宗。”


    竇昭:“……”


    世人都說魔修殘忍暴戾,她卻覺得王煜很不一樣,殊不知她亦是一葉障目,王某人殘忍起來,連雞蛋都要搖散黃。


    至於如何處理頂罪之事。


    王煜覺得隻要表露出神識修為,裝一裝大圓滿修士,再展現庇護竇氏的意思,對方多少要給個麵子。


    太湖的規矩,亦是拳頭的規矩。


    剛正不阿針對的從來都是弱者,你跟強者說你犯法了,純粹就是個笑話。


    隻是太湖還有一層皮遮掩,赤鳶則是赤裸裸的表露在明麵上,正魔差別,除了魔元以外,這就是最大的不同。


    在竇府大吃大喝了一頓。


    王煜便心滿意足的走了,繼續去當他的王老板。


    翌日午時。


    他在城主府準時見到了水雲仙都的兩位元嬰,一名元嬰三層的藍發中年人,修行水係變種的雲係功法。


    長須及胸,麵相頗具威嚴。


    但周身隱隱繚繞著邪氣,作為個中高手,王煜一眼便能猜到,這是吞服了血丹術煉製的靈丹。


    那股生靈怨念未散,吞服次數又多。


    便會形成這般表象,對修士本身倒是沒什麽影響,道德有缺而已,難怪能做出讓當地豪族頂罪的事來。


    是真不怕惹出禍端。


    畢竟望族一般多地開花,擁有出色後輩在大勢力中效力,或者拜入劍宗為門徒,但凡出個有關係有能力的。


    爆雷幾乎是注定的事,手段用的太粗糙。


    一點都沒有精細感。


    王煜斷定其是平庸之人,亦或者以前幹過的狗屁倒灶的事太多,形成了習慣,才如此粗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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