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兩無言,又過了一刻鍾,顏昭皺眉鎖眼的迴頭,“師尊,你有心事。”


    一句話,將夷庭的好心情直接封殺。


    心情終結者還得是你啊,我的好徒兒。


    夷庭不說話,顏昭自顧繼續說道:“自從知之來了之後, 師尊你就變得很奇怪,什麽都不願意和我說,總一個人暗自傷神。”


    夷庭垂眸望著顏昭那憂鬱的麵容,閉上眼睛,自己順了一口氣,強壓心中的怒氣。


    “顏昭,你沒事就多多默念心法吧,少管我。”


    他那一地雞毛的事兒要怎麽和小子說?他自己都沒理清楚呢。


    顏昭仍舊是愁眉苦臉的垂下頭,低聲道:“好吧,師尊不喜歡我問,那以後我就不問了。”


    看著他耷拉著腦袋仿若被欺負的小貓一般,顏昭微微一歎,放輕語調,“小小年紀,誰教你總是皺眉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個做師尊的整日虐待你。”


    這會兒顏昭心情沉重,並不打算理會他家師尊的話,仍舊低垂著頭,步伐沉重。


    夷庭似有似無的輕笑一聲,伸出手身子向前傾,輕輕拍了拍顏昭的肩頭,口吻難得帶著溫度,“生氣了?”


    “我沒有。”顏昭不肯抬頭,自顧盯著自己的腳尖。


    夷庭視線落在他身後背著的兩把劍,而後取桑榆劍。


    此劍通體泛白,劍身輕薄,劍莖有鳳凰紋路,品相乃是上上乘,已無需煉製。


    那鏡靈宮的瘸子不識貨,竟還想煉製此劍,癡人說夢不過如此。


    “顏昭,禦劍給我看看這幾日是否有所精進。”夷庭眼底是一抹淺淺的笑意,這小子閑不住,還是讓其動起來才不會總說些影響他心情的話。


    顏昭在心底暗暗歎了一口氣,他這師尊啊,連哄人都不會。


    “那如果我有所進步,師尊會給我些什麽獎勵?”顏昭抬頭,揚起笑臉。


    “……”夷庭垂眸看著他那張明朗的笑顏,怔了一下,這小子怎麽越發長得如此耀眼了?


    許久沒等到他迴答,顏昭索性抬手去牽住他的小指輕輕晃了晃,“我聽說,別人的師尊見徒弟表現好都是會有獎勵的。”


    夷庭的眉頭成功皺起來,這小子長大了,不知從哪裏學來的撒嬌技能,竟用在他身上了?!


    “給你巴掌要不要?”夷庭抽迴手,佯裝要給他一嘴巴子。


    顏昭卻也不怕,反而還又把臉揚了揚,笑嘻嘻的說道:“如果師尊舍得打的話,那就打吧。”


    從小到大,師尊都舍不得動他一根手指頭,隻會嘴裏放狠話,因此顏昭才有恃無恐。


    夷庭使出自己的凝視大法,小子臉皮越來越厚了,有點難搞啊,他總不能真打啊。


    “嘿嘿,我知道師尊不會打我的,你最好了。”顏昭見好就收,接過夷庭手中的劍,便開始認認真真的練習禦劍術。


    其實……


    經過這幾天的練習,他已經能很好的掌控這禦劍術了,但師尊想看,那他可就得好好表現了。


    夷庭看著上空熟練禦劍的顏昭,嘴角微微翹起,小子如今也有幾分仙俠少年的氣質了。


    顏昭,你一定要努力變強,將來,我若不在了,你也能保護好自己。


    “他沒有知之快。”原本一蹦一跳走在前方的知之見顏昭在空中禦劍,它便轉過頭一臉驕傲的看向夷庭。


    隨即展開身後的翅膀,直衝上空。


    “小呆瓜,好勝心還挺重。”夷庭輕笑一聲,牽著韁繩策馬疾行追趕上空的顏昭。


    果然還是有靈力才好啊,在馬背上的夷庭在心中由衷感歎了這麽一句。


    如此趕路一個時辰,終於見不遠處有一座城,遠遠看著倒能發覺還有生人活動。


    顏昭從空中緩緩下落,收起劍仰頭看向夷庭,“師尊,你累不累啊?”


    “騎馬有什麽累的?”夷庭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眺望不遠處的城池,“林家兄弟應該在裏麵等著我們了。”


    顏昭笑問道:“師尊你現在不怎麽討厭他們了吧?”


    夷庭輕哼一聲,說道:“我從不跟小孩子置氣。”


    “師尊總是口不對心。”顏昭牽過他手裏的韁繩向那城池走去。


    這個正經師尊,極好麵子。


    明明之前很抵觸那林家兄弟的,縱使談論起來也隻說‘那倆’,現在竟會說‘林家兄弟’這四個字,看來林家兄弟有那麽一丟丟能入師尊的眼了。


    這幾日相處下來,他倒是覺得這林家兄弟人挺好的。


    唯一的缺點就是,那林路溪有時候話太多了,但大多時候也算是識趣。


    夷庭微微眯眼盯著顏昭的後腦勺,緘默半響,沉聲道:“顏昭,你近日膽子很大啊。”


    小子這張嘴近日比以往更加放肆了些,貌似越來越不把他放在眼裏了。


    該說的話說說倒也沒什麽,但不該說的話也說出來,搞得他高冷形象有些受損了。


    “……”顏昭自顧牽馬,步伐輕快,還偷著笑。


    正經師尊就是好,能讓他調戲一番。


    夷庭望著他那輕微聳動的肩頭,眉頭越皺越深,終是忍不住冷冷道:“笑什麽?”


    搞不懂這小子最近那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難道是和林家那倆兄弟待久了,被教壞了?


    “我沒笑。”顏昭不敢迴頭,努力壓製自己那過分愉悅的聲音。


    夷庭微微白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算了,年輕人的心思,是他這個老頭搞不懂的。


    城門下,林家兄弟遠遠的便瞧見他們師徒一行人,忙招手。


    夷庭看見了,隻是淡淡掃了一眼,不作聲。


    顏昭倒是興奮的揮手迴應,並開心說道:“他們果然在這裏。”


    夷庭淡淡的嗯了一聲,他也不是針對林家兄弟,隻是早些年被人騙怕了,現在對旁人有些抵觸。


    即使這林家兄弟曾經與顏昭深入鏡靈宮營救他,但還是做不到絕對信任他們兄弟二人。


    待他們走近,林路溪笑道:“你們倒是比我預想的要快一些啊。”


    按照這師徒倆先前那番慢悠悠的速度,該是還有半個時辰才能來到這裏。


    沒成想,他們先走後,這師徒的速度竟這麽快了。


    難不成之前是因為有他們在,這師徒故意放慢行程,想以此來勸退他們?


    但實在對不住了,他們兄弟二人認定的事情, 可不會這麽輕易就會放棄的。


    此城名為雲常,因此地妖魔橫行,平常守衛根本無法守護城門,都是東穆國最大的修仙門派滄洛山中的弟子鎮守此城。


    經過一番盤查,加之林家兄弟是荊台山弟子的身份,夷庭他們倒也能順利入城。


    “看不出來啊,你們兄弟倆的麵子還挺有用的。”方才那些守門的仙門弟子可是難纏得很,最後竟被林家兄弟三言兩語就搞定了。


    林路溪臭美的拿著把折扇輕輕搖著,笑道:“那是自然,這東穆國可是受了我們荊台山不少恩惠,自然得給麵子了。”


    荊台山每年送一批偃甲人來,可不是白給的。


    城中人流眾多,但多是些無家可歸的普通人,隨處可聞哭啼聲。


    夷庭在馬背上,垂眸看著街邊那一雙雙乞求的雙眼,微微一歎。


    多年以前,他也曾是他們中的一員。


    最終夷庭選擇閉上了雙眼,他又不能做些什麽,此刻心中的憐憫都顯得特別的假惺惺。


    不看,方能自欺欺人的對自己的內心說:他們還活著,就已經幸運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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