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勤政殿。


    鶴鼎銅爐裏青煙嫋嫋,大殿裏燭火悉數滅去,東方日出,天已經亮了。


    今日早朝時間有點長,李鸞嵩坐在上首已然覺得疲累,遂換了個姿勢休息一下。


    而站在下麵的眾臣們更是苦不堪言,生生站了幾個時辰了,該稟報的事宜早就稟報完了,就是關於太子殿下要親征的事,君臣僵持不下,杠上了。


    官袍下的雙腳悄悄交替支撐,偷偷休息卻又不敢被瞧出來。


    這是雙方表明態度的時候,即便是站姿都不能有半分頹萎。


    李鸞嵩執意親征,反對聲一片,有人說:“殿下不能隻圖自己痛快,要為大鄴的未來和百姓的未來考慮。”


    有人說:“殿下還未大婚,更無子嗣,萬一有什麽意外,可如何是好。”


    還有人說:“臣等並非詛咒殿下,所謂良藥苦口,臣等有規勸之責,不敢任由殿下任性妄為。”


    各種理由,總之就是不讓他去。


    李鸞嵩也著實有些氣惱,可畢竟自己尚未親政,再看看那些固執的老臣,拍案而起,道:


    “諸位倒是極有耐心,那好,此事本宮也不再與你商議。三日後點兵,正陽門出發。”


    說完頭也不迴拂袖而去,任由他們七嘴八舌也置若罔聞。


    “這可如何是好,絕對不能讓殿下任性妄為。”


    “咱們去找陛下和皇後娘娘吧,請求二位勸勸殿下。”


    “走走走,大家同去。”


    ……


    三日,隻有三日的時間,這些老臣們要拚盡全力阻止李鸞嵩親征,拉著同僚秉燭夜談、布局規劃;在帝後門口長跪不起,痛哭流涕;去東宮求見殿下,苦口婆心……


    無所不用其極。


    李鸞嵩就是不見,不理,不聽。


    長跪不起,苦肉計,照樣不理。


    這是君臣的又一次博弈,看誰骨頭硬。


    可是,老臣們的身體吃不消了,鬧了一整日眼看著那是位硬茬,再跪下去恐怕這把老骨頭真的要散了。


    “殿下瘋了,果真是瘋了,我看未必是想親征這麽簡單,恐怕還藏著點兒其他心思。”


    一語即出,眾人震驚後諱莫如深地點頭讚同。


    “那就更不能讓他任性妄為了,如今年關將至,殿下必須留在京城主持大局。”


    “可是,他連陛下和娘娘的麵子都不給呀,這可如何是好。”


    “依我看,咱們這般……”


    有人出了餿主意,一眾人拍案叫絕,就這麽辦了。


    於是,三日後,眼看著天還沒亮,烏漆嘛黑地伸手不見五指,大街上已經都是人了。


    正是這群老臣,官服官帽穿戴整齊,一個個麵色鐵青直奔正陽門而去。


    他李鸞嵩不是不見咱們麽,那咱們就去正陽門堵人,跪在他的戰馬前,看他能否從咱們身上踏過去。


    不是不見嗎,那就堵你的去路,讓你無路可走。


    足足百十口子,老臣們帶著各自的門客、學生,也不管什麽拉幫結派了,先將人攔住再說。


    正陽門外烏泱泱跪了一地的人,個個麵色肅然,脫了帽子捧在手裏,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看來真的是鐵了心了。


    墨色的天空一點一點變淡,呈墨藍色,再到漸漸能看清白雲,一縷朝霞出現在天邊。


    大家宛如看到了希望,跪得更加筆直。


    畢竟是冬日,天寒地凍,跪了也有兩個時辰了,臉都凍白了。


    天邊泛白,逐漸一輪紅日躍出,脊背後開始有了暖意,太陽終於出來了。


    可是,正陽門沒動靜,絲毫沒有開門的意思,而且也聽不到裏頭鐵甲鐵胄的聲響。


    “我說,到時辰出發了吧。”


    “是啊,按說早該開門了呀。”


    大家心裏犯嘀咕,是今日嗎,是啊,沒錯。


    “吱呀”一聲響,正陽門如往日一樣,按時開門,兩名士兵睡眼惺忪還沒看清楚,就被眼前一眾跪著的老臣嚇得撲通跪地,趴下就磕頭。


    大家往門裏望去,沒人啊。


    “你們兩個,跪直了迴話。”


    二人紛紛挺直上身,低著頭也不敢看對麵的人。


    “殿下呢,太子殿下可曾帶領兵士集結於此?”


    二人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搖頭:“沒有,今日沒接到任何消息。”


    眾人一驚,大唿不好。


    這時,從遠處跑來一個人,一邊跑一邊扶著帽子,至近前才看清是宮裏頭當值的一個小太監:


    “眾位大人,快迴去吧,殿下,早就走了。”


    “啊,什麽時候走的,怎麽咱們都沒看到?”


    那小太監哆哆嗦嗦道:“一日前的這個時辰就出發了。”


    聲東擊西,李鸞嵩,你個小兔崽子,竟然騙了所有人。


    大家心裏罵,卻也不敢說出口,個個氣得仰倒,直唿:


    “要出事了,要出大事了……”


    *


    雪後初霽,天氣一日晴過一日。


    澤蘭守著沈確兩三日了,幾乎寸步不離,生怕她做了傻事。


    可是畢竟隻有她一個人,有時忙不過來便喚梁凡過來幫忙,去買個東西,再去廚房看下火,若是還忙不過來,便壯著膽子請木塔姆幫忙跑個腿。


    對此,二人自然是十分樂意。


    可是木塔姆卻覺得有些奇怪,沈確一向很有規矩,雖說自己是她的徒弟卻從不讓身邊的人使喚他,骨子裏還是當他索托王子,澤蘭也是如此。


    可是這幾日澤蘭待在沈確的房間裏幾乎沒出過門,竟然要忙到支使他的地步了,這,怎麽看都有些奇怪。


    這個念頭在腦子裏一閃而過,木塔姆也並未多想,畢竟一起出門在外,這樣也是正常的,況且,他樂意幫忙。


    沈確很沉悶,獨自一個人坐著,不出門也不說話,偶爾看看書,看累了就呆呆地看向窗外出神。


    澤蘭實在擔心,又不知她心裏究竟是如何決定的,這日終於忍不住問:


    “娘子,您究竟怎麽想啊。”


    沈確輕眨了一下眼睫,緩緩開口道:“我寫方子,你去買藥吧。”


    澤蘭的眼淚一下子就湧出眼眶:“娘子真的決定了嗎,這是一個小生命啊。”


    沈確搖頭,態度堅決。


    “娘子,奴婢想不明白。娘子真的就不再考慮太子殿下了嗎,奴婢瞧著,殿下對娘子是真的好啊。”


    澤蘭也想了兩日,這個問題的症結還是在李鸞嵩身上,如果沈確能夠接受他,那麽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娘子同殿下曾經那麽好,如今真的舍得嗎?娘子脾氣倔啊,怎麽就是想不通呢,太子殿下對您是真心的,您難道看不出來嗎?”


    沈確看著她,“可是我們身份地位懸殊太大,我不願日日守在清冷奢華的宮殿裏頭,任人擺布,聽人指揮,那和提線木偶又有什麽分別。”


    她的聲音很平靜,似乎真的已經想好了,“澤蘭,你是了解我的,我還有那麽多的事情要做,也不是迂腐和瞻前顧後的人,我是想得太明白了。”


    “娘子,車到山前必有路,您或許比奴婢想得明白,可是在奴婢看來,沒有什麽事情是解決不了的。”澤蘭抹著眼淚,道:“您總說太子殿下自說自話,可是他會改的呀,至於那個什麽清冷的宮殿,咱們不住,咱們可以過以前的日子啊。”


    沈確失笑:“坐上了那樣的高位,你還想著過以前那般自由自在的日子,怎麽可能,你太天真了。”


    “可是,娘子……”


    “好了,別說了。”沈確打斷她,“我累了,今日天色晚了,明日一早你出去幫我買藥,一會兒我就把落胎的方子寫給你。”


    澤蘭實在無奈了,默默退出房間,可是想來想去都覺得不能就這麽放棄了,還有最後一招,她悄悄寫了一封信,寄給五月,讓他盡快轉交給太子殿下,她總覺得娘子心裏其實是放不下太子殿下的,就是,太軸了。


    可是又不能離開娘子,澤蘭想來想去拜托木塔姆將信寄出去。


    翌日一早,澤蘭磨磨蹭蹭伺候沈確吃早食,誰知沈確早就寫好了藥方,遞給澤蘭,讓她即刻出去抓藥:


    “月份再大些就會傷及身子了。”


    澤蘭無奈,相勸卻不敢再多說,隻得出門去。


    藥鋪離得不算遠,而且都是常見的幾味藥,很快澤蘭就將藥配齊了。可是,就這麽迴去,那娘子肚子裏的小主子豈不是就沒了。


    越想越難過,澤蘭最後決定從裏頭揀出來一味藥,直接扔掉。


    迴去交給沈確,她看了一下說:“少抓了一味,再去。”


    澤蘭又出門了。


    第二次迴來,沈確發現抓錯了。


    “你是故意的。”沈確看著她,“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娘子,我不是故意的。”澤蘭心虛。


    “那就再去。”沈確嚇唬她,“如果你不想一屍兩命,就盡管去耽擱日子吧。”


    這下澤蘭真的害怕了,再不敢做手腳,又跑出去將那一味藥抓了迴來。


    一上午,跑了三趟,引起了木塔姆的注意。


    前幾日還寸步不離地守著沈確,怎麽今日去了三趟,還都是藥鋪。


    澤蘭再迴來的時候剛好撞上木塔姆,木塔姆問她:“你怎麽了,眼睛紅紅的,挨罵了吧。”


    他仍是調侃她的聲調,如往日一般。


    澤蘭卻沒像平常那樣同他拌嘴,隻沉默地點了點頭,“我去熬藥了。”


    木塔姆隱約覺得不對勁,於是跑去藥鋪要了澤蘭的藥方。


    掌櫃說:“就是婦人落胎的藥,郎君放心,咱們的藥都是好藥,安全得很。”


    落胎?!


    木塔姆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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