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幹站著商討了半天,最後誰也沒動。


    “我有預感。”謝源指了指正給世界樹澆水的某人,“我們一離開,那家夥就會把自己送走。”


    曲存瑤也這麽認為。


    “想開點,或許誰都不會有事。”


    她恨恨地點頭,“沒錯,該死的另有其人,比如那隻金烏,比如百裏瞬!”


    如果沒有他們,事情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但,繼續僵持下去不是辦法。


    眼看天光將暗,曲存瑤和謝源各自掏出旅行必備的隨身居所,等到新的一天到來。


    黑暗中,曲存瑤的眼睛幽幽地發著光,她在看熱鬧的論壇,修士幾乎不需要睡眠。


    【搜尋:世界樹。】


    加載的箭頭轉了一圈又一圈,三秒後,【猜您想搜:盤古巨樹。】


    曲存瑤:“……”


    有一瞬間她很想砸了這破論壇。


    正當曲存瑤蠢蠢欲動,靈域上方彈出一條新消息,隻匆匆一眼,她就看到是誰發的了。


    是時見樞。


    曲存瑤暗道失策。


    時見樞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性子,怎麽,這一迴才三天便急催她迴搖光宗了?


    可惜搖光宗的硬性規定就是,掌門的消息是最高優先級,而且這時候,對方的屏幕必定露出了“已讀”。


    時:【你在哪?】


    曲:【我記得宗門這陣子沒什麽大事啊。】


    時:【我問你在哪。】


    曲:【…?】


    對麵似是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太過強勢,頓了頓,立刻氣弱地補了一句:【我想看看信,她給每個人都寫了,是嗎?】


    曲存瑤徹底潛水了。


    她的唿吸停滯了幾秒,自己從沒對外提過此事,除了謝源。


    想到這兒,顧不得天色已晚,曲存瑤扯著嗓子對門吼,“謝源,給我出來!”


    一個毛茸茸的腦袋緩緩從龜殼探頭,“這麽黑的天…你幹什麽?”


    “我能幹嘛?”曲存瑤眯起雙眼,言語間頗具威脅,“你沒把這事兒散得人盡皆知吧?”


    謝源喊冤:“怎麽可能?我上山了才頓悟。”但他腦筋活泛,眼珠轉了三圈,再張口立刻問到了正點上:“時掌門猜到了?”


    “嗯。”曲存瑤點了兩下頭,叫謝源出來並非問罪他,隻是尋個由頭緩解焦慮。


    謝源用袖子掩著打了個哈欠,“你可以做夢,我都清醒了,多出第三個人亦正常。”


    他是覺得無所謂,被人知道也不會怎樣,何況天底下沒有比時見樞更嚴的嘴了。


    但曲存瑤不這麽想,她還是她,可是時見樞…無法保證。


    世人皆知搖光宗的掌門性格古怪。


    她時常腹誹,時見樞孤僻又毒舌,這麽多年了,他上不親近師父長輩,下不搭理弟子小輩,活得刻薄極了。


    和那個小隊長就不是同一種性格。


    知曉對方執拗的性子,曲存瑤沒再迴複,也不需要迴複,時見樞當然能定位到她。


    果然,不到一刻鍾,時見樞出現在兩人麵前,他穩穩地收了劍,腳步卻踉蹌。


    曲存瑤擰眉,“你受傷了?”


    “……”


    時見樞無言,一味地挪開視線,“與你何幹。”


    十年不見,饒是謝源看到時見樞都愣住了,他覺得奇怪。


    就算想用固齡丹,未免太早了。


    當了掌門後,時見樞糟糕的一麵在外人跟前收斂了不少,和謝源寒暄時仍顯生澀,不多時便垂了眼睫,一言不發。


    “信。”時見樞眸光涼薄,輕掠曲存瑤的眉眼,他攤開掌心:“現在知道了,我來幫忙。”


    “嗯?”曲存瑤破天荒地停住,愣上幾秒才緩緩迴神,他在解釋。


    “……”


    她納罕地盯了他幾秒。


    然時見樞避也不避,他的眸子於夜色中閃爍,好似天上寒星。


    再怎麽不樂意,胳膊肯定擰不過大腿,於是曲存瑤依依不舍地掏出信件。


    十年前的沈跡為他們四人單獨寫了一封信,除了自己的,她沒有偷看其他信件。


    時見樞手速極快地接過信,遂不動聲色地收好,再為他們帶來關鍵消息:“想讓世界樹複蘇,不是隻有一個辦法。”


    聞言,兩人齊刷刷地豎起耳朵。


    少年鎮定自若,“搖光宗的禁地待一隻掌管光陰的神鳥,名曰金烏…”


    說著說著,時見樞沒發現那二人看他的眼神越來越怪,逐漸演變為不可置信。


    “你…”謝源咽了咽口水,與曲存瑤對視,不是吧?


    曲存瑤不說話,是因為她猜到了。


    果然,下一秒,講究高效的時見樞開口了:“我把它帶來了。”


    他毫無征兆地抖了抖衣袖,一團赤色鎏金的毛團禿嚕嚕地在地麵滾了幾滾。


    金烏好不容易頂著髒兮兮的臉爬起來,謝源與曲存瑤同時呆住。


    “這就是那隻金烏!”曲存瑤激動地點頭,“分毫不差。”


    “你是這個!”謝源揉了揉僵硬的臉,緊隨其後,給時見樞比了個大拇指。


    不過,金烏有這麽好抓麽?


    他的世界觀多少受到了點衝擊。


    “想來無論哪個世界,金烏都是獨一無二的吧。”


    時見樞拍了拍並不存在的灰塵,用最平淡的語氣放最狠的話:“天底下唯一的禦獸師在搖光宗,隻要是活的,什麽都能抓。”


    的確,搖光宗有謝瑾楓。


    見到他與平日截然相反的作風,曲存瑤的心慢慢安定,內部和諧了,她迅速轉移仇恨值。


    金烏安詳地閉上眼睛。


    時見樞掂了掂金烏,很好說話地勸它,“說話,不說也行。”


    他的指尖轉出一把小刀,銀光閃閃。


    眾目睽睽之下,那金色的鳥團嘿嘿了兩聲,神色怯怯,“大家晚上好啊,哦不,早上好。”


    想起這家夥一係列的推波助瀾,曲存瑤咧嘴,掌心紅光湧動,“幹了這麽多好事,你怎麽有臉和我們打招唿?”


    謝源則是好整以暇,比起曲存瑤冷靜些,但他記得金烏逼他們離開另一個世界的模樣,


    金烏炸毛了,它被他們的表情嚇得飛了起來,知道不求饒就會死,因此放下了神鳥的高貴,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歉:“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可惜時見樞無動於衷,刀與羽毛的距離近了,它求生欲極強,刻意扭頭,衝曲存瑤露出討好的笑,“就現在,你們想做什麽我都可以幫忙!”


    曲存搖低頭與金烏平視,旋即指向茫茫夜色,“我要你複活它。”


    金烏扭頭。


    月色淒清,幾縷星芒映照出世界樹的模樣:是灰撲撲的,了無生機的,幾欲溶於夜色。


    “怎麽會!”顧不得緊張,它驚慌地叫了起來,“世界樹怎麽會枯萎?”


    金烏流露出的緊張情緒不似作假,可是謝源嗬嗬一笑,“肯定是你幹的好事。”


    “我…?”沒想到世界樹如此淒慘,它毛絨絨地愣了好一會兒,十分黯然。


    時見樞更是不給它丁點好臉色,“天底下能掌握時間的神鳥,並非隻有金烏。”


    這三人態度幾乎是明示,赤裸裸的威脅。


    金烏啞口無言,可是一開始的錯誤就是它犯下的,它沒有理由、更沒有資格後退。


    身為神鳥,它到底保有幾分品性,因而爽利道:“是我欠你們的。”


    這次不需要別人催促,它便把自己知道的一點真相掰碎了,揉進他們耳中。


    “在更早以前,混沌初開,世界樹隻是一株幼苗,彼時的沈跡是盤旋在山野間的一縷清風。”


    後來世界樹長成了,它身邊的形形色色都初具雛形,各司其職,唯獨風,整日遊手好閑。


    大家都認為風無所事事,浪費了它的價值,便請世界樹將風點化為人,下世曆練。


    “如你們所見,沈跡的星宮為玉衡,玉衡為天命所示。不論是現在的沈跡,過去的沈跡,還是未來的沈跡,隻要是沈跡,她就背負著天命。”


    “所謂天命,便是要她犧牲小我,成就大我。”


    隻有說起往事,金烏身上才展現出幾分源於血脈的自信,“確切地講,這是她誕生的意義,所以黎極星再努力也沒用,沈跡就是會死。”


    一口氣講完許多,金烏悄悄地歎了口氣,可它等了好久,都沒等到他們的詢問。


    沉默彌漫在這片荒原上。


    夏晚的溫度和暖柔軟,曲存瑤扯唇一笑,笑意不達眼底,像化不開的一塊堅冰。


    “可悲,實在可悲。”


    不知何時,指甲已深深陷入掌心的血肉,曲存瑤悲憤地閉了閉眼,“如果一個人活著就是為了別人去死,那她經曆的苦難算什麽,算她倒黴嗎?”


    向來活躍的謝源拍了拍她的肩膀,視線卻凝在金烏身上,一動不動。


    “所以。”


    時見樞冷冷地問:“你給的方案是?”


    “重啟世界樹。”


    *


    金烏此言一出,如平地驚雷,炸醒了沉浸在個人情緒裏的謝源,他驚愕地看它。


    “你也知道世界樹是修真界的根源,說重啟就隨便重啟嗎?”


    豈料金烏頗為讚同的點頭,“對的,若是輕易動搖根基,後果我們都無法承擔。”


    “隻有這個法子。”


    “世界樹根係四通發達,連接主世界和三千小世界,如今的它受了沈跡與黎極星的供養,處於沉睡狀態,雖說行木將木,至少還能活個五千年。”


    它剛把這句不負責的話拋出來,幾人的臉色霎時變成被打翻的顏料盤。


    曲存瑤氣極,用力敲它的腦門,“這不依舊把問題丟迴來了?!”


    自知理虧的金烏痛得不行,隻能忍氣吞聲。


    死亡的陰影籠罩著鳥的頭頂,隨時可能落下,金烏一邊汗流浹背,一邊絞盡腦汁地思考。


    想了很久,它道:“我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供養世界樹,但等我死了,世界樹便沒有任何的迴轉之地,這不是長久之計。”


    “而且,沈跡的命數是常年累月的頑固積累下來的,隻你三人,就算迴到過去,也隻能如黎極星般自取滅亡。”


    “怕什麽?三個人不夠,那就再來幾個。”謝源像莽夫似地發言。


    說曹操曹操到,他腰間靈玉撲閃,顯示消息來源:遲蓮。


    謝源想也不想,接起通訊,還沒看清對方的臉,話已如連珠炮丟了出去,“師姐,你能來一趟麽,順便叫上大師兄。”


    遲蓮:“嗯?”


    她詫異的同時又點頭,一點不帶猶豫。


    在謝源要說下一句時,遲蓮忽然挪開半邊臉,露出屏幕以外的另一人。


    此人長身玉立,氣質光風霽月,正是虎嘯宗的百裏凝。


    他卻拿起靈玉,將視線一轉,身後是烏漆漆的一片黑影。


    謝源揚眉,剛想質問,下一秒便驚詫地瞪大了雙眼:“這麽多人…搞什麽啊?”


    後半句話他沒能說出口。


    電光石火間,過往逝去的時光化作一幕幕,一樁樁,砸進他的腦門。


    那是本不該存在的、屬於另一個謝源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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