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鞘被他隨意推開,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鋒利的刀刃在燭火的照映下,有些晃眼。


    她本以為,蕭承熙至少會把刀刃燒熱了再動手,可他隻是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自己,隨後便舉起了左手。


    他素日練劍,其實手中的薄繭要更多。


    刀刃貼了上去。


    虞江尋揪緊了裙擺。


    隨後,果斷一刀!


    豔紅色的血液順著手指骨骼蜿蜒向下,一直流淌到腕骨處。


    虞江尋忽然就忘記了喘息,看著他毫不猶豫地挪向另一根手指,又是一刀。


    她閉上眼睛,忽然覺得眼前這一幕折磨的是自己。


    恨來恨去的,她其實最恨的是當時的蕭承熙沒有那麽愛她。


    “嗒,嗒......”


    血珠落到地麵上,砸在塵土中,迅速暈開。


    恍惚間,蕭承熙的右手已經染滿鮮血,他的手指微微發著抖,看向對麵的虞江尋。


    “別怕,看好了,這是我要還你的。”


    虞江尋迴過神來,看著蕭承熙用右手將匕首勉強攥緊,又抬起了左手。


    “為什麽?”


    在刀刃即將貼近皮膚之時,虞江尋開口問。


    “你要用右手寫字,這幾日陛下沒空批閱奏折,許多事情都是你在親力親為,你明知道在這種時候,手受了傷寫不了字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為什麽要在這時候做給我看?”


    屋內陷入了沉寂。


    血珠依舊孜孜不倦地往下滴落。


    虞江尋再問:“你想讓我心疼你,是不是?”


    蕭承熙道:“是。”


    “阿尋,你很了解我,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帶有目的的。”


    虞江尋勉強一笑,“但你算錯了,以前的我心疼,現在的我不會。”


    他舔了舔幹燥的唇,聽到這個迴答,沒說什麽,隻用力點了一下頭。


    虞江尋這才注意到他的額間冒了些細密的汗珠。


    當初自己是不是也這樣?


    好像比他還慘一些,手上血流不止,淚水也沒有停歇。


    他的右手近乎要攥不住柄部,白玉沾染了血,滲透在縫隙中,好像怎麽也洗不掉了。


    虞江尋無端地想。


    左手的動作顯然要慢上許多,到底還是勉強完成了。


    緊接著,沾滿鮮血的匕首無力掉在了地上。


    虞江尋問:“痛麽?”


    蕭承熙盯著她始終波瀾不驚的神情,他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當初那句“五年時間很長麽?”,帶給了阿尋多麽大的痛楚。


    十指連心,好痛啊。


    他難得低下了一直挺直的脊背,因為疼痛想要蜷縮在一起,忍了又忍,一隻手扶著桌角,背微微弓起。


    虞江尋本以為自己會很暢快,看到蕭承熙體會到了她曾經的痛。


    可真的看見這一幕了,想象中的暢快沒有襲來,反而覺得唿吸變得濃稠了起來,動作和思維都變得格外遲鈍。


    虞江尋顫著聲音,說:“蕭承熙,我不恨你了。”


    蕭承熙的臉色蒼白,他想要的不是這一句。


    她不恨蕭承熙了,合作關係也好,利用關係也罷,她不能真的把自己困在名為蕭承熙的迴憶中。


    人該往前走的。


    虞江尋轉身就要離去,蕭承熙忽然踉蹌幾步,滿是鮮血的手死死抓住了她的腕骨。


    “阿尋,你不愛我沒關係,你恨我好不好?”


    他不想就這麽放走虞江尋,不想以後在她的心中沒了半分的重量,日後迴憶起來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所以,不如恨他吧。


    虞江尋悶聲道:“兩清了,別再相互糾纏了。”


    她拉開了蕭承熙的手,戴好兜帽,俯身踏入漆黑的夜色中,一個眼神都不曾留下。


    什麽叫兩敗俱傷,現在她終於懂了。


    ......


    第二日,虞江尋迷迷糊糊的醒來時,看著自己手腕上模糊的血跡,怔了片刻。


    她昨晚迴來之後,一言不發,隻覺得身心俱疲,倒頭就睡了。


    虞江尋起身,道:“打一盆溫水來。”


    宮女將溫水遞了進來,放了一塊帕子。


    虞江尋擰著眉清洗的時候,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就會迴憶起昨晚蕭承熙那布滿鮮血的雙手,因為疼痛而握不住匕首的狼狽模樣。


    她歎了口氣,強迫自己不去迴想這件事,剛清洗完,出神地望著泛紅的溫水,這時,蕭胤忽然來了。


    她迴過神來,囑咐道:“快把這水倒了。”


    宮女端著水出去後,蕭胤走了進來。


    僅僅隻是一天沒見,蕭胤顯然看上去憔悴了許多。


    虞江尋迎了上去,伸手輕輕撫摸著他緊皺的眉頭,輕聲問:“做什麽要皺著眉?有什麽煩心事,陛下告訴臣妾。”


    蕭胤的眉毛被她撫平了,臉色緩和了一些,拉著虞江尋坐下。


    “阿尋,往後這些時日,不管宮中出現了什麽謠言,你都不要輕易相信,更不要害怕,好嗎?”


    虞江尋頓了頓,道:“好。”


    他這才道:“戰事吃緊,朕本以為這次隻是打得艱難些,可......昨日傳來消息,戰敗了......”


    虞江尋吃驚,看著蕭胤龍袍上的金線,有些恍惚。


    “那......我們該怎麽辦?”


    虞江尋身在後宮,總以為亂世離得自己很遠,但實際上,一個國家的衰敗,就是既突然又悄無聲息的。


    蕭胤笑了,似乎是看出了虞江尋緊張的情緒,緩聲道:“沒事,一切有朕在。”


    虞江尋默然。


    如果要她在蕭胤和蕭承熙之間選擇誰最能勝任帝王的位置,那一定是蕭承熙。


    所以,當他說出一切有他的時候,虞江尋反而是不信的。


    蕭胤抱著她,道:“過幾日,一起去秋獵吧。”


    虞江尋有些詫異。


    她本以為,到了這種關頭,蕭胤應當是沒什麽心思再去秋獵的。


    蕭胤問:“怎麽?不願意?”


    虞江尋甜甜一笑:“陛下去哪,臣妾就跟著去哪,怎麽會不願意呢。”


    蕭胤這才滿意地摸了摸虞江尋的腦袋。


    他低聲道:“朕的阿尋傾國傾城,如今烏發間的首飾,還是太素了些。”


    虞江尋故意道:“既然如此,那陛下還不快賞賜些什麽金啊銀啊的東西給臣妾戴。”


    蕭胤刮了刮她的鼻尖:“朕知道你不愛這些東西,不過你難得主動討要什麽,那朕就送你。”


    越說是要節儉,越在這種關頭,蕭胤送了她一套黃金首飾。


    兩個太監抬著一個小木箱,神神秘秘地走過來時,虞江尋起初還不理解,裏麵是裝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等箱子打開後,露出那一套工藝繁瑣、金光閃閃的首飾時,虞江尋這才懂了。


    各宮都縮減用度,苦哈哈地過著日子,要是旁人知道了,事情再鬧到太後那裏,可就麻煩了。


    最壞的情況,便是前朝的大臣也得知此事。


    到那時,虞江尋可就成了什麽魅惑聖心的罪人了。


    虞江尋將這套首飾鎖了起來,忽然意識到,自己在蕭胤心中的分量,已經越來越重了。


    ......


    正值深秋,蕭胤說的果真沒錯,這幾日後宮流言不斷,若是皇後能及時出來安撫眾人也能好些,偏偏在這種時候,瑤華宮內遲遲沒有動靜。


    都說夫妻一心,蕭胤知道的事情,皇後肯定也知道,她是後宮裏了解前朝動向最清楚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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