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黃衝,身負聖上欽命,值守宮門,職責所在,豈敢輕易放賈環離去。


    然賈環言辭懇切,執意要行,黃衝心下暗自思忖:


    “這賈環今非昔比,乃是太歲頭上動土的主兒,我若執意阻攔,拂了他的顏麵,日後恐有諸多麻煩。”


    念及此處,黃衝心中叫苦不迭,一時躊躇難決,徘徊良久。


    俄而,眸光一閃,刹那間計上心來。但見他麵向賈環,眉眼輕動,使了個眼色,嘴唇微微開合,悄聲低語道:


    “郡王,且揍我一拳。”


    賈環目光敏銳,瞧得真切,瞬間洞悉其意,一時間竟有些躊躇為難。


    他本心向良善,素日不喜與人拳腳相向,況黃衝此舉亦是為他解圍,更添幾分不忍。


    然瞧著黃衝那可憐巴巴、滿是哀求之意的眼神,心下又覺不忍拒絕。


    無奈之下,隻得暗暗收了幾分力道,輕輕抬腿給了他一記窩心腳。


    說時遲那時快,眾侍衛隻見自家上官黃衝臉上竟浮現出一抹難以言喻的怪異之笑。


    整個人仿若被一股無形之力猛然推動,身形向後飛掠而出,繼而重重地摔落在地。


    “撲通”一聲悶響,便一動不動,仿若昏厥了過去。


    這一幹侍衛在宮中當差已久,尤其是這守門的要職,平日裏最是練就了一雙察言觀色的銳眼,眼力勁兒自是不凡。


    見自家上官這般行事,哪還能不明就裏。


    當下心領神會,紛紛上前,賈環亦心照不宣,各給了他們一腳。


    這些侍衛佯裝不敵,心滿意足地倒地不起,個個“昏迷不醒”。


    賈環強抑住笑意,整了整衣衫,大搖大擺地邁出了宮門。


    新府坐落於東城青龍街的青和巷內,此地距皇城路途遙遠。


    賈環此番出宮匆忙,未及牽馬,便在宮門口雇了一輛馬車,權作代步之用。


    馬車徐徐前行,行至一處喧鬧集市,賈環不經意間於熙攘人群中瞥見侍書那熟悉的身影。


    心下不由一動,遂付了車資,悄然跟在其後,暗暗揣度這丫頭在這鬧市之中所為何事。


    如今這侍書,已出落得宛如春日綻露的嬌花,身姿窈窕,亭亭玉立。


    身著一件淡綠底色的小襖,外罩一件淡青色的比甲,下身一襲潔白似雪的長裙隨風輕擺。


    一條淡粉色的綢帶輕柔地束於那纖細柔美的腰肢之間,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的婀娜體態。


    這般在賈府中尋常可見的丫鬟裝束,在周圍一眾身著青、黑兩色粗布麻衣的路人襯托之下,愈發顯得醒目出眾,恰似鶴立雞群一般。


    賈環悄無聲息地跟隨著侍書,隻見她在一個賣冰酪的攤位前止住了腳步。


    但見這攤位乃是一對蒙古夫婦所經營,此二人頗為機靈。


    為顯自家生意的地道正宗,竟別出心裁地將奶牛徑直牽至攤位之旁,當眾現擠牛奶製作冰酪。


    這般新奇獨特的售賣之法,瞬間吸引了眾多路人紛紛圍攏過來,駐足觀看。


    這對蒙古夫妻不僅能說一口流利的大周官話,而且身上毫無異味。


    待人接物熱情爽朗,和氣生財,故而他們這處攤子的生意極為紅火,門庭若市,熱鬧非凡。


    侍書許是被這獨特的售賣景致所吸引,當下正站在攤子前,抬手欲掏錢購買冰酪。


    恰在此時,一隻大手從其後背輕輕拍來。


    侍書自幼侍奉探春,在三姑娘的言傳身教之下,耳濡目染,久而久之亦養成了幾分探春的伶俐聰慧與果敢堅毅之性。


    此刻受此驚嚇,她下意識地便要轉身還擊。


    然待她扭頭看清來人竟是賈環時,臉上原本的怒色瞬間消散於無形。


    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驚喜之色,她不禁脫口而出:


    “三爺,您怎會在此處?”


    賈環含笑道:“且隨我來。”


    說罷,便攜著侍書尋了一處潔淨桌椅坐下,喚來攤主,點了兩份冰酪。


    那冰酪盛於精致素雅的白瓷碗中,乳白的色澤溫潤誘人,散發著淡淡甜香。


    上麵均勻地撒著新鮮的果脯和細碎的糖粒,瞧著便知是這攤中的上佳之品。


    此時集市之上人來人往,頗為嘈雜,侍書心下知曉此非問詢之地。


    便乖巧地掏出帕子,將勺子細細擦拭了一遍,方遞與賈環。


    又將自己碗中的果脯輕輕挑至賈環碗中,輕聲說道:


    “今兒個園子裏的幾個教導嬤嬤皆犯了牙疼之症,這才得空出來。


    自老祖宗搬至東城,三姑娘一直未能前去探望,今日便帶了我出來置辦些禮品。


    三姑娘現今還在馬車裏候著,三爺,您待會兒可要去見見三姑娘?”


    賈環一邊品嚐著冰酪,一邊微微點頭,含笑道:


    “我此番出來,原就是為此。


    一月不見,甚是想念,侍書,你可有想我?”


    侍書見賈環如今雖貴為王爺,卻仍如往昔那般隨性灑脫,心下頓感親切,臉上微微泛起一抹紅暈,抿嘴笑道:


    “三爺又來打趣我了,我不過是個丫鬟,哪有資格說這些。


    隻是三姑娘在車裏等久了怕是不妥,三爺若是要去,咱們這就走吧。”


    賈環素日雖行事灑脫,卻也秉持著不鋪張浪費之念。


    見侍書的冰酪尚未動幾口,便端過來,三兩口吃了個幹淨,而後起身,與侍書一同往馬車走去。


    侍書滿心歡喜,自然地挽著賈環的胳膊,嘰嘰喳喳地說著這一月來園子裏的瑣事。


    言語間提及最多的,便是那宮裏來的嬤嬤們,仗著身份,在園子裏作威作福,時常無故拿人立規矩之事。


    侍書說得興起,小臉漲得通紅,那副義憤填膺的模樣煞是可愛。


    引得賈環忍不住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溫言撫慰道:


    “善惡到頭終有報,她們如此行事,定會遭了報應。”


    侍書微微仰起頭,臉上露出一抹幸災樂禍之色,悄聲道:


    “可不是嘛,今兒一大早起來,便聽聞那幾個嬤嬤的臉腫得如同豬頭一般,捂著嘴哎喲直叫牙疼。


    請了太醫來瞧了半晌,也沒瞧出個究竟,隻說是莫名的火氣上湧,開了幾副降火的藥便走了。


    那幾個嬤嬤吃了藥也未見好轉,依舊疼得齜牙咧嘴,隻能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哪還有往日的威風勁兒。”


    賈環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仿若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卻又不置一詞。


    他一麵聽著侍書的絮語,一麵感受著胳膊上傳來的溫軟觸感,心下愉悅,腳步亦不自覺地放緩了些許。


    侍書畢竟年長幾歲,心思細膩,如何能察覺不出賈環的心意。


    她臉上紅暈更甚,嗔怪道:“三爺又不學好,盡會欺負我這小丫鬟。”


    賈環聞聽此言,故意又放慢了幾分腳步,逗弄於她。


    侍書無奈,隻得半嬌嗔半羞澀地拖著他快步往前走。


    不多時,二人便來到馬車前。


    侍書卻並不急著進車,而是輕盈地坐到外邊的車轅上,抬手掀起簾子,朝裏麵柔聲說道:


    “姑娘,三爺來了。”


    馬車裏先是傳出一聲輕微的驚唿,繼而探春那溫婉中帶著幾分欣喜與嬌嗔的聲音傳來:


    “你這小蹄子,可別嘴上沒個把門的,失了規矩,還不快請瑞德郡王進來說話。”


    侍書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朝賈環扮了個鬼臉,而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賈環見四下無人,便笑著伸手輕輕撫了撫侍書的發絲,在她額頭上啄了一口,方彎腰鑽進車廂內。


    隻留下麵紅耳赤的侍書坐在車轅上,獨自在風中羞澀不已,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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