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幽邃,賈環與賈璋二人的步履之聲,在這靜謐如淵的所在,恰似更漏滴答,聲聲入耳,清晰可聞。


    “璋大哥,這密道通往寧國府的出口,莫不是有人值守?”


    賈環終是耐不住心中疑惑,打破這凝重的寂靜,輕聲探問。


    賈璋麵色冷凝如霜,話語簡短卻擲地有聲:


    “有我安置的親信在彼,小王爺盡可寬心。”


    二人又前行了一程,賈璋在一麵牆壁前駐步,伸出手在那牆麵之上細細摩挲探尋。


    未幾,一陣“嘎吱”悶響傳來,仿若古舊木門開啟的喟歎,那牆麵竟緩緩挪開,一絲微光透將進來。


    賈璋機警地率先邁出,目光如炬,四下審慎打量,確認毫無差池之後,才向賈環遞了個眼色。


    賈環抬步跨出密道,隻見自己置身於一間昏暗蒙塵的雜物房內。


    四下裏堆滿了陳舊腐朽的箱籠雜物,一股子黴爛氣息撲麵而來,仿若塵封多年的舊夢被驟然喚醒。


    “此處便是寧國府的一處偏僻偏院,平日裏冷冷清清,鮮有人至。”


    賈璋壓低聲量,緩緩解說。


    賈環聞言,麵色陡然一滯,一種莫名的熟悉之感湧上心頭。


    他細細打量周遭,不禁驚愕萬分,此處竟正是自己呱呱墜地的那處產房。


    自他出生的第二日起,因這地兒曾有接生婆亡故,便被視作不祥之地,眾人皆避之不及,幾乎無人涉足其間。


    往昔,他常與鴛鴦悄然至此,互訴那繾綣情思、私密話語。


    誰能料到,這看似尋常的一隅,竟暗藏這般隱秘密道,內裏別有洞天……


    賈環隻覺頭皮一陣發麻,忙向賈璋投去一個試探的眼神。


    賈璋嘴角難得泛起一絲笑意,仿若春冰消融,語氣淡淡道:


    “往後行事,動靜可得收斂些,不然底下的兄弟們聽著可不得安寧。”


    賈環老臉一紅,萬沒想到,自己與鴛鴦的私密之事,竟被密道之下的人聽了去。


    但他旋即鎮定下來,輕咳一聲,強作鎮定地說道:


    “好了,這路我已然熟稔,璋大哥自去忙你的吧,稍後我自會迴去。”


    賈璋離去之後,賈環獨自佇立在雜物房內,目光在那昏黃黯淡的光線中緩緩遊移。


    這裏的每一寸角落,都留存著他與鴛鴦的美好往昔……


    可如今,這些迴憶卻因那密道之下未知的“聽眾”,蒙上了一層詭異的色彩。


    “此事還是莫要告知鴛鴦為妙,她臉皮薄,若是知曉了,還不知要羞惱成何等模樣。”


    賈環暗自思忖,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一抹淺笑。


    此時正值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各處空地上密密麻麻地躺滿了民夫,如一片黑色的潮水。


    大周朝素行勞役之製,如今建造郡王府這般浩大的工程,所需人力不計其數。


    為防這些民夫私自逃離或是隨意走動,工部與內務府特意差遣了官差,如鷹隼般嚴密監守。


    賈環躡手躡腳地穿過雜物房,緩緩推開那扇破舊斑駁的木門。


    一股凜冽寒風“嗖”地灌將進來,恰似冰刀割麵,凍得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月光如水銀般傾灑在庭院之中,映照出一片死寂般的靜謐。


    然而,當賈環的目光觸及那空地上密密麻麻躺著的民夫時,隻覺心中猛地一震,仿若被重錘擊中。


    隻見那些民夫衣衫襤褸,在這寒夜之中,僅僅蓋著破舊不堪、幾乎難以抵禦風寒的薄被。


    有的甚至連被子都沒有,隻能緊緊蜷縮成一團,彼此依偎,試圖借同伴的體溫獲取一絲溫暖。


    他們的臉上滿是疲憊與憔悴,歲月與繁重的勞作在他們臉上刻下了深深的溝壑,恰似飽經風雨侵蝕的山川。


    賈環小心翼翼地走近,生怕驚擾了這些沉睡中的人。


    耳畔傳來此起彼伏的唿嚕聲,間或夾雜著幾聲痛苦的呻吟,仿若一曲悲愴的夜歌。


    不遠處,一個年輕的民夫翻了個身,露出瘦骨嶙峋的胳膊,上麵布滿淤青和傷痕,恰似被淩虐的土地。


    賈環忍不住蹲下身子,細細查看。


    隻見這些傷痕,有的是被鞭子抽打的痕跡,一道道觸目驚心,仿若曆史的血痕;


    有的則是勞作時留下的擦傷,新舊交錯,訴說著無盡的艱辛。


    再看他們的雙手,粗糙幹裂,布滿了老繭和血口子,恰似幹裂的大地。


    有的民夫在睡夢中還緊緊握著拳頭,仿若即便在睡夢中,也難以擺脫那繁重勞作的枷鎖。


    賈環隻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恰似被烈火灼燒。


    這些人,皆是為了給自己建造郡王府,才在此受苦受累。


    想來,如今的自己,已然漸漸被這世間的繁華所同化,心安理得地享受著身份與權力帶來的種種優渥。


    卻險些忘卻了這繁華背後,是無數百姓的血汗。


    “瞧這些人的麵相與口音,應是從外地征集而來的民夫和工匠。


    京城及周邊地區的百姓,因北城工業園的緣故,日子雖說不上大富大貴,可至少不必像他們這般挨餓受凍、遭人鞭笞。


    唉,這一切皆因我而起,反正我也不缺錢財,明日便給他們改善待遇,好歹不能讓他們凍著餓著。


    若是真有累死之人,這王府日後我住著,又怎能心安……”


    賈環在心底暗自思量,眉頭緊緊皺成一個“川”字。


    去園子找姨娘們的興致,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隻得匆匆轉身,返迴承乾宮去。


    迴到宮中,這邊廂黛玉因懷有身孕,熬不得夜,沒等賈環迴來,便早早睡下了。


    由今晚剛進宮的紫鵑在旁悉心看護。


    紫鵑往昔在瀟湘館時,夜裏常與黛玉同榻而眠,主仆二人親密無間。


    可如今到了這規矩森嚴的宮中,她哪敢有絲毫僭越。


    隻能在黛玉寢室外鋪上一床被子,和衣盤坐其上,耳朵時刻留意著裏間的動靜,生怕有任何差池。


    賈環歸來,見得這一幕,頓時怒火中燒。


    他接紫鵑和雪雁進宮,本是想讓她們跟著享享清福,可不是來受這些規矩束縛、這般委屈的。


    “紫鵑,你這是在做甚!”


    賈環的聲音因憤怒不自覺地提高,在這寂靜的夜裏,恰似驚雷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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