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霞光於雲層悱惻流動。


    屬於沈跡的故事裏,江雪隱的戲份不多,卻不能沒有。


    作為她踏入修真界的引路者,江雪隱隻需要跟隨內心,把被家人拋棄、發燒的沈跡帶迴百疏穀。


    彼時,沈跡還不叫沈跡。


    沈芙一本正經地說,“天氣好冷,如果不冷我就不會生病了。”


    少女時期的江雪隱眼眸含笑,慈愛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腦門,盡管沈跡從來不讓別人摸她。


    “過了這個冬天,隨後便是春。”


    第一個轉折點,是沈跡離開百疏穀的那日。


    江雪隱看了眼沙漏,這是她的最後一次機會。


    “要留下來當宗主嗎?”


    沈跡的迴答和上次沒有差別。


    江雪隱沒太喪氣,沈跡能答應當然最好,不答應是預料之中。


    臨走前,她隻來得及將醫修的知識灌輸給沈跡,並告訴沈跡,無論修真界時局如何,她永遠比別人多一條路。


    辰時,江雪隱迴到現實。


    身臨其境地過了一遍劇本後,哪怕現在的她沒撿到沈跡,也能理解另一個江雪隱的心情,並慶幸自己做了正確的決定。


    “怎麽樣?你說服她留下來了嗎?”


    聞言,江雪隱抿唇,神情遺憾,“沈跡打定主意要離開百疏穀。”


    遲蓮順口安慰,“沒事,變化是一點一點堆的。”


    巳時,君錦織出發了。


    在觸碰世界樹以前,青年摘下那副象征性極強的鏡片。


    思考很久後,他謹慎地選擇了盛璽和沈跡的初遇,但前腳才進去,便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威脅著要把他踢出去。


    君錦織立刻悟了,他不是盛璽,所以世界線對他的到來無比排斥,這條路沒法走。


    可是總不能白來,君錦織腦筋飛快轉動,幹脆把時間轉到聯賽中後期。


    麵對搖光小隊的集體質疑時,君錦織鎮定自若地撒謊,“對,他和我是朋友,門對門長大的那種。”


    而後給盛家主捏了兩個新鮮出爐的兒子,一個名曰盛千願,另一個就是離家出走的盛璽。


    做完這些,君錦織被一屁股踢了出來,幾人紛紛表示看不懂他的操作。


    “你這是…”


    他彎了彎眸,唇邊弧度微妙,隨即點了百裏凝的名,“在我之前,你們真的見過盛璽本人嗎?”


    被人笑眯眯地盯著,尤其是往日不睦的對手,百裏凝不由抖掉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用確定的語氣發出質疑,“你跟他做過什麽交易?”


    君錦織不躲不閃,“對,但此事稍後再提。”


    而後是林驚木。


    他是這段故事中早早退場的人物,也是沈跡早期的導師。


    這一次,林驚木隻是趕在原本的時間線前,將無字天書交給了沈跡,交給了滄州的七星眾宗,讓傳說成真。


    “自保。”


    在林驚木看來,自保才是最重要的。


    隨後是時見樞和曲存瑤,這兩人對視一眼,在其他人略顯驚訝的注視中,一同進入了時空亂流。


    曲存瑤選擇的節點是銀月城,她暴露了鳳骨的覺醒速度,以自身為餌引出百裏瞬,提前讓他就範。


    時見樞與曲存瑤分道揚鑣,於原時空的平行時空尋到初生的金烏,把後來的所有事情都告知它,惡狠狠地威脅,“去找黎極星。”


    “我去!”


    這頭的金烏忽然跳了起來,渾身惡寒,時見樞的操作有點不幹淨,不會變成它的童年陰影吧?


    “嗬嗬。”曲存瑤涼涼地道:“時見樞講的那些,你要是聽進去了,後麵就不會出現那麽多事。”


    金烏沉默了,遂有氣無力地趴下去。


    申時,遲蓮提前和沈跡相認的進度,百裏凝找到自己的母親,舊事重提,企圖讓百裏瞬改邪歸正,找迴初心。


    戌時,天色見晚。


    剛好輪到舒宴,但他不怎麽了解沈跡。


    少年無奈地撓腦袋,決定在聯賽上大放光彩,謝源讓他爭取別死太早。


    臨近子夜,露水愈發深重。


    銀月城的會議長桌上,謝源抽出一張隨機卡牌,給每個人都占卜了一遍,隨後施施然地走了出來。


    雲挽歌忍不住吐槽,“你這樣不是什麽也沒做嗎?”


    “你太看不起我了吧?”謝源頭也不抬地摸牌,“事到如今,一味莽撞沒用了,我在尋找那個變數。”


    “如果找不到變數,不過是悲劇重演。”他的聲音有點發緊。


    談笑間,五十二張手牌裏飛出一張暗牌,謝源立刻低臉去瞧。


    陰影籠住他半邊臉,神情朦朧難辨。


    卦象還未出,雲挽歌的意識已飄進世界樹的根係。


    她是十人當中最後一位,負責收尾。


    按常理而言,雲挽歌本該聽從指示,做出與命運截然相反的抉擇,成為龜息宗的一員。


    然而,決定離開的前一秒,雲挽歌猛地止步。


    若是任意一步出了問題,都會導致世界樹重啟失敗,所以,“必須有人站出來背負。”


    而這個人在前期,是生是死,是出現還是不出現,都不能輕易影響局勢。


    雲挽歌認真想了想,最後什麽也沒做。


    時間來到卯時,一切準備就緒。


    山巔覆雪,寒風凜凜。


    期間,金烏為了維持體力,一直閉著眼休養生息。


    “可以開始了。”


    眾人嚴陣以待。


    它睜開眼睛,再次詢問,“你們還有時間,真的不再做點什麽?”


    這句詢問,反讓猶豫的部分人定了決心。


    曲存瑤果斷放棄:“不用,這樣就好。”


    金烏反複觀察他們的神色,確定所有人都沒意見後,這才開口:“為世界樹注入五行靈力。”


    “在它徹底亮起來前,誰都不能隨便鬆手,否則便前功盡棄。”


    聽它說完注意事項,每個人麵上的神情各異,唯獨舒宴呆愣愣的站在那。


    金烏非常擔心地重複了一遍,“記住,千萬不能鬆手。”


    “世界上雖然不止我一隻金烏,可一旦出了差錯,即使你們現抓替補,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不必多言,時見樞淡淡的點頭,幽藍的靈氣縈繞著他的身體,水靈飛往世界樹的方向。


    曲存瑤劃破手指,祭出本體精血。


    剩下的人緊隨其後。


    舒宴跟著遲蓮有樣學樣,同樣注入靈力。


    就算不為沈跡,眾人也深知後果嚴重,一旦失敗,結局無法逆轉,修真界的氣數會變成一盞倒扣的沙漏,快速從指尖流走。


    此刻的曲存瑤心如鼓擂,緊張得連發絲都在顫,但她神采奕奕,像賭徒常說的那樣“賭上全部。”


    “很好。”


    君錦織打了個哈欠,“可別再出岔子。”


    氣氛隨他的話繃緊到了頂端。


    向來緘默的舒宴忽然問:“這片雪域…是模擬賽的那個地點嗎?”


    “好像是。”百裏凝不假思索地答,但說完這句話,他突然沉默了。


    因為有人感慨,“簡直像故地重遊。”


    確實。


    謝源悄悄分了神,觀察身側的人,他現在有點恍惚。


    十年前,他們是對手,是路人,如今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結局重聚,依舊是這片雪域。


    一如聯賽初見,不過身份轉換。


    不多時,五行磅礴的靈力不斷上升,盤旋著互相糾纏,恍若劃破長空的流星,一顆一顆地往下墜。


    十顆拖尾的星子砸進地底,各占一角。以世界樹為圓點,金色的流光撲爍,如野草般瘋長,包裹整片霜凍的大地。


    那層冰雪猶如實質,慢慢攀上了世界樹的枝幹,為本體鍍上一層透明的冰晶。


    而世界樹的身後,蒲公英早已凝結成冰,現在被大風吹得四散飄零,落在眾人的眉眼。


    冷得像雪花。


    世界樹的重啟進展很慢,曲存瑤伸出去的胳膊發了軟,她努力打起精神,忽而聽見一聲脆響。


    霎時,她燃起鬥誌,“快成功了,大家加把勁!”


    時見樞定睛一看,凝實的冰晶果然有破繭的趨勢。


    “好累。”


    謝源抱怨道:“我可撐不了多久。”而後收獲百裏凝與遲蓮兩個白眼。


    許是曲存瑤的喊話起了作用,埋在地底的星光暴漲,衝破凜冬的禁錮,直逼樹冠。


    眼看世界樹要露出全貌,謝源激動得想鬆手,卻見方才融化的樹幹刹那掛滿冰棱,嚇得他使出僅藏的靈力。


    很快,他傻眼了。


    因為事態並沒有好轉。


    從樹根到樹冠,消失的冰霜瘋狂逆流,把世界樹凍得結結實實,就連世界樹頭頂的光華都黯然斂息。


    首先察覺不對的是金烏,它停了護法。


    曲存瑤恍若被人錘了當頭一棒,她很著急,卻不敢脫手,“怎麽不行,是有人半途鬆手了?”


    聞言,謝源下意識想辯駁,卻想起自己根本沒來得及鬆手,世界樹就莫名逆流。


    “就差一點。”金烏懊惱地拍拍自己的腦袋,“靠你們十個人,竟然達不到重啟條件。”


    它這話是什麽意思?百裏凝很想歎氣,“修真界有點本事的修士都在這裏了。”


    君錦織跟著冷嗖嗖地開口,“如果我們都不行,更別指望別人。”


    金烏搖頭,“不是說修為,重要的是條件!”


    話說一半,它倏然眯起豆豆眼,將全場修士都掃了個底朝天,“金、木、水、火…難怪,還差一個冰靈根!”


    這次,謝源和曲存瑤為了難,“一定要冰靈根嗎?”


    “當然。”金烏輕哼,“也不看看世界樹長在什麽地方,有了冰靈根,保證能成功!”


    “可…”幾人麵麵相覷,冰靈根是變異靈根,哪有那麽好找。


    方才火熱的場麵突然就冷了下來。


    “別聽這傻鳥的話。”雪狼突然出現,他背著手看過來,湛藍的眼眸如明鏡,倒映出每個人的狼狽姿態:臉色因脫力而蒼白,雪似的唇。


    為了重啟世界樹,再是偷奸耍滑的鼠輩,都不得不全力以赴。


    “照你們這麽折騰,來一百個冰靈根也沒用。”


    聽到攻擊自己的話,力竭的金烏立刻恢複了精氣神,高聲怒罵:“你說誰是傻鳥?”


    雪狼字字鏗鏘,毫不猶豫,“說的就是你,錯了一次還要錯第二次,你不傻誰傻?”


    “你對世界樹的了解有我多嗎,就敢這樣指手畫腳?”金烏很不服氣,雪狼沒有第一時間反駁,麵露譏諷。


    這該是兩人互相說服的過程,曲存瑤觀望著,不打算講話,其他人顯然也是這樣想的。


    但很出乎意料,時見樞開口了,“我相信雪狼。”


    曲存瑤詫異,“你怎麽…”


    金烏的確不靠譜。


    聽了時見樞的表態,雪狼頗為意外,居然有人為他說話。


    不過現在並非吵架的時候。


    “隻剩一個時辰了。”他看了看天空,“如果你們想成功就聽我說。”


    “想重啟世界樹,首先要明白時間的本質,它並非世人所想,更不是一條無法迴頭的湍急河流。”


    “過去與未來環環相扣,密不可分。你們可以把它看成一個圓,因即是果,果就是因。”


    時間是圓?


    “圓環…?”


    曲存瑤聽得滿頭霧水,“我怎麽聽不懂你的意思?”


    “再想想,你們的計劃是不是差了一環?”雪狼緩聲將問題拋出來,始終保持循循善誘的態度。


    君錦織抬眼,無聲地審視著雪狼,眸光兀自閃動。


    片刻後,青年唇齒翕動,“你說的在理。”


    接下來君錦織的行為變得匪夷所思,因為他忽然對空氣講話,“該醒醒了。”


    謝源按捺不住,“你在跟誰說話?”


    “盛璽。”


    君錦織扭頭,目光如炬,“這次人齊了,雪狼,你也來。”


    對於他們的對話,金烏持保留意見,可惜多次的失敗讓它失去了僅存的話語權。


    短暫休整後,靈力源源不斷地灌進世界樹體內,值得一提的是,有了雪狼的加持,破冰全程都很順利。


    冰霜退去後,世界樹逐步煥發生機,展現出原貌。


    大家原以為這樣就算結束。


    可曲存瑤等了會,發現葉子長到一半又不動了,她正發著懵,識海突然彈出一條警告。


    【當前重啟進度:百分之二十。】


    “怎麽隻有二十?”


    觀其情景,金烏反倒鬆了口氣,“急什麽,至少要把你們的計劃完整過一遍,才知道可不可行。”


    聽它這麽解釋,饒是最好脾氣的舒宴也咂舌,敢情之前種種都是鋪墊。


    不等有人吐槽,頭頂的天空忽然變了樣,褪色的畫卷顯出別樣的光澤。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隻想飛升的她成了全員白月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安眠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安眠君並收藏隻想飛升的她成了全員白月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