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則和盧勝在礦洞內狹窄的過道交手,旁邊就是深數丈之坎。


    二人打得火熱,你來我往,不分上下。


    突然遠處飛擲一枚柳葉刀,寒光乍現,直逼盧則而來。


    盧則倏然後仰彎腰,躲過去後還來不及後撤。幽暗的通口深處又接連使出三枚柳葉刀。


    騰空翻身,躲過一支,而後用靴底借力踢開另外兩支不斷逼近利刃。


    盧勝嘴角勾起,泄出一絲玩味的得意。抓準時機,趁盧則堪堪落地之時,長腿一伸一腳把他踢下側邊的大坑之中。


    “!”


    盧則瞳孔一縮,猝不及防墜落下去。


    ——


    ——


    昏暗潮濕的坑底之中,窣窣之聲由遠及近,似有龐然大物潛行。


    未幾,三條蟒蛇自暗處緩緩爬出,坑坑窪窪的地麵微微震顫。


    身形巨大,鱗片閃爍著幽冷之光。


    盧則吃痛爬起,正巧目睹不斷向自己靠近的暗紋大爬蟲。


    藍眸閃過震驚,周身倏然起滿雞皮疙瘩。抬頭看向高處,盧勝卻早不見蹤影。


    “操。”他著急地雙手摸索身體,想著身上是否帶有殺傷力的刀具。


    餘光中瞥見三條蛇豎瞳內閃爍著妖異的暗芒,似乎鎖定自己。三角頭顱高高昂起,血紅色的信子急速吞吐。


    盧則頓時一個激靈,慌亂中腦中冒出許多想法。


    爬上去?後瞄一眼,太高了。恐怕爬到一半,就被拉下來活吞了……


    裝死?


    似乎可行,盧則作勢便要倒下。


    可眨眼間,巨蛇們長尾一掃,帶起一陣勁風,瞬間來到眼前。


    如離弦之箭般躥出,粗壯的身體瞬間將盧則緊緊纏住,越勒越緊。


    “唔呃……”


    盧則全身緊繃,唿吸急促,四肢仿若被鐵箍束縛,掙無可掙。白皙的臉充血漸漸顯現出豬肝色,心裏罵道:“搞毛啊!媽的,盧勝真是要弄死我啊。”


    三條寬大暗紅的蛇信子“吱吱”地響著,有一搭沒一搭舔舐著盧則的臉,卻並不急於下口。


    帶著毒性的粘液不斷糊來,盧則一陣惡寒,強壓反胃的念頭,緊急閉上雙眼以免被毒瞎,腦子快速思索著脫身計策。


    他被重重包裹,被迫由著著高大的蛇身,高吊而起,隻露出一個頭。


    艱難吐息,“嗬……”


    試著動彈,卻陡然聽一陣威脅性十足、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斷裂聲。


    藍色瞳孔驟縮,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此時更糟糕的是周遭突然傳來一道悠揚暗黑詭異的笛聲。


    重壓之下,深埋心底的前世痛苦不堪往昔諸事如潮般被誘導而出湧上心頭。


    層疊的看不清臉的黑影,居高臨下的嘲諷。


    “你看他自不量力,還救人。妄想成為盧則,可笑,哈哈哈……”


    幼年盧則被一個人單手拎起衣領,又狠狠被摔在潮濕彌漫血腥腐臭味的黑土地上。


    不知道是誰一聲令下,緊隨其後地是周圍長得一模一樣的同類,對盧則拳腳相加。


    他被打的鼻青臉腫,瑟瑟發抖地蜷縮在烏泱泱的人群中央。


    眼角被暴力拉扯而劃開血痕,藍眸內滿是惶恐而不知所措。


    周圍是無盡的嘲諷和不間斷的單方麵廝打。有一個惡毒的,更是直接踩在盧則的腳踝上,用力一碾。


    “啊啊啊!”


    接著盧則被他們扔下蛇窟……


    萬裏無晴的陰天如一大口加熱沸騰過後沾滿燥熱水汽的銀灰色的鍋蓋,罩在人間紋絲不動,悶熱又潮濕,不由的令人窒息。


    盧則麵朝上方,不斷失重下墜的過程中,蛇窟底吹來一絲清涼的風,輕輕卷起他的衣角。不太靈光的腦子倏然閃過下墜墮落的過程真舒服的錯覺,由此對他後來處事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藍眸迷糊中看清窟口邊上站在最中央位置的人,一模一樣的另一個自己,居高臨下嘴角輕揚麵露譏諷之色。


    幾乎一瞬間,沉重的身體重重砸在潮濕鬆軟的地麵,同時把土裏蠕動的各種小蟲子紛紛給震了出來。


    不出意外半死不活的盧則會讓窟裏麵的動物美美飽餐一頓。


    劇烈的疼痛讓他動彈不得,意識混沌消沉,他闔眼等死。


    半天不到的時間,他瘦小且傷痕累累的身體吸引了無數爬蟲,蠶食著他的肉體。


    鮮紅的血液不斷滲出,更是吸引了源源不斷的蛇鼠。


    全身被五彩斑斕的長蛇們纏繞個徹底,隻露出半隻泛白渙散的藍色眼睛。


    心底絕望無助地冷笑,渴求來個痛快,奈何天不隨人願,他被活活折磨了三天。


    那些蛇居然被人拔了所有尖牙。而老鼠們就不客氣了,放肆用尖牙利爪撕咬著盧則的軟肉。


    最為瘮人的是原本光潔的臉,被啃得麵目全非。血肉模糊的手腿各處更是隱隱亮出森森白骨。


    吃不到好處的長蛇,隻能不斷用滑溜韌勁的身體收緊獵物,持之以恆的用舌頭舔舐,卻無疑如隔靴搔癢,抓心撓肝卻徒勞無功。


    這期間,饑餓、生存的本能讓躺屍狀的盧則不得不使招充饑。


    一開始,隻要張開嘴,就會有“源源不斷”的蟲子不慎掉入口中。


    待積攢到一定數量的食物後,他就會機械的合上嘴巴,費勁牽動幹澀如鋸般的喉嚨,一口悶下去,喉間彌漫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甚至還能感受到它們在他的喉嚨、食管、腹部緩慢蠕動的顫動,好像在啃噬他的骨頭。


    惡心、唾棄、鄙視、無望。


    附骨之疽,伴隨終身。


    第三天,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嘩嘩降下。


    一直躺在原地,渾渾噩噩的盧則眯著眼急切地張開嘴,吮吸著死人色起皮的唇邊清涼的甘露。


    崛起複仇、勾心鬥角什麽的,他懶得去想。就這樣吧,他厭棄厭倦無休止的較量比拚、暴虐廝打,隻為一個人上人的名額。


    甘於現狀,不思進取,他成了他最為惡心的蛆蟲。任人可欺、軟弱無骨,肮髒惡臭。


    *


    事情的轉機,發生當天傍晚。


    那個被盧則救下的矮小懦弱的同類,趁著夜深人靜,偷偷跑來看他。


    膽小鬼膽怯地貓腰朝蛇窟底下看去,隱約看到躺著一個烏漆嘛黑的人,身上耷拉著幾條冒血幹涸的斷蛇。


    他忐忑地輕聲喊道,“喂!”


    無邊柔和的月色下,四方寂靜,靜的聽到人心跳動。


    “喂!……”不安與愧疚隨著淚水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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