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嗎?”


    蒙麵的怪物彎唇,順著他的眸光望去,盛璽看見了排列整齊的一隊黑衣人,雖看不清麵容,他的眉心已然緊蹙。


    怪物不在乎螻蟻的反應,他在大殿內踱來踱去,語氣聽上去滿意的不得了,“他們都是我的眷屬,我的子民。”


    說罷,男人輕蔑掃過盛璽的右手,在盛璽看來,那是個意義不明的眼神。


    畢竟和盛璽對戰過的人都知道,他的慣用手是右手。


    “你就是用這隻手解決曲家後人的吧?”不待盛璽疑心,邪神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安撫,“任務完成得不錯,再接再厲。”


    盛璽低首,聲音淡得快要聽不見,“是。”


    “如今的修真界已是囊中物,我允許你成為我的屬下,代價是不能有絲毫背主的舉動,否則,你的下場便是萬刀刮骨,生生世世,永劫不複。”


    聽見他高高在上的語氣時,盛璽的眼睛瞪圓了許多,“等等。”


    他的心底生出一股強烈的厭惡與抗拒。


    “恕我不能——”少年出聲試圖挽迴,可是沒用,神諭非肉體凡胎能阻攔,談話間一道暗色的印記應聲而出,飄落至額前。


    痛感。


    劇烈的痛意將盛璽從朦朧的狀態拉扯迴來,額前灼燒的痕跡絕非錯覺,他顫抖著抬手,撫上冰冷的額頭,心情頓時跌入穀底。


    神諭已成,邪神和藹的衝著盛璽微笑,但嘴角的弧度幾乎咧到腮幫子兩側,掩飾不住的惡意撲麵而來,叫人窒息。


    “好好做事,我自不會虧待你。”


    這番言論起到的作用聊勝於無,盛璽抵著額頭,臉色很差。


    開什麽玩笑,他可不想做別人的奴隸!


    往後必須想辦法清理這個印記…少年陰惻惻的想著,神遊天外,耳朵敏銳的捕捉到了動靜。


    “哢。”


    是什麽被擱置在桌麵的聲音。


    借著手掌的掩護,少年不著痕跡地抬眸,頃刻之間,他的瞳孔驟然一縮。


    邪神摘掉了麵具,為什麽?難道是把他當成自己人了?


    無論如何,這是神明第一次露出真容,盛璽粗略地掃了一眼,便收迴視線。


    那是張極其女相的臉,毫無男子特征。


    記住臉部特征很關鍵,所以盛璽強忍惡心的情緒,努力在腦海勾勒出他的麵容,不得不說,若不是邪神的聲音粗狂豪放,別人定會被他的皮相迷惑了性別。


    邪神偏頭,手裏握著一麵銅鏡,左看右看,神情變幻莫測,似乎對現在這副皮囊很不滿意。


    盛璽很想走,然作為下屬,上司不著急叫盛璽避退,盛璽就不能逃,正當他忍無可忍,想要出聲時。


    男人終於將目光挪到了盛璽帶迴的東西上。他猛嗅了一口空氣,那張雌雄莫辨的臉上流露出陶醉的表情,後歎道:“不愧是鳳凰血脈。”僅是聞到血液的氣息,便倍感神清氣爽。


    自我陶醉完畢,邪神懶懶地探出視線,少年頗為麻木地杵在原地,不複初見的意氣風發,說起來…那時候他還挺像個活人的。


    這麽快就屈服了,沒意思。


    心裏這般想著,怪物表麵仍是微笑:“心性不錯啊。”


    心性不錯,可不是麽。


    “不過,你不必擔心她來尋仇。”


    這話是什麽意思?


    盛璽不解,蒼白的嘴唇儼然抿成了一條直線。


    “雖然你利用了往昔的情誼親手殺死曲存瑤,讓她屍身不全,魂魄四散,但是這樣的死法不說化作厲鬼,便是連轉世投胎都沒有一絲可能。”


    盛璽僵住。


    始作俑者嘖嘖稱讚,“下手果決,有我當年幾分風範。”


    少年沉默,胸腔內的心髒重重跳動了一次,旋即歸於寧靜。


    分明是極其讚賞的話語,可是從對方的立場出發,更像是嘲諷。


    他真的很會動搖人心。但盛璽隻是緘默地扶了一下搖搖欲墜的發冠,便盯著自己的腳尖。


    “塵歸塵,土歸土。”他一臉冷酷的說,“人已死,現在再提沒有任何意義。”


    這就是邪神想看到的結果,他微微頷首,卻在空氣產生波紋的時候變了臉色。


    不對勁。


    他擰眉,揮手,“你先出去罷。”


    盛璽應聲利落地轉身離開,不知抱著什麽心情,十秒後他又停住了。


    右扇門的後側方有根柱子,剛好能容納一人。


    這個角度…盛璽盤算了一番,發現餘光能瞥到門縫,他穩住心神,身體貼上冰冷的牆壁,


    至少得看看,那家夥要曲存瑤的頭打算做什麽。


    然而就在他看過去的一瞬間,眼睛所視的全部範圍內,鮮血像煙花一樣炸開,爆漿的血液鋪滿了牆壁。


    盛璽冷冷的窺視著邪神,他在吞食腦髓,且是以一種理智全無的方式進食,血肉在前,那雙充滿神性的雙眼猩紅得幾乎暴突。


    他和曲存瑤的距離似乎隻有一牆之隔。


    地位越高的人做事總是頗有惡趣味,他們喜歡看手足相互殘殺,喜歡當麵摧毀別人的信仰和希望,以別人的痛苦和掙紮為食,壯大自己。


    盛璽收迴視線,抹去眼下黏膩的紅色。


    是曲存瑤的血,但他想:吞食天賦異稟的少年血肉,難道這就是他變強的辦法麽?


    那可太好反製了。


    對方尚且沉浸在飽餐一頓的餘韻中,沒有任何察覺,少年無聲無息的消失在拐角。


    邪神扶額,亦或者名號為夜鴉。


    “味道不錯。”夜鴉自言自語起來,“不過增益未免太少了。”


    吃了跟沒吃一樣。


    但他轉念一想,又覺得合情合理。


    “畢竟血脈稀薄,修為又淺。”邪神意猶未盡地搖頭,走進內室。


    內室與外殿沒甚區別,隻是內室光線灰暗,唯有數不清的琉璃珠發著光,盈盈地倒映在他的眼底。


    放眼望去,這些琉璃球內芯竟都躺了一個小小的傀儡,個個模樣生動。


    男人幽暗的瞳孔掃過前列最明亮的琉璃珠,後點了點中間的琉璃珠。


    它搖搖晃晃,蕩開一圈柔軟的水波,浪花褪去,跳出來一個滿臉怒氣的小女孩。


    夜鴉饒有興致的戳了戳小女孩的腮幫子,她立刻反咬一口。


    “螻蟻就是螻蟻。”夜鴉嫌惡的收迴手指,“可惜了,暫且不能讓你死。”


    大概是想起了曲存瑤失去效用的血肉,他很是失望的舔唇。


    理智告訴他,現在直接吞了半神之軀太得不償失,不過沒關係,他還有備用糧倉。


    想了半晌,男人轉了個大幅度的姿勢,眯眼,索命般抓住了角落的琉璃球。


    “沈輕輕,玉衡宗的首席弟子?”他眯起眸子,“沈跡的姐姐?”


    “有點意思,就是你了。”


    沈輕輕這盤菜吃不吃都行,關鍵是他要惡心沈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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