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陽徹底落下山前,離開雪域前一刻鍾,時見樞平靜地握住劍鞘,“還有一件事要做。”


    從沈跡的視角出發,時見樞先是靠近世界樹,不過寥寥數語,便又迴到搖光隊列。


    沈跡若有所思。


    不等其他人開口,盛璽便像個無賴似的湊過來,嬉皮笑臉地問:“你同它們講了什麽?”


    這次無人妨礙盛璽,實在不怪他好奇。


    沈跡隨眾人的視線看去,看見本就沉寂的世界樹愈發暗淡,金烏則神色懨懨,要死不活的模樣。


    時見樞迴想了一番,措辭極其委婉。


    “算是…抨擊的話?”


    他按捺不住心底的惡氣,更看不慣世界樹和金烏,不過投了個好胎,所作所為又算什麽東西。


    聽同期這麽說,沈跡忍不住咂舌。


    眾所周知,毒舌是時見樞對生人觸發的被動技能,她竟有些憐憫它們,但僅限一點。


    待沈跡一行人迴到搖光宗,看見立在門口的冷麵門神,暗道不好。


    這時的林驚木不過二十出頭,毫無未老先衰之態。


    世界融合成就了搖光宗最好的結局。


    他生得溫文爾雅,容顏俊秀,但這並不影響沈跡在看見林驚木左手握的雞毛撣子時,連連倒退三大步。


    眾人驚愕的同時又覺得意料之中。


    沈跡悄咪咪與同期進行腦內傳音。


    時見樞:【林驚木被清除了記憶?】


    沈跡:【不如說隻有注入靈力的我們才保留了全部世界線的記憶。】


    曲存瑤:【似乎是的,我剛才發現我的修為變低了好多,而且關於十年後的關鍵記憶也在模糊。】


    【這樣挺好,畢竟參與重啟的人數很多,全都記得會擾亂世界運轉的軌跡。】


    比起前者,沈跡更傾向後者一點,時見樞明顯意會了她的意思,他清咳出聲,勇敢的站出來麵對疾風。


    青年露出個十分和善的微笑,“馬上要到半決賽,你們上哪兒野去了?”


    “?”時見樞陡然卡了殼,世界樹怎麽不給他們圓一圓?


    他隻能一味沉默。


    靠著多年的求學生涯,沈跡反應極快,無聲地對同期擠眉弄眼:曆練。


    曆練?


    其他人都覺得這理由極好,眼見時見樞沒說話,曲存瑤便開口解釋,“秘境…”


    許是第一次撒謊,她很緊張。


    怎麽不靠譜呢?盛璽扶額,隨後搶答:“是的,我們剛從秘境曆練出來!”


    “是麽?”林驚木依舊背著手,探究的目光於每個人的臉色間流轉,到底多了十年經驗,這次無人露出破綻。


    他遺憾讓開門檻,看著這群少年灰頭土臉地排隊進門。


    此關就算過了,沈跡默默抹了把汗,抹到一半沒完,林驚木忽然叫她。


    沈跡瞬間立正,“我在的。”


    “這般板正作甚?”林驚木不悅地蹙眉,他不滿意她馬馬虎虎的做派,“過幾天半決賽,你們的對手是虎嘯宗。”


    聽到這裏,時見樞猛地站住腳。


    身後一連串也學他停了腳,某人險些刹不住車,齜牙咧嘴地抓住牆邊的夢見木葉子,反身又被野草倒刺勾住衣裳,一個後旋踢,便轟隆隆地倒了一大片。


    曲存瑤怒了:“你故意的吧?”然而話沒說完就被兩個同期合力捂住嘴。


    林驚木沒管前麵的小動靜,他猶疑了會兒,道:“不談贏,但求問心無愧。”


    沈跡端端正正地給他鞠了個躬,“保證完成任務!”


    交代完畢的林驚木並沒有離開,他偏眸,轉向聽牆角的一眾小孩,語氣帶點微妙,“今天,你們可以去主城走走。”


    “師兄何出此言?”沈跡為難地盯著他:“我們才迴來…”


    可是林驚木不給她辯駁的機會,把沈跡連同偷聽牆角的幾隻拎出門外。


    他麵無表情地合了門縫,任由他們麵麵相覷。


    *


    一刻鍾後,滄州主城。


    “我們欠搖光宗一個獎杯。”


    熱火朝天的飯桌上,時見樞如此嚴肅地宣布。


    就算今日宗門在滄州有幾分名氣,仍遠不及後世的桃李滿天下。


    曲存瑤沒有反對,點了點自己的腦門,“很多東西都想不起來了。”


    “這有什麽。”沈跡喝了口熱茶,坐懷不亂,“記憶,會受世界線影響變得越來越淡薄,但屬於自己的力量永遠不會改變。”


    盛璽又找到了使壞的好機會,少年眼前一亮,“要我幫忙特訓嗎?”


    然後被時見樞與沈跡一口迴絕:“不需要。”


    “如林驚木所言,盡力就好。”


    盛璽又倒了下去:“嘁。”


    他的舌尖卷了一顆話梅糖,隻是含著,也不咽,很快就被唾液的發酵酸得牙根都倒了。


    盡管如此,擁有味覺的盛璽依然說:“忽然發現我不喜歡甜的。”


    他喜歡酸澀到足以麻痹口腔的味道,咬碎糖塊表麵凹凸的顆粒,任它在舌尖炸開,果子特有的氛香足夠點亮整個盛夏。


    “你好多變啊。”


    曲存瑤感慨。


    “這樣。”受害者黎極星抖了抖滿袋子的甜食小點,冷酷地質問盛璽:“我們給你囤的那麽多糕點,誰來解決?”


    沈跡無所謂地解開空間錦囊,“就放在原地,說不準哪天他的口味又變了,總是用得到的。”


    黎極星:?


    竟然該死的有道理。


    按盛璽的性格,做什麽都有可能的。


    他眼神飄忽,透出窗外,黃昏沉沒地平線,落霞與孤鶩齊飛。


    “嗯。今天的陽光不錯。”


    兩人相當默契地無視了盛璽的喊叫,距離決賽正式開始,還剩三天。


    三天足夠處理很多事情。


    這亦是他們迴到滄州首要的目的。


    命運與時間的沙漏因錯亂產生交集,托金烏的福,許多人尚沉浸在過往,與現在的節點矛盾脫節,若短時間內無法處理,一定會影響現實生活。


    比如雪狼,他踏入滄州境內沒多久,便是這麽一副神思不屬,宛若幽魂的狀態。


    黎極星知道他掛念著澄歸,哪怕不遠處的百裏凝傳來捷報,這一世的百裏瞬沒有走上邪路。


    覓食得差不多了,曲存瑤隨手推開窗,目光遊蕩,企圖從舊日的光景找出點別致。


    他們選的是老位置,從上往下眺,可以將滄州城的全景攬入眼底。


    別說,這麽一望,真叫她瞧出點端倪。


    “哎?”曲存瑤驚奇地掃過街道四處招搖的粉金綢緞,今日街上的姑娘格外多,個個均是笑語嫣然,輕搖手中羅扇。


    “今天好像是什麽節日。”


    沈跡:“唔…”


    端午早就過了,除此之外,夏天似乎沒有什麽值得紀念的節日。


    她想了想,把這倆兄弟往門外一推,“趁氛圍熱鬧,帶你弟弟好好醒一醒神。”


    “不是…”黎極星猛地揚臉,他動了動唇,打算說點什麽,眼前的門“咚”的一聲徹底關閉。


    站在人來人往的街口,黎極星和雪狼大眼瞪小眼。


    少年蒼白的臉似乎覆了一層冰霜,他僵硬把剩下的半句話說完:“今天是乞巧節。”


    雪狼問:“乞巧節是什麽?”


    黎極星涼涼一笑:“有時你不必那麽好奇。”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曲存瑤還是想不通。


    “特意叫我們這天出門,林師兄到底打得什麽算盤?”


    盛璽撐著下巴,懶散地擺出手勢,“七月七是乞巧節啊,你們都不知道麽?”


    “…乞巧節?”時見樞莫名梗住,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麽節日,“可修士為什麽要考慮這些事情?”


    沈跡歎了口氣,“林師兄想得有點長遠。”


    端著杯子的曲存瑤喝了一口濃茶,苦得她眉毛亂飛,少女突發奇想,“難道林師兄嫌棄我們打擾了他和阿零的二人世界?”


    幾人對視一眼,沈跡突然醒悟,“還真有可能。”


    她挨個看過小夥伴的臉,心底隱有憂愁,“我們都快到及了,若是放在凡間,像林師兄這般年紀,孩子都能念學堂了。”


    這一年,大家的生長速度快得像打了激素,個子拚命往上竄,而五人當中變化尤其明顯的,當數曲存瑤。


    隨著年齡的增長,少女稚氣的五官長開許多,眉眼精致明媚不說,肌膚更加細膩如瓷。


    想起及笄這茬,連時見樞都不動聲色地觀察起曲存瑤的臉色,半晌後,他開口了。


    “我說,謝源好像…”


    沈跡與盛璽不約而同地抬頭,目光焦點給到喝茶的曲存瑤。


    “你們看我作甚?”她眨了眨眼,一臉純然:“難道遲蓮和百裏凝都管製不住謝源,打算請外援了?”


    怎麽是這種反應…?


    時見樞愣了愣,


    沈跡沉默,心說完全沒開竅,她白擔心一番。


    在引起曲存瑤懷疑以前,盛璽跳出來擾亂重心,“是我想借他牌玩。”


    想都不用想,曲存瑤道:“估計不成。”修士的本命武器怎能輕易借出去?


    “哦,那算了。”盛璽佯裝失落,縮迴桌角翻看論壇,實則悄悄和沈跡發消息。


    【我們去天街逛逛,不帶他倆,如何?】


    收到這條信息時,沈跡無奈地轉頭,【一定要在他倆圍著你的時候發這種話嗎?】


    盛璽從陰影裏抽迴心神,果然對上兩人陰惻惻的目光,他心虛一笑,“哎呀,你瞧這事整的。”


    曲存瑤笑眯眯地活動手腕:“又挑撥離間?”


    時見樞就不和他客氣,直接采取武力,奈何盛璽像條泥鰍似的鑽來鑽去,鬧了半天也沒抓到。


    直到腰間的靈玉閃閃發光。


    “這麽晚了,誰還給我傳訊?”曲存瑤隻覺得納罕。


    但看完消息後,她便露出一副看傻子的神情,“謝源說他和同門也在滄州,但是迷路了,讓我們去接他。”


    “迷路?”沈跡欲言又止,好拙劣的借口。


    此時月色正濃,時見樞又操起了大家長的心,他暫時不想看見自家白菜被拱。


    但盛璽明顯不樂意。


    時見樞下意識把求助的目光投往沈跡,少女莞爾一笑,好心勸他,“偶爾也要放手,她不是小孩子了。”


    “什麽?”曲存瑤聞言,拽住她的衣角,嘟囔幾句:“我倒寧願自己永遠是小孩。”


    沈跡隻裝作沒聽清。


    “那我就不去了?”時見樞夾在兩人中間,本不堅定的立場產生了動搖。


    豈料曲存瑤強烈反對。


    “不行!”她指著簡訊上的字給大家看,“謝源說的是我們,不是我,師姐被盛璽纏著脫不開身,你總有空吧?”


    時見樞沉默了好久,艱難地道:“他本來就隻與你通了訊…”


    今天是乞巧節啊,謝源主動約曲存瑤見麵,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他後知後覺地感到尷尬。


    難怪沈跡和盛璽都不樂意,可惜後悔已經來不及,因為沈跡和盛璽逃似地跳窗了,走前甚至沒忘關窗。


    時見樞坐立難安,朝他們伸出爾康手:“現在帶我走,還來得及嗎。”


    “祝你好運。”


    “沒辦法啊,剛才勸過你了。”沈跡拉著盛璽跑路,鐵石心腸且幸災樂禍的同他說拜拜。


    哢。


    這瞬間,時見樞聽見了同門情破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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