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梳妝台前等著槐珠給我插上最後一根步搖。


    搖曳生輝的牡丹珍珠步搖在蓬鬆飽滿的盤雲髻之間也別添動人情趣。


    我見她給我整得這樣隆重,反手就把步搖取下來,換了根珠簪插上,整個人的氣場瞬間變得收斂多了。


    槐珠不滿地對我說:“今日老夫人點名要小姐陪著看戲,小姐把自己打扮的這樣簡單低調,就不怕被戴詩詩那賤女人比了去?”


    我拉著她的手笑了笑:“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咱們不是說好的嘛,從今往後要低調行事,不要成為眾矢之的嘛。”


    “何況相府現在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詩詩姑娘想出這個風頭,讓給她便是了。”


    槐珠撅著小嘴,不甘心地點點頭,對著我整了整衣襟說道:“奴婢還不是都聽小姐的,小姐說行就行,既然收拾好,我們就出門吧。”


    我穿著槐珠親自挑選的織錦漸變海棠天香流仙裙,在她的攙扶下來到了相府後花園。


    戲台子已經搭起來了,滿堂春的戲子們還在後台忙活著。


    我問槐珠:“今日唱的是哪出戲?”


    槐珠伶俐迴答:“據說是《竇娥冤》。”


    我一聽,臉色都變不好了,不是說討個喜慶嘛,怎麽還挑了這麽個淒淒慘慘戚戚的曲目?


    我問槐珠:“現在請老太太改曲目還來得及嗎?不然你就找個借口,說我突然生病了,臥床不起。”


    “小姐,難得老夫人請人看戲,小姐怎麽能不在場呢,就是硬著頭皮也要把它聽完呀,何況這滿堂春可是京城首屈一指的戲班子,有了他們的傾情演繹,《竇娥冤》定當演得精彩絕倫。”


    聽槐珠這樣一通勸,我瞬間沒了脾氣,隻好作罷。


    這時戴詩詩在玉嬈的攙扶下,步伐艱難地來了,看她為了陪李氏看戲也是刻意著裝打扮了一番。


    隻見她穿著粉色石榴裙,精致的五官略施薄粉,雖然挺著個大肚子,倒也顯得溫婉端莊了許多。


    戴詩詩刻意上前給我行禮:“姐姐。”


    我眼皮都沒抬一下,對著玉嬈吩咐:“這戲台前人多,可得把你們姑娘看著點兒,省得出了什麽事不好向相爺交代。”


    玉嬈現在是徹徹底底的怕了我跟槐珠,連忙應承著,把戴詩詩往旁邊人少的地方扶去。


    戴詩詩暗中惱了她一眼,低聲罵她見到我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


    這事兒還得怨她自己,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若不是她非要給自己找不痛快,往我的臥室裏麵扔黑環蛇,我就不會讓周大娘給她送蛇羹,玉嬈就不會被挨好一頓打。


    主打一個善惡到頭都有報,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我跟槐珠都裝作沒聽見,這時李氏在劉媽媽跟周大娘的攙扶下過來了。


    院子早就在福伯的主場下擺滿了桌椅,桌上還有桂花糕,葵瓜子,龍井茶,跟其他紅棗桂圓,瓜果蜜餞,看上去也是準備充足。


    我笑著迎上去:“老夫人來啦。”


    李氏笑著點頭,招唿道:“大家都別客氣,自己找地方坐。”


    我攙扶著李氏來到戲台中間的主位坐下,槐珠坐在我旁邊,劉媽媽跟周大娘坐在李氏身邊,戴詩詩跟玉嬈隻能坐在邊角,其餘就是丫鬟婆子們了。


    這時柳淮安也來了,看樣子也是剛睡醒,睡眼惺忪地抄起一杯濃茶下肚,然後來到李氏跟前行禮,最後才找個地方坐下。


    我暗中睨了他一眼,看樣子他也沒在戴詩詩那邊過夜,難道迴來後都是睡書房?


    柳淮安察覺到我探究的眼神,正了正表情,裝作沒看見。


    我尋思倒是有點意思,難不成出事兒後,戴詩詩都不願巴結他了?


    正當我在腦海裏麵自娛自樂的時候,耳邊傳來了快板聲,緊接著一陣鑼鼓喧天,預示著好戲開場。


    我迴神望著台上,我一個活在現代電子信息時代的當代女青年,自然很少見過這種近距離的波瀾壯闊的場麵。


    就算是去聽傑倫現場演唱會,那也至少隔著八百米遠,望著巨大的電子顯示屏就跟坐在電腦前的感官差不多。


    唯一的相同點,就是很吵。


    才開場三分鍾,吵得我腦瓜子哇哇疼。


    這時一位青衣甩著水袖,身姿婉轉地登場了,我看這身段兒,這眼神兒,這相貌,都是頂好的。


    結果人家一提氣,一開腔,那腔調如泣如訴,幽怨斷腸,頓時嚇得我心肝兒都飛到了九霄雲外。


    我下意識猛地抓住槐珠的手,槐珠好奇地望著我。


    我實在坐不住了,可憐兮兮地望著她輕聲問道:“咱就是說,能放過我嗎?”


    槐珠還沒迴話,滴溜溜的眼珠望過去,除了我跟柳淮安,包括李氏在內,所有人都拿著帕子傷心抹淚兒。


    我旁邊的李氏看得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劉媽媽擔心她老人家受不了,連忙給她順順氣兒。


    柳淮安也是看滿府哭到了一片,頓時感到心煩意亂,這人好不容易迴來了,怎麽還要挑這種晦氣曲子給自己找不自在?


    他剛想喊停,結果福伯匆匆來報,說大理寺來人,要押相爺迴去問審。


    隨著侍衛們魚貫而入,相府慌成一團,李氏也哭不下去了,瞬間清醒了,抓著柳淮安,指著大理寺卿的傅知洲問話:“不是平安無事了嗎?怎麽還來抓人?”


    傅知洲麵朝柳淮安拱手道:“相爺,多有得罪了。”然後對侍衛們吩咐:“把人帶走。”


    柳淮安被押走了以後,戴詩詩又驚哭起來。


    李氏不耐煩喝道:“你哭什麽!”


    玉嬈嚇得雙眼通紅,支支吾吾指著戴詩詩染紅的衣裙,含淚說道:“姑娘怕是要生了。”


    福伯連忙出門請穩婆,劉媽媽跟周大娘攙扶著戴詩詩迴梧桐院,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趁著混亂期間,趕緊帶著槐珠走人。


    緊接著整個相府哭天嗆地成了一團,台上的戲子們還在繼續,簡直就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好戲一出接著一出,就差人拍手叫好。


    幾天過去,大理寺那邊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戴詩詩倒是生了個兒子。本以為能母憑子貴,就此翻身,結果柳淮安受到牽連生死未卜。整個月子裏哭成了淚人兒,聽她們說,眼睛都快哭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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