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慕有些納悶,因為謝閑下棋的技術跟他差不多,而且謝閑比他醉得嚴重,竟然還贏了他。


    “知道我為什麽會有長進吧。”謝閑手上拈著一顆子,嘴角邊帶著笑意。


    “這些技巧,可都是你的娘子教給我的,她教你沒有啊。”


    陸慕的臉上,頓時多了一抹諷刺。


    “她討厭你都來不及,還會教你?”


    “信不信由你,這些下法,除了孟姑娘,薑老先生都不懂。”


    陸慕的眉眼間,默不作聲擰了一下。


    “好了,贏了幾把,我要去睡了。”


    “陸相公,別多想,你的娘子隻是好意而已。”


    謝閑起身,哼著不連貫的調子,腳步有些不穩,心情似乎很不錯。


    陸慕看著棋盤,臉上漸漸浮起了一層霜意。


    孟璃在房間隔間裏泡著澡,簾子一掀,一陣風灌入,一道高大的身影走進來。


    她趕緊鑽進了水裏,隻露出一個脖子。


    看清楚是陸慕鬆了一口氣,但他第一次這個樣子,讓她很不快。


    “陸慕,你這麽魯莽做什麽啊,不知道我在洗澡嗎?”


    陸慕看著她,目光毫不避諱,黑沉沉的。


    “你是不是在怪我。”


    孟璃莫名其妙:“好好的,我怪你做什麽。”


    “你就是在怪我。”陸慕肯定的口吻。


    “你怪我一直不能夠給你承諾,不能給你定下終身的幸福。”


    孟璃:“……”


    她沉默了一下:“陸慕,我是有點怪你,但我也理解你,你一個人在這裏,孤零零的,這麽多年沒有再見你的父母,又要扛起家族大任,你很不容易。”


    我知道你怕,怕最終要拋下我,不能夠負責。


    所以,我這樣,何嚐不是在等你。


    他張了張口:“你說你理解了,是開始放棄我了。”


    孟璃聽了一陣生氣。


    “好好的我放棄你做什麽啊?我給你寫休書了吧,我趕你出家門了嗎?”


    “你突然就闖進來質問我,不分青紅皂白的,我還莫名其妙呢。”


    “滾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然後孟璃轉了個身,不再理會他了。


    陸慕對著他的背影僵站了一會兒,渾身氣息一片涼沉,手指緩緩收攏。


    孟璃察覺到男人身上危險的氣息,但是她無所謂。


    她又打不過他,他愛怎麽樣就怎麽樣,殺了她也沒關係。


    終於,陸慕默默地出了隔間。


    他站在書房的窗前,麵對傾天如注的暴雨。


    不斷有雨水透過窗台的縫隙,飛濺到他的臉上。


    “我是不是錯了。”他緩緩開口。


    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蒼天。


    暴雨淅瀝,雷聲陣陣,沒有人迴答他。


    一直這樣下去,他會不會失去留住她的機會,哪一天大業既成,一切安穩,他卻早就失去了她。


    他可不可以,再多一點勇氣——


    陸慕閉上了眼睛,京城的兇險,一幕幕掠過他的眼前,這些詭譎的人心和算計,讓他都感到發寒。


    等他真正投身其中,九死一生,他還迴得來嗎?


    迴不來,她怎麽辦,到時候,還說什麽留得住留不住。


    他一拳重重砸在了窗台上,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喝。


    孟璃隻當男人喝多了酒,麵對這種陰沉天,心情不好,可能是多想了。


    她知道,他對她也有一些情意,她前世活了三十來歲,如果看不出人的情感,那她就是傻子。


    她也知道他的處境,沒說過不體諒他。


    那他還發什麽火?


    她自己呢,還不是有委屈,哪怕一開始她以為這樣相敬如賓地處著也好,可是後來,她的想法變了。


    睡覺的時候,她背對著男人,就當做他不存在。


    懷中抱著她自己的抱抱。


    外麵雨聲很大,房間裏卻透著靜默。


    陸慕心情堵得厲害,半天睡不著,睜眼到三更,他好好地複盤了一下前麵的事情。


    那些圍棋的下法,的確就是她教的,可是謝閑似乎話裏話外帶著引導。


    好像是在讓他多想。


    他是不是被謝閑牽著鼻子走了?如果他因為這件事,心神不寧,不能專注,肯定會耽擱其他的事情。


    說不定這就是謝閑的目的。


    陸慕下了決心,他要問一個清楚。


    暴雨又連下了一個晚上。


    天地之間黑沉沉的,讓孟璃一度以為,天還沒有亮。


    所以她按照往常的時間醒過來的時候,又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睛,陸慕端著一盆溫水進來。


    “娘子,洗臉。”


    他又恢複了平時寧靜的語氣,孟璃撐著側臉看著他,想要嗆他兩句,見他這樣和順的樣子,終究還是沒有忍心出口。


    “說吧,昨天晚上到底出什麽事了。”


    “娘子,教謝閑下棋,他到我麵前耀武揚威的,說是娘子對他好。”


    孟璃一聽想打人,原來是謝閑搞的鬼。


    “我是教他了,不過前麵我跟他下棋,連贏了他十把,他賭輸了一千兩銀子。”


    “然後他讓我教他幾招,我想著這一千兩銀子拿得不踏實,就指點了一下,等於是他花錢買的。”


    “所以陸慕,你計較這個做什麽啊。”


    “你要是眼饞想學,我把我知道的都教給你也可以啊。”


    陸慕眉心突突跳動著,果然他被那個謝閑耍了。


    現在就想去把人收拾一頓。


    “你也別怪人家謝閑,我們是夫妻,應該彼此信任,遇到這種事情你應該首先來問我,而不是胡亂猜測。”


    孟璃臉色一片冰冷。


    “要不然,這樣的情況還會再發生。”


    她喜歡有什麽當眾說清楚,而不是抱著懷疑相處,那樣的話,大家都會很心累,甚至導致疏遠和決裂。


    陸慕想到因為自己多想,誤會她,跟她置氣,讓她很不好受,心中一陣愧疚心疼。


    “娘子,我錯了,不會再有第二次。”他抱歉道。


    看著她的眼神,清澈無措,像是做錯事情的小鹿。


    就這樣站在他麵前,好像是等著她懲罰。


    孟璃難得見到男人這樣乖順,如果說以前是為了扮演好npc相公的角色,現在這種感覺卻是真切的,好像任由她怎麽樣都可以。


    孟璃洗好了臉,負手來到男人的麵前。


    “做錯事了,就要受罰。”


    “請娘子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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