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穿著一身玄色衣袍,格外低調,勾勒出他清俊挺拔的身姿。


    蕭承熙隻靜靜看著院子裏種的一棵不知名的樹,一言不發。


    他的身邊沒有下人,隻有他自己,安靜肅穆地立於樹下,不知在想些什麽。


    明明隻有個簡單的背影,卻平添幾分孤獨寂寥。


    虞江尋隻看了兩眼,隨後便要果斷離去。


    畢竟這雨馬上就要下起來了,她可不想在外麵症狀發作。


    也許是老天爺不想讓她輕易離開,就在虞江尋抬步的那一刻,天邊忽然爆發出一聲沉悶的雷鳴。


    這聲悶雷聲音格外大,仿佛就在虞江尋的頭頂炸響,胸腔都在這一刻顫動了起來。


    她雙膝一軟,險些因為這雷聲跌坐在地上,茯苓驚唿一聲,眼疾手快地攙扶住了虞江尋。


    就是因為這動靜,站在院子裏的蕭承熙轉過了身。


    仔細看去,他的眼中盛滿了悲傷。


    他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在這裏看見虞江尋,驚訝之餘,瞬間意識到了什麽,大步走了過去,沉聲道:“孤送你迴宮。”


    虞江尋頭腦發懵,仍然下意識地躲避蕭承熙的觸碰。


    她的聲音很輕,喃喃道:“不用你來,茯苓,咱們走。”


    蕭承熙看她逞強,沒再說什麽,隻皺著眉看著她略顯慌張的步伐。


    虞江尋快步離去,天公偏不作美,又在這時響了一聲雷,伴隨著刺眼的閃光落下,下意識的抵觸與恐懼瞬間席卷內心。


    蕭承熙見狀,猶豫一瞬,還是走了上去,道:“別走了,在這裏等雨停了再迴去。”


    開什麽玩笑,她怎麽可能待在這不知名的宮殿裏。


    虞江尋沒有說話,下一刻,雨滴啪嗒啪嗒落了下來,地麵瞬間變得潮濕。


    她驚恐地看著幹燥的地麵落滿了密密麻麻的雨滴,不由得死死抓住了茯苓。


    蕭承熙見狀,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迴了宮殿內,三人站在屋簷下,看著雨徹底落了下來,一時相對無言。


    虞江尋努力地調整著唿吸,閉著眼強迫自己將落雨的聲音趕出腦海。


    蕭承熙不止一次見過她這個樣子,知道此時此刻什麽法子都沒用,唯一能做的就是,轉移她的注意力。


    於是,他忽然開口問:“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虞江尋一怔,搖搖頭。


    “這是孤的母後,生前住的宮殿。”


    行宮內荒廢的宮殿很多,眼前這座宮殿並不起眼,更談不上華麗,占地不大,怎麽看都不像是先皇後會住的地方。


    蕭承熙自顧自地解釋:“母後原先不住在這裏,這裏不僅偏僻,地方還小。”


    “自從父皇離世,她便不肯住在原先的宮殿,說那裏太寬闊,太冰冷,所以她住在行宮,不肯迴去。”


    他的眼神中盈滿哀傷,盯著院子裏的那棵樹,輕聲說:“當時孤害怕母後會想不開,可是她並沒有,她隻是想遠離熟悉的一切,換個地方好好生活。”


    “孤已經失去了父皇,不想再失去母後,所以經常來返於行宮去陪伴母後。”


    “可是孤沒有想到,父皇走了,孤的皇叔竟要了母後的性命,母後死的那一天,孤還剛剛拿著背好的書,要來尋母後背給她聽。”


    虞江尋震驚地抬起眼眸。


    “陛下他......”


    蕭承熙幽幽道:“他要了皇位還不夠,還要逼死母後。”


    虞江尋說不出話來,方才的憋悶之意也在此時此刻消失不見。


    她並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


    她甚至不了解蕭承熙的母後是哪一年走的。


    蕭承熙很少會告訴她有關他的事情,況且他一向喜怒不形於色,這樣的事情,虞江尋不知道是何時發生的。


    這其中是否有誤會,她一概不知。


    蕭承熙看向虞江尋,平靜地說:“所以,你永遠不要以為,陛下他是你表麵中看起來的樣子。”


    虞江尋問:“這棵樹是先皇後留下的麽?”


    蕭承熙點點頭,說:“院子裏原先沒有樹,母後覺得太空,所以命人移植過來了一棵,她時常坐在樹下發呆,孤就在一旁默默陪著她。”


    虞江尋注意到身後的門落了鎖,蕭承熙繼續道:“母後離世了,我不肯麵對這一事實,又不想讓別人隨意進到母後生前的房屋,所以將其鎖了起來,一鎖就是好些年。”


    難怪,他一直站在院子裏。


    對比這荒蕪的院子,裏麵充滿先皇後生活痕跡的屋子才更難以讓人麵對。


    風忽然大了起來,發絲被吹得淩亂。


    虞江尋皺眉看著越來越大的雨,不知何時她才能離開。


    三人隻能站在屋簷下躲雨,風將雨滴斜斜地吹了過來。


    虞江尋的臉上落了細密的雨滴,她頓時難受了起來。


    曾經的迷香對她的身子影響太大,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她隻是碰了水就會難受。


    很久後她才緩和過來,但一遇到這樣潮濕的天氣,她還是會難以抑製的唿吸困難。


    蕭承熙見狀,走到了虞江尋的身前,擋住了風吹來的雨滴。


    “這麽久了,阿尋,孤覺得你早就應該克服了。”


    他垂眸看著虞江尋,將她捂在心口處的手拉開。


    “那幾年孤用在你身上的迷香的確有影響,可是這麽久過去了,其實影響你更多的,不是雨滴,而是你的心魔。”


    虞江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心魔也好,迷香的作用也罷,這一切都是拜殿下所賜。”


    蕭承熙一言不發,抬起手,試圖用袖口為虞江尋擦拭著臉上的雨滴。


    虞江尋卻格外排斥地躲開了。


    天邊雷聲漸起,一聲接著一聲,愈來愈近。


    忽然,院子裏的樹沙沙作響,連粗壯的枝幹都被吹得東搖西晃。


    三人的衣袍被吹得緊緊貼在身上,豆粒大的雨滴毫不留情地拍打而來。


    蕭承熙在此時此刻,有些懊惱今日沒把這把鎖的鑰匙帶來。


    虞江尋隻覺得自己的喉嚨腫了起來,說不出話,天邊打的閃不斷晃她的眼睛。


    於是,毫無征兆的,她突然跌坐在地上。


    茯苓一驚,正想撲過去擋住風雨,蕭承熙卻快她一步,蹲在她麵前,抬起胳膊,用寬大的衣袖遮在她的頭頂,沉沉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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