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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茶樓,張不同心中想著那夥人講的什麽“劍聖”“地賊老兒”,頓時來了興趣。反正無憂無慮地到處晃悠,師父隻說“下山去吧”,其他的事情卻是一點兒也沒交代。現如今,不妨就去西京看看吧。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更定時分,張不同看到沿途的世俗場景,才意識到出門在外是需要“銀兩”的,並不是每位店家都像那茶樓老板一樣樂善好施。這可不,天色已晚,張不同卻隻能在荒郊野嶺找棵大樹靠著。


    此時已是十月,夜風也有些料峭蕭瑟。張不同拾來一些柴火,生了個火堆準備靠著大樹休息一晚。剛靠著樹根坐下,卻隱約聽到不遠處傳來人聲。


    張不同循聲走去,隻見不遠處有一條清流,溪邊一人披頭散發,左手持著酒葫蘆,右手舞著劍,踉踉蹌蹌又有點飄飄欲仙的模樣。那人一邊舞劍一邊吟誦著:“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仔細望去,那人長須及胸,身穿白色錦緞長衣,身後懸著青色劍鞘,劍鞘上雕刻著青蓮圖樣,腰間墜著一枚碧綠晶瑩的玉佩,腰帶上還別著一支玉簫。左手的酒葫蘆上印著太極八卦圖,右手的寶劍映著月色,與水光交融在一起。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


    那人依然自顧自地飲著酒舞著劍,好像隔離在天地之外的另一處境界。


    ……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淩亂。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


    張不同覺得有些熟悉,不自覺地也吟誦起來。


    “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兩人異口同聲地念了起來。


    ……


    “小子,你怎麽會?”


    那人將手中寶劍甩出,一下子落在張不同身前,激起一陣旋風。而張不同身後的太陰白劍似乎也有些感應。


    張不同連忙跪下說:“前輩,小子無意冒犯。隻是家師曾教過一些,覺得熟悉便不由自主吟誦起來。”


    “哦?家師?他可曾提起過我?”


    那人舉起酒葫蘆,又不緊不慢地酌了一口,右手食指稍稍一點,寶劍就迴到了背後的劍鞘之中。


    “家師隻說有位故友,不知是否正是前輩。敢問前輩名諱?”


    張不同依然跪在地上,低頭迴著話。


    “我乃劍聖裴如風,人稱天劍是也。”


    那人依然飲著酒,忽然抬頭看了看夜空中的一輪明月,忍不住歎了口氣。


    ……


    張不同想到山腳茶樓那兩撥人的話,又看到眼前的這番場景,便想問問其中緣由。


    “敢問前輩可是劍聖裴旻後人,與那青蓮劍客李太白還是師兄弟?”


    “哈哈哈……傻小子,怎麽我看上去像兩百多歲的老頭子嗎?”


    裴如風大笑著反問道。


    “不過,既然你是他的徒弟,我告訴你也無妨。”


    “劍聖裴旻是我父親,而那青蓮劍客李太白,說來也的確是我師兄。”


    ……


    裴如風一邊說一邊慨歎。


    “那前輩真的已經兩百多歲了?”


    張不同好奇地問道。


    裴如風搖搖頭又點點頭,接著又酌了一口,笑嘻嘻地反問說:“怎麽,你以為你那師父就很年輕?”


    “前輩,就不要拿小子開玩笑了。”


    ……


    “小子,今天我心情好,給你講個故事吧。”


    “兩百多年前,有個孩子出生就帶著青蓮香氣,香氣中竟然還透著劍意。我父親裴旻知道他是千載難得一遇的劍術奇才,便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可惜啊可惜,他自始至終畢竟是李姓之人,注定與李唐有難解之孽緣。”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煊赫大梁城。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


    “可惜啊,可惜,我這師兄至死都記著自己的李姓,自以為是皇室後裔,自以為憑借一己之力能夠力挽狂瀾甚至逆天改命。”


    “大唐終究是覆滅了,我那師兄也在月夜醉酒羽化,隻留下這葫蘆和這把‘清風’。當時的情景,正如此刻啊。”


    此時此刻,月色皎潔,月光照在溪流之上,縱是千秋盛世,也抵不過濁酒一杯。原來這把寶劍名叫“清風”,清風明月,果然頗具詩情畫意。世人隻知道青蓮劍客李太白放蕩不羈、劍術無雙,又有誰真正了解他那份憂國報國之心呢?


    ……


    “師兄羽化後,我父親萬分悲痛,不久也仙逝了。臨終前將《青蓮醉酒歌》交付於我,並讓我尋找一條不同於師兄的道路。物是人非,沒想到我在山中避世不出,一心鑽研《青蓮醉酒歌》,一出山就發現已經過了匆匆亂世,改朝換代了。”


    張不同又想到山腳茶樓那兩撥人的話,不知道從何說起。師父所說的故友,看來正是眼前這位仙風道骨的老者了,而師父的姓名和真麵目,卻至今依舊無從得知。


    “起來吧,傻小子!”


    張不同始終跪在地上,直到裴如風說了這麽一句。


    “既然你師父說我是故友,你我今日相見也算有緣。這些年來,我看透這世事變幻無常,已然隻願遵循天命。今日遇到你這麽個傻小子,也算是有趣。”


    裴如風取下背後的清風寶劍,近距離看來,這把劍真是巧奪天工,劍鞘上的青蓮栩栩如生,似乎還有綻放的幻影。隻是在這月色之下,顯得有些寒氣逼人。


    “傻小子,你之前跟我一起吟誦的,正是《青蓮醉酒歌》第一篇,你師父應該管它叫‘醉劍訣’吧?”


    張不同仔細迴想,原來師父教授的化劍式六劍訣中,醉劍訣和青蓮醉酒歌的第一篇竟然是一模一樣的。難道說,醉劍訣其實就是青蓮醉酒歌?


    裴如風看出了張不同的想法,隻是笑著說道:“傻小子,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當年我與你師父相遇之時,我隻領悟了其中幾層罷了,如今我就把剩餘部分全都教給你!”


    “前輩,如此武功絕學,小子不敢。”張不同連連磕頭道。


    “傻小子,你師父的那醉劍訣都是我教的,現在我把後部分教給你,你師父不會有意見的。再說了,你師父都把太陰劍交給你了,還有什麽好顧慮的?”


    說罷,裴如風憑空一躍,竟飛至高空中,天幕中的一輪圓月都成了背景。隻見那裴如風俯衝下來,雙掌在空中畫出一朵青蓮,形成一道紫色劍氣結界,萬丈白光隨著電閃雷鳴照向張不同。


    ……


    霎時間,張不同隻覺得無數真氣在自己體內充盈遊走,意識也變得有些模糊起來。


    “傻小子,你叫什麽名字?”


    “不同,張不同。”


    “哈哈哈,不同,好名字!”


    ……


    “傻小子,這把清風,替我好生保管!”


    ……


    隻見裴如風在光芒中化作無數飛蝶,零落飄散。空中傳來一些迴響,大致是:“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迴;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


    “父親……師兄……天命……”


    ……


    隨著真氣湧動,張不同已經昏睡過去。夜盡天明,張不同覺得身體好像強壯了許多,伸手扶了一下身旁的參天巨樹,那大樹卻應聲倒了下來,手掌觸碰之處,正是一道淩厲劍氣形成的裂痕。身前擺著一把寶劍和一個酒葫蘆,昨晚的那條溪流也不見了。


    ……


    那劍聖裴如風,昨夜好像吟誦了《惜樽空》,師父好像也曾經吟誦過?張不同仔細迴憶著。算了算了,為什麽這些人都喜歡搞得神神秘秘的,還有什麽天命,真讓人頭疼。


    ……


    遠處傳來幾聲雞啼,張不同將清風也束在了身後,就跟師父當時雙劍十字交叉那樣。至於那酒葫蘆,也就係在了腰間。


    於是,張不同繼續朝著西京前行,一邊滿心疑惑,一邊對新世界充滿期待。但他不知道兩件事——第一,他的身體正在發生巨大的變化;第二,危險正在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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