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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寧史記湘王世家》


    湘王雲珥,字樂顯,端宗嫡長子,母賢敬皇後陳氏。王少年英姿,精於兵法,二十拜將,經略南疆,三年大成,南民皆讚王賢達,然貞敬皇後偏心仁宗,端宗亦無廢立之意,王無緣帝位,仁宗幼年喪母,賢敬皇後有母養之恩,與王情深契闊,托以西南,臨崩又囑輔弼重任。


    元寧立國以來,皇位的傳承除了依照嫡庶之別,同時也非常注重長幼賢愚,每一位君主在確立儲位時都是十分審慎的,但是,因為元寧皇朝有著嚴格的身份等級區分,寒門與世族有著不可逾越的差別,皇帝在很多時候必須考慮掌握著實權的世族的意願,以保證國家與皇朝的安定,因此,可以說,元寧的每一位君主都有著削除世族的打算,至少想讓世族在政治上失去影響力,無法幹預朝政,正因如此,他們在選擇皇儲時大多選擇年長的皇子,甚至會選擇自己的弟弟,盡最大的可能使與世族關係密切的後妃無法直接幹預朝政,所以,雖然元寧皇朝的後宮女子擁有很多的權力,但元寧皇朝的曆史上,真正臨朝攝政的後妃卻是少之又少。


    根據後世史學家的研究,元寧皇朝臨朝攝政的後妃有五位,分別是世祖的嫡母章德皇後、憲宗的養母欽仁太妃、德宗的生母顯成太後、順宗的生母文端皇後和景宗的嫡母恭和皇後,這五位後妃都是有著經天緯地之才的女性,攝政期間都做出了不凡的政績。——章德皇後的氣度可以包容天下,欽仁太妃的慈愛之心如大海一樣廣博,顯成太後具有一淩天下平定江山的智謀,恭和皇後擁有淡定沉著永不言敗的堅韌,因此她們可以在危機四伏之際掌握權柄,也讓皇朝可以安穩地過渡,並且不斷前進發展,隻有文端皇後讓人無法評論,隻能說她是一位無與倫比的女性,也許隻能如後世最著名的學者陳觀所言:“她是我們至略國最好的皇後。”


    最好的皇後!


    鏟除異己,改革製度,重用酷吏,擴張領土,甚至被懷疑殺死親生兒子的文端皇後仍被認為是最好的皇後,因為,無論任何情況,她都是清醒地麵對一切。


    “不為私情所動,不為權勢所迷,不因聰慧而具自負之意,不因抱負而起貪婪之心。”——陳觀是如此評說的。


    而陳觀也不得不承認:“文端皇後的統治充斥著陰謀與血腥,有著無可迴避的殺伐之氣。”


    一切殺伐都在紫蘇的身邊發生,天下蒼生雖得安寧,但是,她的身邊卻是爭伐不止,而這一切在隆徽皇帝的喪期尚未結束時就開始了。


    當議政廳的承旨將國璽與禦印送到紫蘇麵前時,她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從今往後,自己就是元寧皇朝裁決軍國大事的決策者,直到她的兒子親政,而喪期中,太子尚未即位,自己也沒有臨朝攝政,因此,璽印皆入內廷,定了定神,她揮手讓容尚宮收下璽印,並讓承旨入宣政廳待命。


    “政出內朝,事屬非常,還請娘娘早定大典之日,告正朔於天下!”顧命大臣晉見時,謝遙從容地上奏,隔著白色的紗簾,紫蘇微微點頭,正要同意,卻看見齊朗與永寧王都有些不平常的神色,不由心中一緊,話到口邊,又換了一番說辭:


    “陛下喪期未滿,本宮不過是未亡人,哀痛尚無以排遣,如何決定大事?各位都是先帝寄以厚望的重臣,這些循例而行的事就按舊例進行吧!”


    “臣等遵旨,待占卜之後,臣等再行上奏!”尹朔連忙出聲,謝遙也沒什麽表示,永寧王與齊朗也恭敬地行禮領命。


    紫蘇心中微訝,卻也沒有動聲色,淡淡地問道:“湘王何時能到?”


    湘王身為平南大將軍,責任重大,,再加上隆徽皇帝的病情惡化太快,因此,雖然隆徽皇帝早已命其交接防務於副將,迅速迴京,他也沒能及時趕迴。


    謝遙想了一下,才上前迴答:“按行程計算,湘王殿下明日即可抵達成越。”


    紫蘇也不是真的關心此事,便虛應一番,讓他們退下,謝遙卻躬身行禮道:“皇後娘娘,臣希望向娘娘稟告一些事例,請娘娘準允。”


    紫蘇卻是有些驚訝,道:“也好,景潮,你也留下來,關於先帝的喪儀,本宮有些疑問。”


    “是!”齊朗應承,尹朔與永寧王則向紫蘇行過禮便退出長和宮。


    不明白紫蘇為何留下齊朗,謝遙躊躇一下,但是,最後,他還直接問道:“皇後娘娘,您為什麽不想定下大典之日?”畢竟是從小看著紫蘇長大,謝遙也不太客套。


    紫蘇心道:“我也想問呢!”口上卻隻是笑著道:“謝老,確立大典之日是有製可循的,本宮也不可事必躬親啊!”


    “皇後娘娘,老臣不知道你是否了解湘王?”謝遙歎息,“湘王的才識出眾,他一迴京,一切都會有變故,所以臣才希望早定計劃,您卻……”


    紫蘇的眼神一冷,卻隻是不在意地道:“謝老多慮,湘王就是再如何厲害,也不能違背祖製家法,諒他也不敢違背先帝的遺詔!”


    謝遙欲言又止,沉默了好久,才道:“也許是老臣多慮了!不過,還是請您三思!老臣告退!”


    “景瀚,怎麽迴事?”謝遙退出之後,紫蘇便問齊朗,她身在宮中,很多動態都無法了解,雖然能猜到謝遙有問題,卻無法明白詳情。


    齊朗猶豫了一下,有保留地迴答:“娘娘,權力的威嚴總是誘人的,最高權力更是有無數人想分享。”他同樣是世族出身,很多事是無法明言,不過,說到這一層,同樣了解世族的紫蘇也就明白了——她是最佳的傀儡人選。


    “我知道了!”紫蘇沒有多說。


    在隆徽皇帝遺詔中指定的五位顧命大臣中,謝遙、永寧王和齊朗都與紫蘇關係密切,尹朔是寒門出身,一向不願牽涉進任何鬥爭,處事以中立為要旨,而湘王是唯一的皇族,是慈惠太後的親子,擁有極高的學識與謀略,也是手握兵權立有戰功之人,也可以說,他是隆徽皇帝在無可奈何之下,唯一能用的製衡之術。


    現在,紫蘇同樣需要這個製衡。


    “一切都已經準備好,隻有皇太子登基首詔尚未議定,所以,娘娘,還要再等一會兒五位大人才會來晉見。”長和宮的總管趙全恭敬地稟告紫蘇。


    紫蘇沒有說什麽,輕輕地揮了一下手表示她已經知道了。


    此時,隆徽皇帝的喪期尚未結束,紫蘇身穿喪服,殿中垂著白紗,以便外臣晉見,但是,此刻太政宮總管孟濤正跪在那裏,似乎已經有一陣子了。


    趙全默默地退下,麵對此時淡漠的紫蘇,他還是有一絲懼意,對這個主子,他有著太多的不解,但是,他從未懷疑自己的眼光,他相信她一定可以讓自己顯赫起來。


    紫蘇的手指輕扣著雕飾盤龍環鳳的扶手,眼中有一絲陰冷淡漠,隔著白紗,她望著跪著的孟濤。


    “娘娘……”孟濤忐忑地開口,想知道她到底有何打算。


    “孟濤,你是誰的奴才?”紫蘇終於開口。


    孟濤一驚,但是仍鎮定恭敬地迴答:“皇後娘娘,奴才一直服侍皇帝,自然是陛下的奴才,您怎麽這麽問!”


    “是嗎?”紫蘇冷笑,“本宮想知道,是誰將三皇子的死訊告訴陛下?”


    “是……”孟濤剛想說話,就被紫蘇大聲打斷。


    “難道你想說是本宮嗎?”紫蘇氣憤地起身,手重重地拍上扶手,“孟濤,到底是誰讓大臣來找本宮的?又是誰在本宮到昭信殿之前就將這個消息告訴陛下的?你將本宮當成什麽人了?你那點心思一定要本宮挑明了說嗎?”


    “娘娘……”孟濤大驚失色。


    “你不過是太後安排在陛下身邊的人,居然敢說自己是陛下的奴才!”紫蘇收斂怒氣,冷冷地言道。


    孟濤的額上開始出現冷汗,雙手緊緊地按在地上,卻沒有多少力氣能止住身體的顫抖。


    “本宮最厭惡自以為是、逾越本分的奴才!”紫蘇冷冷地訓斥,“你最好記住!”


    “不要以為可以左右逢源!”


    “退下吧!”


    “是………”孟濤慌忙退下,離開長和宮。


    紫蘇輕輕鬆了口氣,招過趙全詳細詢問:“五位大人還未達成一致嗎?”


    “是,娘娘。”趙全躬身迴答,“似乎是湘王與其他大人的意見不同。”


    “湘王是嗎?”紫蘇點頭,讓他退下。


    湘王陽雲珥與隆徽皇帝是一同長大的兄弟,一向關係密切,即使慈惠太後與皇帝之間產生嫌隙,也沒有影響他們之間一絲一毫的情誼,不過麵對鏟除自己母後勢力的謝遙等人,他似乎就不是那樣灑脫了。


    “皇兄的遺詔中並沒有提到母後攝政,謝相,難道本王有說錯嗎?”湘王望著謝遙,並不打算讓步。


    “皇太子才剛滿四周歲,請問湘王要讓殿下如何處理國政?”謝遙向他解釋此舉的原因,“就算是再如何聰慧,未行冠禮的男子也是無法獨立地發號施令的,這是律法。”


    “所以,皇兄才選了顧命大臣,就是要我們在此之前好好教導太子,代替他處理國事。”湘王針鋒相對地提出反對意見,不過,謝遙畢竟曾是他的老師,言語之間,他還是帶著恭敬之意的。


    “身為臣下,怎麽可能代替君主呢?湘王,您這話可是大不敬啊!”永寧王笑道,但話語卻不是說笑之辭,“而且,這也是有先例可循之事,您為什麽不同意呢?”


    “本王不同意的原因就是永寧王同意的原因。”湘王冷言,對永寧王絲毫不留情麵。


    “永寧王,母後攝政對你們永寧王府最好吧?你該知道避嫌吧!”他冷冷地對夏承正道,讓夏承正的臉色立變,十分難堪。


    “湘王,你這話太過分了!”齊朗淡淡地言道,“永寧王與你一樣是一品一等王爵,又是陛下遺詔中指定的顧命大臣,隻要是顧命大臣在做的事,他有什麽必要避嫌?倒是您,執意反對理所當然之事,讓人不禁猜測您的真實意圖!”


    “你有什麽資格說話?”湘王冷言,“你真的認為自己夠資格當顧命大臣嗎?不過是個辦事不牢的小子!”


    “臣的確是年紀最小,不過,那又如何?現在是五位顧命大臣議事,臣與湘王並沒有任何不同——都是陛下指定的顧命大臣!”齊朗也動氣了。


    他們從上午就開始討論新帝的登基首詔,現在天都快黑了,仍然沒有結果,而明天就是登基大典了,他實在沒有多少好脾氣可以麵對一直和他們唱對台的湘王。


    “你……”湘王氣極,正要發作,尹朔見情況不對,忙上前打圓場:


    “大家都別爭了,湘王,您說了這麽久,臣也沒聽出您到底是什麽想法,您不如說出您的想法,讓大家討論一下。”


    的確,湘王一直隻是說母後攝政不能用,但到底要如何,卻是一個字都沒說,這會兒,也該說出來才對。


    “自然是由顧命大臣決定一切,上報皇帝與母後即可。”湘王說出打算,想將皇後排除在決策人之外。


    “無稽之談!”永寧王首先反對,而且,口氣也很差,顯然是對剛才的事耿耿於懷。


    “什麽?”湘王氣極地瞪著他。


    尹朔也是一臉不讚同,他委婉地說:“陛下的遺詔中明言,軍國大事由皇後裁決,您的想法與遺詔不符,不太好。”


    “無論如何,由皇後垂簾攝政才是最好的辦法。”謝遙還是堅持原本的主張,尹朔等人也點頭附議。


    湘王冷哼一聲,近於不屑地說道:“各位似乎忘了,文端皇後也還不到十八歲!難道說,你們要將國事交給一個年輕的小女孩嗎?”


    “皇後娘娘的確也是很年輕。”尹朔中肯地開口。


    “那又如何?”永寧王平心靜氣地開口,“就算是顯成太後,又何時曾真正做出什麽決定呢?母後攝政本身就是為了避免君主權力的旁落,也是為了在權臣肆無忌憚之時能夠有人出麵處理,更重要的是,自從章德皇後開垂簾攝政之例起,每一位垂簾攝政的後妃都是接先帝遺詔裁決軍國大事之人,陛下遺詔已然明言,可見先帝也是希望皇後娘娘能夠垂簾攝政的!而且,皇後是永寧王府的郡主出身,最起碼的判斷力還是有的!——湘王殿下應該不會懷疑這一點吧?”


    “本王隻是覺得,將國家前途交到年輕的皇後手中,實在是無法安心。”湘王歎了口氣,不再堅持了。


    謝遙笑道:“還有我們啊!湘王,隻要我們五人同心協力,一起輔助皇後娘娘,元寧一定能夠強盛繁榮的!”


    舉重若輕、綿裏藏針是謝遙一向的器度。


    麵對都不放鬆的幾個人,湘王也隻得同意“母後攝政”。


    五位顧命大臣總算在天黑前到長和宮晉見文端皇後,向她稟告所有事情,紫蘇沉默地聽著,並未有任何疑問,似乎對他們的決定全無異議,湘王沒有等她發話便稟告,要去向慈惠太後請安,便先行告退了,事情說完,尹朔也告退了。


    “聽說尹相從不卷入任派別,看來並無虛妄之處啊!”齊朗不禁感歎。


    “沒錯。”謝遙點頭,“尹相一心隻想為百姓做點實事,對名利上的事,倒是不放在心上。”


    “那湘王呢?”紫蘇問道,“他是隻求公義的人嗎?”


    顯然是問在朝時間最長的謝遙。


    謝遙不知該怎麽說,答得非常謹慎:“娘娘,湘王是陛下最為信任的兄弟,對於權力名位,一直以來也並不看重,可以說是一位值得敬重的人物,不過,可能是與臣等及娘娘有些誤會,他的心中有著抵觸的情緒。”


    “不錯。我看他是為反對而反對。”永寧王也無奈地搖頭,在戰場上,他也曾與湘王並肩作戰,明白他的為人。


    “為了陳氏家族嗎?”紫蘇明白了。


    “那就請謝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吧!”她淡笑,“你們五人還是要和睦才好!”


    “是!”謝遙應承下來。


    “可是我懷疑,是否會有效!”齊朗覺得不是很樂觀,“他的背後還有慈惠太後,她可不是會犧牲自己利益的人!”“慈惠太後那裏由我應付!”紫蘇自然也不會輕忽這位長輩的影響力,不過,“湘王和太後要分開來對待,至少,現在,你們不要太與他計較。”


    “臣等明白了。”三人齊聲應道。


    “謝老,時間不早了,您先迴去吧!”紫蘇微笑著對謝遙說,“我和大哥他們再說會兒話。”


    謝遙笑著起身,行禮告退。


    江山代有人才出!現在也用不著他這個老頭子事必躬親了!


    “將紗簾收了吧!”紫蘇下令。


    “陳氏家族已經不複往日了,難道娘娘還是在擔心嗎?”夏承正對妹妹神色間的擔憂有些不解。


    紫蘇淡笑著對他解釋:“大哥,母親還活著時,永寧王府是誰在當家?”


    “是母親啊!”夏承正理所當然地迴答,正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卻又頓時恍然大悟。


    “雖然說皇後是至高無上的,但是,我真正能控製的範圍,又怎麽比得上在皇宮中數十年的太後呢?”紫蘇說得輕描淡寫,卻又無比冷漠,“再說,辛苦經營了幾十年,到最後卻是鏡花水月一場空,她怎麽會甘心?”


    “宮中的事,臣等是有心無力,娘娘隻能自己來了!”齊朗笑說,倒不是真的擔心。


    “那麽,是不是讓英王與興王盡快返迴封地?”夏承正提議。


    當年隆徽皇帝封長子為英王,次子為興王,三子為瑞王,俱是二品王爵。


    元寧皇朝的王爵分為五品,皇子受封時是依照母親的地位區分品級的,但是隻有立有戰功的王才能擁有一品的王爵,依照戰功,一品王爵分為三等,現在的王爺中隻有湘王與永寧王是一品一等王爵,不過,永寧王是元寧皇朝開國功臣所受的爵祿,除非犯下叛逆大罪,否則就始終是一品王爵,而且在曆代永寧王中隻有三位未能立下戰功,而不是一等王爵。


    “按照舊例,大行皇帝喪期結束,迴京奔喪的皇子必須返迴封地,讓宗人府去處理這件事就行了。”齊朗進言。


    “我也是這麽想的。”紫蘇讚同,“這種事情我們還是不出麵的好。”


    “臣明白了。”夏承正聽懂了她的意思,知道該怎麽做了,“臣這就去安排。”


    ps:既然各位都如此說,正文我還是以每天一章的速度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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