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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風冷書新得,兩兒欣歡不轉眸。一本舊詩《春霽集》,六時屈膝捧嘉優。雖喜半刻未停歇,誰知翌晨拋角幽。蘭芳聞訊欲揮棒,惟恐豎子再蒙羞。少有耐性教雛稚,溫言細語暗隱憂:“往往生吞囫圇棗,常常蛇尾假猴頭。有始無終易荒棄,凡才遲暮方覺愁。浩然騎驢眉落脫,裴佑伏案袖開裘。兩語偶得三年就,一吟不覺雙淚流。”


    自歌常自笑,非惟學識少。爭知被褐形,內懷無價寶。更若見談空,囫圇生吞棗。聰慧有誰知,蘭芳豈解表。


    日照雲鏡清溪流,槐望花塘盈瑞氣。兩童桀驁不以然,四睇鋒芒少慚諱:“莫須鄉野非無人,洛陽孰誰主紙貴。一部史篇沒遠遐,百家經學何恭畏。”


    黎婦論詩傾裴孟,教化雛稚宜圓方;


    望女成鳳兒成龍,奇才豈但駱賓王。


    狂妄蒙言不足聽,蘭芳摘錄究違灼。一旦乖錯差毫釐,三更站圈懲悚怍。逐頁考查若餓鷹,輪番對答似麻雀。演示流水行雲開,玉唱金酬各鳴鐸。白辭未琢精妙微,黃紙化塵棄糟粕。黎婦瞠目驚超殊,低嗬兩兒曉厚薄。


    知斯道在,天下無二。兩兒讀書,默識妙意。忽釋椎鑿,娘問茲秘。高下厚薄,糟粕精粹。


    新年除夕夜月懸,馬賈閑來遊村落。漫步附近八方莊,對詩點評秀筆籥。各家春聯貼滿門,互考高低博嬉謔。當下信口競譏言,或劣或優憑細酌。


    陽穀躍升,虞淵引落。景曜東隅,晼晚西薄。三春燠敷,九秋蕭索。涼來溫謝,寒往暑卻。居德斯頤,積善嬉謔。


    中原春月映桃符,鄉邑爆竿鳴杏肆。一樹梅花開綻梢,萬根竹筍吐含翠。東園素戶盈祥風,西店陋窗懸碩穗。墨隱香幽生野氓,雅清淡遠散田地。紙紅聯對形神俱,文異列紛少新意。踏遍周村無絕殊,獨惟診所較高粹。


    除夕馬賈一笑,忘卻泥濘雙足;


    春聯舊墨依舊,少有新題脫俗。


    鄰近華河診所幽,榫卯仿古巧新築。每至秋暮晃黃葫,風搖岸柳戲白菊。杏林門前拱陡坡,鳳巢房後栽梅竹。夾道曲徑綠蕪肥,葡萄蟠延攀木屋。百年字號“普濟堂”,千夜傳承香芬馥。妙手迴春安斯民,懸壺濟世渡鄉族。


    孰誰懸壺濟世,縱言妙手迴春;


    若是華佗在世,舉村應無病人。


    隻瞧見,兩兒除夕出雲鏡,終夜評吟未言歸。診所靜幽步趨近,朝陽冉升溢曙暉。石橋竹扉懸絳籠,草屋茅舍染霞飛。昨貼一歲一聯對,新符紅紙換舊稀。


    周村少新賦,夜闌燈作花。馬賈意未盡,歸路蹙眉嗟。診所寂無嘩,安閑誰在家。暮煙凝河上,朝日出天涯。


    轉眼診所步階前,兄弟高低待較試。


    泰鴻緩步立腳跟,萬裏待對轉身避。


    斯意躡足近聯瞧,搖頭晃腦若飲醉:


    “駕雲邀聖賢,良藥濟天地。”


    奇材古無儔,從容即道流。雲鏡臥龍虎,馬賈比蝸牛。良藥自良醫,奇方為誰留。童稚懷俠氣,登槐望神州。


    傻氣兄弟夜行久,晨初喘息方歇忽。


    今賞嘉聯可勵神,頓生雅興勃揮發。


    萬裏素來胸成章,聞聲朗聲答對曰:


    “騰霞董奉還,丹鼎映星月。”


    除夕徐行,止步藥舍。華河遠望,雲鏡澄瀉。董奉杏林,陶潛菊把。終賞嘉聯,馬賈悅也。


    華河薄霧肌膚冷,雲鏡曙光融曉霜。


    泰鴻聞言伸拇指,複誦稱讚告明郎:


    “萬裏筆通妙,一聯流玉章。


    初今育丹石,終古養靈方。”


    華河玄波濤,入海融清流。雲中騁瓊輪,破曉霧中趨。徹宵眄周村,聊幸兄弟遊。妙唱今嘉對,知音樂相投。


    眼前診所藥香飄,撫麵風微草寂蕭。斯意一言而未落,驚犬三嘯肆狂飆。潔白無瑕渾身雪,歡騰蹦跳賽玉貓。飛奔恣妄喧院鬧,搖尾誰憐逞囂嘵。


    犬眠診所,閑臥綺叢,香團瓊雪,迴身欲捕,斯意化蝶。


    膻葷烹飪焉可絕,藥餌調攝豈容無。狗拿耗子翻盆盎,花叢耍鬧捕乳雛。泰鴻吐舌顛鬼臉,揮臂佯打笑嬉娛:


    “白犬擋閑道,嗔嗔獨少珠。”


    白犬嘯斯意,雲龍飲玉泉。杏林望旭幽,霜竹凝露圓。


    荒涼原野映霞光,河邊茅齋變彩坊。


    未知阿誰驢喚狗,但聽嘶吠溢籬牆。


    萬裏聞聲思傾刻,拈來接聯朝旭陽:


    “黃蜂出玄洞,耿耿守幽疆。”


    人之生譬如一樹花,同發一枝,俱開一蔕,隨風而墮,自有拂簾幌墜於茵席之上,自有關籬牆落於沼池之側。


    天下文章本虛器,玄法形影亦雲者。


    萬裏避遠不知情,泰鴻搞怪欲逗耍。


    突瞧孟澤來眼前,堆笑拱手附風雅:


    “舊屋綻冬榮,老藤結春野。”


    人之為德,其猶虛器歟!器虛則物注,滿則止焉。


    若有新歲賦新辭,自是舊題棄舊寫。


    賈兒湊前笑答腔,弄眼閑說佯顛傻。


    孟澤斜眸瞧精乖,逗趣半真半假耍:


    “初年叫陣歡,切磋惟招惹。”


    每至診所,朝去暮來。閑說虛話,斯意開懷。黑雉高鳴,白犬嘯陪。半聰半傻,新聯新裁。


    河裏網羅魚近市,枝頭巢破鵲虛階。


    斯意豎兒焉甘服,懸口自誇僥薄乖:


    “年年來診所,每每摘金牌。


    迴首吟嘉句,新詩惟我佳。”


    診所玉貓跋扈,驚飛寒樹棲鴉。


    閑話隻是尋常,可笑賈兒莫誇。


    雲鏡鄉中麒玉兒,惟有馬賈最通黠。


    斯意前個七三開,萬裏後頭顛二八。


    明郎繞道避犬囂,緩步就近佯昏瞎。


    攜手大弟笑駢肩,溫顏嬉諧隱狡猾:


    “人豪乃地靈,秀氣非天煞。


    一對兩神童,四詩九辯察。”


    一二三四五六七,高低上下各得失。


    七六五四三二一,虛浮總歸化實質。


    百十詩詞,自有妙筆。


    萬千篇作,風月清逸。


    晨初診所人行稀,河旁隱茅天地闊。


    旭陽明合光同塵,霞彩燦爛可拈撥。


    昨宵冬去色蕭蕭,今朝春來生活活。


    孟澤翹雄非小才,斯意皺鼻突遮剌:


    “莫計輸贏何,豪吞需巧奪。


    懿公雖大圖,諸葛豈微末。


    雲鏡欲彈冠,惟羞衣衫脫。


    若能一寸超,須越三空豁。”


    孟澤而立,診所隱廬。善學醫聖,喜看道書。竹間幽溪,遙看村墟。盡窮通理,超然樂餘。


    良醫董奉杏成林,大隱淵明菊盈野。中原雲鏡誰俊流,診所竹舍自清雅。溪繞綠樹搖春風,河出朝曦映牖瓦。非憐千古寂寞心,豎子四眸粉腮赭。孟澤失笑啞然嗤,端姿含容望賈馬。


    倏而河水蒸紅,天光凝赤,一輪朝曦,騰躍而起,心曠神怡,嘆曰:妙哉日乎,觀止矣。


    嘉樹朝陽融浩露,馬賈雙童肆驕舒。話絮倏忽客行此,遊延如龍近野廬。白裳千翩飄秀逸,腳蹬兩輪鳳車徐。恍若儒士獨閑往,恰似臞仙倒紙驢。無視三人酣鬥嘴,一任孤旅遠村閭。大家迴首望趨影,逗笑歡聲溢故墟。


    診所近,瑤圃小道,桃李不言。晴雲萬疊開異色。靈光湛湛增秀逸。閑騎與道合。


    春風十裏繞草舍,石級百階蘚苔碧。


    一輪紅日煦初輝,萬道彩霞送飛翮。


    莫愁雲鏡田野荒,明後待綠盈阡柏。


    孟澤忽閃靈光鮮,上聯脫口自驢客:


    “人禦白馬門前速。”


    初陽挹彩霞,驢客經鄉閭;


    芝草幽難掇,驚瞻白鹿車。


    比試對聯豈肯慢,兩童競秀緊催迫。


    萬裏未及細斟忱,含笑朗吟妙合璧:


    “童嬉青牛堤上緩。”


    老子西遊,關令尹喜望見有紫氣浮關,而老子果乘青牛而過也。


    未等馬郎一言歇,泰鴻吐舌恣奇骼。


    昂頭挺胸若稚龍,揮臂清聲似持戟:


    “我踏金鼇海上來。”


    天生稚龍氣,恍若持戟又持刀。真個森森弓弩樣,色兼青白若脂膏,率領千軍盡雄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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