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陸之前的傷沒徹底好轉,昨夜又對她放開神識,頗費了一番心神。精力不振之下,第二日醒得很晚。


    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身旁的位置,可那裏早已沒了人影,隻剩下餘溫未散。


    幾乎是一瞬,他連鞋都未來得及穿,僅著單薄的裏衣便跑了出去。打開門的一瞬,刺眼的陽光傾瀉而入,他下意識用衣袖擋住眼睛。


    “看,我給你說了吧,我這弟弟被爹娘慣壞了,做事總有些不著調。”


    “有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聽到熟悉的聲音,他也顧不得旁的,撤開胳膊便去確定。


    她今日穿著紅色的衣裙,發型仍是未嫁時常梳的雙平髻,一切都很稀疏平常,隻頭上那根眼熟的鳳凰金簪讓他紅了眼。


    “你,你都想起來了?”


    “有功夫說些亂七八糟的瞎話,不如過來幫我們摘野菜,姐姐說,要給我蒸野菜和肉吃。”


    “好,”蘇陸立刻響應。


    下台階的瞬間,身上多了一件紅色係的窄袖長袍,並無多餘的裝飾,隻腰間墜著一個平安扣,這還是蘇壹當初送給肖柔柔的。因為當時的繩子被他拽爛,她送迴來時打了一條新的絡子。除此之外,還多了一枚他出生那年製成的銅錢。


    看見一向難管的蘇陸在她麵前展露出如此乖巧的模樣,蘇壺默默伸出了一個大拇指。


    果然,還是媳婦說話管用。


    ***


    這座小院是五位長老新找人布置的,規模是他們以前院落的兩倍多,景致可謂是搜神奪巧。除此之外,不僅布置了一間功能齊全的夥房,還搭了兩個露天灶台。


    今日陽光舒適,三人便坐在院裏的石凳上曬太陽。


    蘇壺在和肖柔柔聊天,蘇陸找不到機會上前,隻能坐在一旁和野菜葉鬥智鬥勇。


    後來聽到消息的人變多了,蘇父蘇母、蘇家姐夫,連五位長老都來看熱鬧,小院充滿了歡聲笑語,他直接被擠下了石桌,徹底沒了機會上前。


    可人多了,野菜自然也不夠吃了。


    “柔柔,你剛剛成親,別在這兒打轉了。再說,你娘家人都在呢,你再忙下去,他們該以為我們家欺負剛入門的新媳婦了。”


    肖柔柔笑了兩聲,任水滴墜在指尖,“這沒什麽。”


    她是看大家都在忙,不好意思幹坐著,便幫著洗了洗菜。


    “那也不行,”白憫在人群中掃了一眼,最後將視線落在一臉黑灰的蘇陸身上,“陸兒,你陪你媳婦出去走走,順便再采點野菜迴來。”


    “好,好,”蘇陸訕訕地站起身,不自然地瞥了一眼肖柔柔。


    她卻是大大方方地攬過他的胳膊,衝著眾人說,“那我們去去就迴。”


    她明明這麽溫柔,蘇陸的心裏卻打起了鼓。


    果然,等出了大家的視線後,她立刻甩開他,頭也不迴地往前走。


    “師姐,”他追上前,拉住了她的衣袖,試探著去喚她。


    她沒有反駁,隻是垂眸去盯他的手,似乎要瞪出一個窟窿,“什麽意思?還想對我施迷惑術?”


    他心頭一喜,卻是結結巴巴地解釋,“我,我沒這個意思。”


    “沒這個意思?所以你是打算放我走了。”


    他拽緊了她的衣袖,用行動表示自己的決心。


    她走不動路,隻得轉身去看他。


    “蘇陸,你猜得對,我想起一切了,”她又忍不住補充,“包括你如何迷惑我,讓我隻能聽你的話。”


    希望的火苗剛燃起,瞬間又被澆滅了。


    她湊近他,學著他的語氣,“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這樣做?”


    他低著頭保持沉默,她用手指戳他肩膀,像是個欺負人的壞學生,“你不是挺能的嗎?現在怎麽變啞巴了?”


    “師姐,我不後悔。”


    “哦,既然不後悔,那為什麽不敢看我?”


    他終於將頭抬起,臉色白的很不正常。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他瘦了好多,心頭忍不住泛起一股密密麻麻的疼。


    蘇壺早上說過,他之前受的傷一直沒養好。上次強行清醒後,隻忙著找她,一刻都不肯休息。最近一段時間,他又忙著籌辦婚禮,身形肉眼可見地消瘦下來。


    要肖柔柔說啊,他就是活該,之前受的反噬沒好,現在又重蹈覆轍,怎麽可能不瘦。


    也難怪,他今早起得比她還晚。


    “我不後悔,但害怕你會因此而離開我。”


    “蘇陸,知道我為什麽會迴來嗎?”


    他眸子亮了一瞬,然後又迅速黯淡下去,繼而搖搖頭。


    “我之前是不記得你了,但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催促著我來這裏。”她穿著紅衣轉了一圈,裙角揚起好看的弧度,“你看,說了要嫁給你,怎麽樣,我是不是做到了?”


    她氣性沒那麽大,如今知道他這麽不好受,更是隻剩心疼。


    “你真的不會離開我了?”


    肖柔柔低低“嗯”了一聲,伸手撫摸他的臉頰,“我今天又有了一個新的目標,我要幫你養好身體,想和你長長久久,要是有機會,我想生一隻九尾的小狐狸,然後我們一同看著他長大。”


    她伸手攔住他湊過來的腦袋,“但前提是,你以後都不準再對人用那種方法了,能做到嗎?”


    這件事是她牽的頭,也該由她斷個尾。


    “嗯。”


    “嗯是什麽意思?”


    “我說好。”


    “這還差不多,”她這才將自己的手移到他的脖後,讓他吻上自己的唇,“隻要你以後這麽聽話,我都會這麽獎勵你。”


    “別推我,說了別推我!”


    不遠處的門內響起吵鬧的聲音,下一秒,一群人被擠了出來。


    與兩個人對上視線,他們尷尬地笑了兩聲。


    “今天天氣可真好啊,是不是?”


    “是呢是呢。”


    “看吧,我就說了,什麽看彼此的眼神不對,就是你多想了。哈哈哈,小年輕的感情真是好啊。”


    氣氛安靜了一瞬,然後又被人笑著扯開了話題。


    蘇陸對著大家柔柔一笑,有種病弱美人的美感。


    “走啦,”肖柔柔拽拽他,“你還想讓人圍觀呢。”


    “娘子,我們成親了。”


    “所以呢?”


    “沒有,我就想確認一下。”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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